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如若喜歡,回頭送你兩對兒如何?”戚涼爭將話刺挑了回去。
李柏如聽出了戚涼爭言外之意,便是讓他不要再打此人主意,無奈輕嘆。
“不必麻煩戚兄了,我并無此愛好。”
看了一眼應織初懷里抱的錦盒,后惱怒錯開目光,今兒本是舅父四十八歲生辰,若不是與人約好賭畫,他早該去祝壽才是。
本想借名畫作為賀禮,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心下微微不悅,“戚兄,你亦知今天是我舅父生辰,往年你都陪我一起過去祝壽,今日……”
戚涼爭不置可否。
李柏如見此,后面那句這小’寵兒不得同去,卻說不出口。
他是極厭惡此人,玩弄心計還要裝無辜,一副小人嘴臉。
卻不想為著個奴兒,傷了二人多年和氣。
“今日,你高興帶誰就帶誰,你也知我舅父這人,雖經商不在朝政,但他還是很中意你,我們自家人小聚,你來了他便開心。”
把想將舅家表妹說和給他的話,咽在肚里。
“哦?林伯父身子可好,大半年沒見他了。”
李柏如輕笑,遂甩開折扇,“你剛從離國歸來,這一趟走了半年多,自然是見不著他老人家。”
戚涼爭低眸輕笑,不作反駁。
“今日之事怪我,多耽擱了些時辰,走吧,戚兄。”
李柏如嘴上服軟,經過應織初身前時還是瞪了她一眼。
她抱緊懷里的錦盒,強憋住不笑。
這貴家公子哎,脾氣真是貴氣。
李家公子攜著侍從先行下樓,雅間只余他二人。
應織初思了思,喊住了剛抬步的少年,“戚涼爭!”
懷里的錦盒抱的太緊,硌著心口微微發疼。
戚涼爭回眸瞧她,眼角尚含余溫,“你喊我什么?”
她咬咬唇,理直氣壯道,“戚公子!”
他轉過身看她,不明所以,“做什么?”
“我,我就不跟著去了。”她支吾了兩聲,還是把話說完,“反正六百兩的藥錢已還上了,你記得就好,剩下的錢我自會想辦法。不然……”
她將錦盒往他懷里一推,指尖擦過青色錦袍,麻涼觸之心間,“這幅畫作抵,如何?”
瞧著李家公子舍不得的眼神,應織初便知此畫價值不菲。
雖然是名畫,但她留著又有何用?
再者,她只是個改名換姓,沒頭沒臉的小人物,與鷹衛還是遠遠避開才好,她不想招搖,也不想借這個高枝發達富貴。
微開窗口泄進些許涼風,壓在他眸子上,暗波未動。
他微壓低嗓音,“你說什么?”
“我說不是還差四百兩嘛,這幅畫送給你好了,如此你我銀貨兩訖,我便不再欠你。”
你也省得拉我做擋箭牌,這句話她在心里補充完整。
戚涼爭盯了她幾息,遂笑開了,只是眉眼越發清冷,“你欠我的,真的還得清么?”
“什么?”她不解地抬眸。
戚涼爭側臉不再瞧她,面色冷漠。
二人便這樣對峙了半晌,應織初只抱畫等著,她不覺自己有錯,便默聲不語。
頭頂傳來一聲輕嘆,吹得她發絲微熱,清越聲音夾著微怒,徐徐吹開,“隨你。”
便是退步,允她不去。
“哦。”她極快地應了一聲,低著頭快步從男子身旁走過,直至下了樓梯,也不曾回頭。
走出義賭坊后,她心跳才微微平復,拍拍懷中盒子,腳步輕快地朝泊水橋走去。
她記得,橋下附近有個書畫齋。
肚里的吃食還未消化,聞著一路的香味,她也不覺得饞,沿著記憶朝回走去
果然便瞧見了那家書畫店的牌子。
應織初抬步入內。
“老板,收畫嗎?”她抱著錦盒走到柜臺,沖著正看書的老板輕喊道。
老板翻了張書頁,不緊不忙問道,“什么畫呀?”
