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泰然是花樓的常客,但凡有錢必定要來花樓,只是近幾年忠仁侯不給他錢了,他手頭拮據,所以常見面的花娘就只余下了一個,時不時的來過夜。
這個花娘名叫慧勤,就從這個樸實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紅牌。
國安部的人一問,慧勤就說了。
她說葉泰然脾氣不好,一喝酒就愛罵人,時常罵侯府黑心肝,說忠仁侯翻臉不認人,侵吞他姐姐的嫁妝,說他們都是偽君子,不給就不給還愛裝模作樣……反正一肚子的怨恨。
而且就在這事兒前一天,因為聽說忠仁侯升官了,她還試探了兩句,結果他一臉狠毒的說:“我早就知道了!升官又怎么樣,他風光不了幾天了!”
慧勤問他是何意,他起先不說,后來喝了酒,才自言自語的叨叨了幾句,什么:“不給我,那就誰也別要了!”“不就是偏心他兒子么,我偏要叫他們雞飛蛋打!”“真當爺是吃素的了!”
總之,這個花娘,和花樓其它人口中的葉泰然,跟劉百戶審的那個窩窩囊囊的葉泰然,完全不是一個人。
劉百戶和馮百沉一行人,拿著一摞子證詞出了花樓。
劉百戶一邊上馬,一邊道:“這才叫天天打雁,今兒叫雁兒啄了眼!我他娘的愣是一點沒看出來!”
馮百沉道:“王爺才是真神仙,看看供狀就能說個八.九不離十,這叫什么本事。”
“對啊!”劉百戶也是服氣:“還能知道是為了錢鬧翻的!可不就是為了錢么!”
兩人回來又審了忠仁侯。
果然,忠仁侯前腳升官,后腳葉泰然就來要錢,被忠仁侯拒絕了。
之后,又來了一回,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別怪我狠心什么的……算著,他是從侯府出來,立刻就去找了于婆子。
說起來,這個于婆子倒真的是個忠仆,侯夫人過世十幾年了,她自己都有兒有女了,但是聽說侯府需要她這么做,仍是毫不猶豫的做了。
只是沒想到,葉泰然居然是在騙她。
到這一步,才算是真相大白。
忠仁侯父子三人,各自在一間靜室之中,心里哪怕翻江倒海了,可是表面上還都挺平靜的。
吳安磐也一直盤膝坐著,閉著眼睛,老僧入定一樣。
雖然外頭都知道國安部公正英明,信心足的很,可其實,吳安磐自己并沒有多少信心。
因為一來,就連唐時錦在內,也是習慣用嫡系人馬的,所以很多案子,尤其上頭知道了的案子,他們就會指定人去辦,例如江必安就習慣用陸縱。
要不然賀延墨兩個人,進來也沒幾年,辦的案子卻是他們的好幾倍。
總之,只有民間告狀的,又恰好輪到他們輪值的,接手之后,才會由他們去辦理,而且國安部也并不鼓勵越級上訴,京城里的案子真沒那么多,從頭到尾,他只經手過兩樁案子。
所以這種說不清楚的案子,哪怕叫他自己去查,他也沒什么信心真能查清楚。
門吱啞一聲開了。
吳安磐眼睫一跳,一時居然不敢去看來的是誰。
他長吸了一口氣,才把目光調到他臉上,劉百戶正皺眉看著他,一邊道:“你說說,令尊大人,怎么就這么糊涂呢?”
吳安磐一慌。
他的手下意識的狠狠一攥,然后才強抑著聲音道:“劉兄,能不能跟我說清楚?”
劉百戶直接把葉泰然的供狀給了他。
吳安磐迅速看完,恍然道:“原來如此!原來居然是他!”
他看向劉百戶:“劉兄,此事絕非如此!葉泰然這些年屢次向我爹要銀子,后來我爹不給了,他大概是因此心存怨恨,才故意栽贓于我們……”
劉百戶道:“兄弟,你跟我說這個沒用,你得給我證據,沒有證據,叫我怎么辦?”
他自言自語似的道:“好在這么一來,之前那個罪名倒是洗清了,如今就是有些不好聽……”
吳安磐額上沁汗,正色道:“大約三四年之前,有人來我府上報信,說葉泰然受了傷讓我去交藥錢,我就趕了過去,在路上遇到了陳楊和鄭二河,我怕銀子不夠,就叫他們與我一起去了,沒想到……他居然是設了一個仙人跳的局,一進房就叫人給我下了藥,幸好我察覺不對,就把繡春刀扔了出去,二河他們沖進來的時候,他們正在脫我的衣服。”
他頓了一下:“我爹本來看在我娘的份上,一直對他十分照顧,盡心教導,給錢給人,比我們都更上心。這件事情之后,我爹氣病了,傷了心也死了心,再沒給過他銀子。”
他看了他一眼:“所以,我們表面上雖然還來往,其實早已經決裂了,我爹就算真的糊涂,也絕不會找他做事……也所以,他確實對我們心存怨恨,也確實不擇手段,你可以找二河他們去查問。”
吳安磐都聽呆了。
他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轉身出去了。
唐時錦本來只是想試試他的心性,所以才叫劉百戶這么說的,但這個后續,她也沒想到,搞的她都有點過意不去了,這親戚也忒糟心了。
她默默的轉身走了。
劉百戶又去找他那兩個手下問了問,下午就直接把三個人給放了。
這些“候問室”,隔音挺好,但其實都在同一片,這邊放人出來,那邊又把葉泰然提出來,準備關進詔獄。
詔獄原本是高官顯貴的監獄,詔的意思是指詔書,意思是要由皇帝親自下詔書定罪的,才會關進詔獄。
但因為詔獄結構牢固堅穩,防守嚴密,所以緝事衛習慣把重犯放過去,葉泰然這個,就純粹是要嚇唬他了,畢竟陷害他們自己人,這種人不收拾收拾,還當他們好欺負了。
然后兩撥人,一出一入,“恰好”狹路相逢。
葉泰然自以為奸計得逞,正自得意洋洋,結果一出來,就發現他們三人都出來了,而且明顯是往外走的。
葉泰然都驚呆了,指著他們:“他們怎么放出來了?”
緝事衛故意含糊的道:“少管閑事!”
另一人也道:“趕緊把他解往詔獄,別叫他亂說話!”
詔獄名聲在外,葉泰然嚇的臉色都變了,尖聲道:“憑什么!是他們指使我的,我至多只是個從犯!我是被逼的!”
緝事衛喝斥道:“閉嘴!趕緊走!”
葉泰然哪敢走,他一把抓住門,大聲道:“你們這是包庇!你們這是陷害忠良!你們這是……這是顛倒黑白!我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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