湯蓮生神色如常:“當然,我明白的,可是師父,皇上是不會跟你講理的,你也不想被大師打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投胎吧?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回來的?”
唐二丫看了看他,猶猶豫豫:“你不會害我的,對不對?”
“當然不會,”湯蓮生道:“我跟你說一句老實話,一個聽話的師父,比我原本的師父更好……我也不會被打發的這么遠,天天風吹日曬的。”
唐二丫點了點頭,卻仍舊猶豫。
湯蓮生很快就發現他用錯了方式,他于是展顏一笑,溫柔的道:“而且二丫的性子如此乖巧可愛,我一見就喜歡,這才是小姑娘家該有的性子。”
唐二丫羞紅了臉兒,低下了頭。
湯蓮生道:“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吧?我們的時間不多,皇上很快就會回來的。”
唐二丫點了點頭:“嗯。”
她就顛三倒四的跟他講了起來。
她當時確實是死了,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模模糊糊的,有了一點意識。
她最早有意識,是遇到那頭巨熊……后來,唐時錦被戚曜靈捅了一刀……還有唐時錦燒鯉園……
但就在最近,她清醒的時間好像慢慢的變多了,而且比那種似真似夢的感覺,更加清晰,有的時候,不是太激烈的事情,她也會感覺到。
例如她隱約看到了衛時磊成親。
還清楚看到了匠人的牝雞司晨碗,一直到后來,與陳劍儒大吵一架,然后她就不知不覺的醒了過來。
唐二丫過的糊涂,也講的糊涂。
湯蓮生細細的追問。
外頭,桃成蹊寫下“須彌芥子”,炎柏葳緩緩的點頭。
所以,她本來可能是沒死透,本來這種殘魂,很快也就真的死了,但唐時錦有神仙空間,所以,這殘魂及時得到了滋養,沒有死成,然后唐時錦情緒激蕩的時候,她可能就會有微小的感應。
湯蓮生問到最后,可能也明白過來,就問:“那我師父那個可以種東西的地方,你還有嗎?”
“沒有,”唐二丫有些怨憤:“我不知道在哪!一定是被她給搶走了!”
湯蓮生點了點頭。
他想想也沒什么好問的了,于是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說了這么多,也累了,你休息吧。”
他耐著性子等她睡著了才出來,炎柏葳幾個人,也跟著出來,大家一時無言。
炎柏葳道:“從滿剌加回來時,錦兒曾說,她說你們都長大了,她覺得自己可有可無。”
“不,不是的,”湯蓮生道:“我認為,是因為,當時師父往她的須彌芥子里,裝了很多很多的海水。”
桃成蹊在桌上寫:“新糧。”
“對,”戚曜靈也道:“師父說過,她的須彌芥子,本來只是一眼靈泉,但是后來,就慢慢的長大了,可以種東西,又漸漸可以放活物,養活物,后來裝海水……此人的‘力量’,或者說醒的程度,應該跟這個有關系。”
炎柏葳點了點頭:“就在前夜,錦兒說她做了一個夢,說夢里有人一直跟她說,還給我還給我。”
他神情極冷:“終歸還是跟錦兒的心情有關系,她苦心為匠人籌謀,這些匠人卻不識抬舉,她沒計較還以德報怨,為他們請廢了匠籍,卻換來了如此恩將仇報的結果!她怎么可能不心灰意冷?”
他越想越是咬牙切齒:“還有陳劍儒那個老匹夫!真是活剮了他都難消我心頭之恨!”
“不是陳劍儒,”湯蓮生已經聽戚曜靈說了此事,他抬起頭,看著桃成蹊:“如果只是陳劍儒,那就算師父因為懷孕煩躁,也不會反應這么大,是因為相爺。”
桃成蹊愕然抬頭。
戚曜靈也看了他一眼:“之前,清流聚集,說起此事,就是陳劍儒上書那一回……俠義盟那人,聽到有人叫相爺。”
桃成蹊雙眼大睜,想爭辯,卻又無法說話。
他半晌才霍然起身,示意他回去問問。
炎柏葳也沒說什么,叫人取了陳劍儒的供狀,送了他回去。
此時,已經又是夜半。
所有人進宮都是一去不回,桃相等人求見,一律擋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各自膽戰心驚。
桃成蹊這馬車一出宮,不少人都跟著提起了心。
馬車急匆匆到了桃相府,桃相本就是合衣睡的,已經聽到了信兒,急匆匆起身,迎了出來。
桃成蹊把狀紙遞給桃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桃相飛也似的把那張供狀掃了一遍,又急又氣:“劍儒怎么這么糊涂啊!!”
他一抬頭,桃成蹊就這么看著他,雙眼泛紅,焦急無措,微張著嘴想說話,卻又不能說話。
桃相一時淚都下來了:“六郎,此事不是為父的意思,為父怎會不知錦兒與大慶有多重要,為父多次與陳劍儒辯駁,不想他居然仍是一意孤行……錦兒如今,到底如何了?”
桃成蹊垂了垂眼,眼淚撲簌簌滑下來,又放心,又難受。
他擺了擺手,示意先進宮。
桃相也沒法多問,只能先跟著桃成蹊進了宮。
把話一說,大家各自苦笑。
若是平時,唐時錦不會鉆牛角尖,可是她一到懷孕,就格外的情緒不穩。
最終,炎柏葳道:“大家先去休息,等無明大師的信兒。”
桃相急道:“錦兒到底怎么了?”
桃成蹊拍了拍他手臂,示意不要問了。
戚曜靈道:“小師伯小師叔和小四蓮生都去睡,我守著師父。”
大家商量了一下,也沒有拒絕,畢竟幾個文人兩夜不睡,是真的撐不住了。
他們直接就在隔壁支了榻,明明困極了,累極了,卻翻來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著。
炎柏葳和戚曜靈進了房,各自盤膝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天邊初現了一線亮光,榻上的唐時錦,忽然喃喃的道:“炎柏葳……”
炎柏葳身體比腦子都快,幾乎是立刻撲到了榻前:“錦兒?”
她眼睛微微張開,像是仍在夢中,卻緩緩抬手,放在他頭上,聲音輕輕,卻帶著唐時錦獨有的那種拽拽的篤定:“莫方,搞的定。”
只說了這一句。
她的手滑下來,仍舊閉目沉睡。
炎柏葳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臉,好半天才喃喃的道:“你們……你們……”
“聽到了。”戚曜靈道:“我聽到了。”
平兒幾人無不喜極而泣:“我也聽到了,是主子!肯定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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