“你看過便知道,反正不是便宜貨。”
她將錦盒放置在柜臺上,輕飄飄撂下一句。
老板這才抬起頭,瞇著眼打量少年,見他穿著清貴不凡,相貌亦是極佳,遂想到可能是家中落魄的紈绔子弟,賣了祖傳墨寶掙點喝花酒的銀子罷了。
他便徒升起不屑,強忍著不表現出來。
因這些紈绔子弟賣畫不還價錢,也不懂行情,偏偏送來的墨寶都是上品。
他雖看不慣這種人的作風,但卻愿意他們經常光顧。
書冊被扔至在小幾上,他起身打開錦盒,捧著畫作多看了兩眼,忍不住道,“這……這是真跡?”
應織初瞧著他雙眼發亮,與剛才的不屑,大相徑庭。
她沒功夫笑話,只直言問道,“可賣多少銀子?”
老板抿嘴深思了會兒,兩手舍不得離開畫作,他又觀了眼少年神色,瞧著他不像是著急湊錢,倒有些打聽行價。
“這,實不相瞞,小齋出不起此畫價錢,這是一幅名作,公子家中可還有別的?”
“與你何干?”她啟唇一笑,悠悠說道。
老板面上閃過尬色,連忙解釋,“公子誤會了,只是這竹梅蘭確是三幅名作才是。老朽只是覺得,單賣一幅可惜了,太可惜了。”
“確實可惜呀。”她看了眼展開的畫,手指卻未去觸摸,只輕悠悠言,“這么好的畫,終究是死物,不能替人了卻心愿。”
“公子此言差矣,小店雖收不起此畫,但金甲城書畫名齋多的是,公子若想賣個滿意價錢,小店愿為公子指幾家口碑尚好的書畫齋。”
老板說完,便誠意一笑,等著少年開口。
應織初訝然挑眉,“老板竟如此大度,是我眼拙了。”
“哎,沒有沒有。這確實是幅名畫,奈何我這廟小收不起,我開書畫齋自然是愛畫之人,怎忍心看它蒙塵,實不相瞞,我若蒙著公子收下這畫,怕是良心不安。說句不該說的,公子家境若非貧寒,此畫還是收好妥當,這一賣,想贖回來可就難上加難嘍。”
“那就不賣。”應織初點點頭,眸中清澈蕩開,“店家可否收留這畫幾日?”
“這……”老板看著少年,驚訝中含了喜悅,顫抖問道:“當真?!”
這幅名畫,他雖然收不起,但是若能留著好好觀摩幾日,亦是心滿意足。
“那老板便受累了,今日我把畫交給你了。”
老板臉上笑出褶子,樂呵呵道:“公子好魄力,老朽這便給你寫下收據,你何時來取都行。”
說罷急忙去拿筆,生怕少年反悔。
“畫是要取的,但取的人不是我。”她微微傾身,在老板身旁耳語幾句。
片刻便見老板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驚道:“這……這是何意?”
“老板只照我吩咐的去做便是,若那人來了,你便把畫交給他。”
“好,既是公子吩咐,我照做就是了。可若那人沒來,公子記得來取畫。”他不是不稀罕這幅名作,但看著這白衣少年明眸中全是誠意,便狠不下心起什么歹念。
應織初沖他作個揖,轉身朝外走去。
身后悠悠飄來一句。
“老板放心,此人一定會來。”
她出了書畫齋,微微伸了個懶腰,“只能幫你這么多,你若當真珍惜畫作,必然會順應來此。若不來,便是……”
她輕嘆一聲,今個九月十四,距離醉詞曲晏還有四日,可今天折騰得太累了,她便不想去司空家練琴,她心里盤算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去。
應織初早飯隨便對付了一口,便翻出自己的小錢箱仔細數了數,加上在司空家教課的幾日她總共剩了四百一十三兩。
“這些應該也夠了。”她將銀子收好,不覺想起在義賭坊時少年側眸轉身的模樣,冷淡中透著丁點失望。
她轉轉腦袋,讓自己清醒,不過是個可能有著血海深仇的陌生人罷了。
她并不確認當年梁府家滅,鷹衛有沒有參與,雖然驚塵提到戚涼爭才坐上鷹衛統領一年而已,但是不代表他之前沒替太后辦事啊。
而且那年的七夕,扔花燈的少年,他為什么會去青柳縣,為什么自己遇見他的那晚,家里就闖來了刺客呢?
這些統統都需要她去尋找答案,她提起一口氣,勸慰自己:先應付醉詞曲晏,等過了那天,才想辦法還他錢,她與他本就是陌生人。
她將自己收拾妥當,趕去了風霧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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