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人報:“奉天皇帝陛下到。”
隨著這一聲,唐時錦快步進來,直接在炎柏葳旁邊坐下了。
眾舉子紛紛起身施禮,唐時錦擺了擺手,孔非孔便道:“免!”
不止一人悄悄抬頭,偷瞥了一眼。
炎柏葳今天穿的龍袍是黑色底的常服,倒是唐時錦穿的明黃底,兩人坐在一起,有一種莫名和諧的感覺。
她剛坐定,戚曜靈也來了,帶著云松柏、賀延墨,向上施了禮。
張杰強撐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架勢,其實幾個人連眼角余光也不曾向他瞥一下。
戚曜靈直接道:“皇上,關于此事,臣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前幾日,楊鳴過來,與臣說了他的懷疑,臣便找人查了查。巧的是,此事與臣還有一點關系。”
炎柏葳點了點頭,他便續道:“此人名叫云松柏。”
云松柏上前一步,施大禮:“草民云松柏,叩見皇上。”
戚曜靈續道:“她是今年正月初七來京城的,因為出身江湖,親歷過武林大會,對圣上和臣十分親近,所以在得知朝上的風波之后,便寫了文章欲聲援圣上,但她自覺寫的好,想借此投效圣上,所以就帶著文章去找了賀延墨。”
賀延墨上前施禮:“臣國安部賀延墨,叩見皇上。”
戚曜靈道:“之后延墨帶著她過來找了我,我與延墨都不通文章,但覺得還不錯,我就叫人把文章送進了宮,送到了圣上手里。”
唐時錦點了點頭。
眾舉子吃驚極了,只是強忍著沒發出聲音。
張杰卻不由得瞪大了眼,全身癱軟,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云松柏的文章,居然是早就過了明路的。
戚曜靈續道:“但師父……圣上那時忙著太妃們的事情,一時無暇,只傳話與我,說這文章寫的極好,等騰出空兒來就見見,我就照此轉達,云松柏便暫時離開了。”
他示意云松柏繼續說。
云松柏便叩了一個頭。
她的聲音是清亮的少年音,道:“草民云松柏,仰慕圣上已久……”
眾人再一次鼓噪,她聲音平穩的續道:“故得了這個回信,欣喜若狂,想在居處慶祝,卻擾了隔壁的室友,吵了幾句,一氣之下就走了,隨便找了個房子借住,誰知那一家的賣菜大媽,卻偷走了我的銀票,我當時誤會是室友所盜,再次與他爭吵,然后就近搬到了隔壁,也就是這個張杰的家。”
她一指張杰。
戚曜靈向上道:“她說的這兩人,臣也已經找到,并有供狀錄下,確是實情。”
一邊又略轉身:“張杰,可有此事?”
張杰早就癱軟了,喃喃的道:“草民,草民……”
他強撐著咽了咽唾沫,抱著最后一份希望,道:“他確實借住在草民家,但是草民從未……”
云松柏直接打斷他:“我們當時一見如故,聊天時,偶然說起會試,我說這一次會試一定是這個題目,他卻說我不會做文章,我一氣之下,就把那文章寫成了會試所考的八股文,拿給他看了,他當時只說不錯,沒什么特別的表現。因為我又不考會試,所以也沒在意,就與小廝出城去玩了,之后的事情我便不知了,一直到被賀延墨找到,才知道出事了。”
張杰滿心想要爭辯幾句,卻心虛極了,根本不敢打斷他說話。
戚曜靈便道:“之后張杰的言行,與會試文章中表露出來的思想,處處不符,對圣上和太妃們亦出言不遜,楊鳴生疑,過去質問,他亦是神色驚謊,所以楊鳴便與臣說了,臣派人去查了一下,在張杰的住處,查到了云松柏字跡的原稿,也查到了張杰、云松柏兩人平時的練筆之作。”
一邊說著,便叫人呈上。
炎柏葳只草草一看,便交給了禮部官員,一邊又道:“都看看。”
于是連同最早呈上的那一篇文章,以及兩人平時的練筆之作,包括這一次殿試上張杰的文章,全都在數人手里轉了一圈兒。
在場的文人,能走到殿試這一步,哪個不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才子?
文風筆跡這些,在文人看來,就是鐵證如山。
這個時間并不算長,但是在張杰的感知里,卻很長很長,漫長到沒有盡頭。
聽著眾人低聲的議論,看過來的眼神兒……張杰的頭嗡嗡直響,再也撐不住,一寸一寸,爛泥一樣癱到了地上。
戚曜靈平靜的總結:“故臣以為,張杰會試之作,的確是剽竊自云松柏,鐵證如山。”
他轉向張杰:“你可認罪?”
張杰抖如篩糠:“我我……認罪。”
炎柏葳平靜的道:“人品卑劣,亦談不上文品,這等人不可有功名,亦不可再科舉,諸般過錯,按律從重處置。”
戚曜靈道:“臣遵旨。”
炎柏葳道:“但會試之文章,確實筆力獨扛,這會元之名,云松柏,你倒是當之無愧。”
云松柏“愣住了”,半晌沒有回答。
戚曜靈咳了一聲提醒。
然后云松柏急叩頭道:“皇上恕罪,皇上謬贊了,但草民……草民并不是為科舉而來的,草民,草民來此只是想見圣上,草民沒考科舉啊……”
眾人:“……”
他們都覺得這孩子是個傻子。
皇上金口玉言,他都親口說了這會元之名你當之無愧,哪怕你之前連個秀才也不是,你如今也是會元了啊!!
就這,還不趕緊認下?
再說了,當著皇上的面兒,暴露出對圣上的覬覦之心,你怕不是想死??
就在眾人內心彈幕糊墻之時,云松柏脫口而出,“皇上,草民并非男兒身,草民是女兒家啊!”
炎柏葳也“吃了一驚”,道:“你是女子??”
云松柏道:“是啊,草民是女子,只是行走江湖,才做男兒打扮。”
她十分焦急似的:“草民并非故意隱瞞,還請皇上恕罪。”
炎柏葳微微沉吟。
唐時錦忽然開了口。
這還是她進來之后第一句話。
唐時錦道:“你不過是寫了一篇文章,又沒女扮男裝參加科舉,何罪之有??更何況,法無禁止皆可為,律法從無明文禁止女子科舉,你就算女扮男裝科舉了也沒錯……皇上說你是會元,那你就是會元了。”
云松柏立刻歡快的道:“是,圣上,臣遵旨。”
眾人:“……”
不是,你反應是不是太快了些?對皇上圣上這差別對待,是不是也太明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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