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頭一天么,大家多半就是看個熱鬧,怎么也得隔個兩三天,才會陸續有人過來試試。
所以信政司的幾個人,就按部就班的散在人群中,反復給大家講解。
沒想到唐時錦他們前腳走,后腳就有一個藍衫書生過來,抱著一個盒子,一副急匆匆的樣子,道:“我想寄一個東西到南直隸,成嗎?”
“當然可以,”信政司的人立刻上前接待,那書生道:“這可是漢朝的古董花瓶,你們能擔保不會有閃失嗎??”
這句話一說,圍觀群眾不止一人聽到,喲了一聲,紛紛看了過來,一邊不住的議論。
但信政司的接待員訓練有素,仍舊含笑道:“信政司受財政閣管轄,身后站的是朝廷,客人盡管放心。”
他拿出一張表來填寫:“客人這古董花瓶,造價幾何?”
書生道:“無價之寶。”
“自然,”信政司的接待員仍舊不急不躁:“在客人心中自然是無價之寶,但客人如今要寄送,還是要給我們一個價錢的。”
書生環顧左右,看周圍的人都在看他,更是不耐煩,就道:“那就……算兩萬兩吧。”
信政司的接待員道:“按信政司的寄件規定,凡超過百兩的貨物,就必須保價,您這花瓶兩萬兩,按規定保價款是四成,也就是八千兩紋銀。”
“什么意思?”書生愕然道:“什么保價款?我寄到江南,不是只需要十兩銀子嗎?方才圣上示范,明明就只用了十兩銀子!”
“客人稍安勿躁,”接待員拿了一張告示過來,向他解釋:“圣上只寄了一根鵝毛,無須保價,又不要回函,所以只需要支付十兩銀子,但超過百兩的貨物必須保價,且一定要用到回函。但客人不用擔心,這保價款在回函送到之后,就會退還給你,這個有契書的,客人不用擔心。”
書生臉色微變:“憑什么!憑什么我寄就要交銀子?我要是有八千兩我還用在這……”
他猛的噎了一下:“總之我不交!”
這一下子,不光信政司的人,就連圍觀群眾都覺得不對勁兒了。
就有人道:“你連八千兩都沒有,咋有兩萬兩的古董吶?”
“就是!你不會是來訛人的吧!”
“我看像!就是訛人的!”
書生臉色微微發白,咬牙道:“這花瓶是我的傳家寶!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又有人道:“你剛才不是說家在南直隸么!你出門還把傳家寶帶身邊兒?”
書生臉孔漲紅,又嗆聲道:“我本是要送禮的,不行嗎!沒送出去,所以寄回家,不行嗎?!”
這下倒是把圍觀群眾說服了。
要真是帶著送禮,沒送成,寄回家去,也說的過去。
接待員仍舊四平八穩,“客人,你不交保價款,那我們就不能收寄,我們信政司,要對每一宗貨品負責。”他把花瓶一推:“那客人請拿回去吧!”
書生猶豫了一下。
接待員平靜的看著他。
兩人眼神兒一對,書生微一激靈,不敢再爭辯,一把抓起花瓶,就往外走,一邊:“打開門卻不做生意,什么信政司,真是領教了。”
他擠開人群就走,早有人無聲無息的綴了上去。
接待員出來,向外頭的圍觀群眾道:“諸位,倒不是我們不做生意,但我們也不能瞎做是不是?就好比你說你寄古懂,我們沒有鑒古懂的大師傅,就算有,也沒準兒就會鑒錯了,所以我們才要保價,我們不管你真還是假,我們只需要保證,寄出去的跟那邊收到的,是同一件東西就成了……”
有人道:“那人看著鬼鬼祟祟的,不像個真干事兒的!”
“對啊!看著像來搗亂的!”
接待員笑著,沒接這茬。
又有人道:“你們咋保證,寄的跟收的是一個呢?”
接待員道:“這自然是有辦法的,就例如這花瓶,假如說真的按兩萬兩保價,我們會直接做一個玻璃罩子,里頭襯棉,到了之后要割開才能拿出來,任何人不能仿制……”
圍觀群眾不明覺厲:“哇……”
不遠處的酒樓上,唐時錦從窗邊走開,回去坐下:“這個人倒是不錯。”
“那是,”穆完璞道:“京城這種地方,肯定得找一個膽大心細,能說會道的……這樣的人我找了不少呢,這個人叫趙常,也是從那些人里頭提拔出來的,功夫也不錯的。”
唐時錦嗯了一聲。
穆完璞小心的看她一眼:“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唐時錦冷笑一聲:“你不知道,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大概姓找名死字蠢蛋吧。”
這一個人,就是當時跟唐隋珠住在一個院兒,說出“傳授一二”,然后被她抓著上了課的那人。
說真的,她怎么說也是個皇帝,她給他們講道理,那絕對是日行一善好么!對他們來說絕對三生有幸好么?
結果??
他還記恨上了?專瞅著信政司開業這種特殊時期跑來添堵?
雖然這種行為對信政司并沒有什么影響,甚至勉強也算現身說法了,可看著糟心不是么?
關鍵是,就連干壞事,都干的這么沒水準,既不好好研究研究規則,又不好生練練演技,還自己親自過來?
雖然就算他收買個人,也不是查不到,可是自已親自上,真的是蠢哭了好么?
唐時錦忿忿的跟他們學了一遍,幾個人也都無語。
然后辜東陌忽然道:“我在想,這人抓著了,能按哪條律法懲戒?好像也不算敲詐……”
呵,唐時錦心說律法管不了的,我們也可以想點兒別的辦法么!
地頭龍想收拾個人還不容易?真以為你惡心了朝廷,朝廷可以輕松放過你?當我信政司的信譽不值錢??
我叫“信”政司好不好!信譽是無價之寶,我文章都寫了好幾篇了好不好!!性質很嚴重的好不好!!
于是她就嚴肅的道:“事情只怕沒這么簡單!”
“說的對!”王慎行道:“東陌還是太年輕,你為何不想想,他衣著貧寒,怎么會有價值兩萬兩的花瓶?”
鐘林鋒也嚴肅的道:“他又為何要冒險來信政司,甚至一刻都不敢多等?”
云松柏雙眼锃亮,湊過來道:“叫我說,這花瓶一定有問題!沒準兒是賊贓,所以他才急匆匆要出手,為此不惜冒險!!”
王慎行點了點頭:“我也如此認為。”
鐘林鋒道:“說起來,那花瓶的花色還真有些眼熟,我得好生想想。”
這話一說,就是把這個活兒接下了。
于是大家繼續喝茶談天,又坐了兩刻鐘才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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