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赴司
將昏迷的桃花放置在床上,驚塵便急急出去應對外面繁事。
走前叮囑了應織初一步也不許離開房內。
少女不情愿地答應了。
雖然屋內燃上了安神的熏香,可桃花的蛾眉還是糾蹙著,一臉不安的睡相。
仿若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應織初守在她床前,托腮想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騰出只手握著桃花冰涼柔荑,腦海中卻浮現了翁先生臨死前的那一幕。
當時地牢昏暗,她們又晚去一步,因而驚塵發現了什么疑點并未來得及詳說,只聽他提過一句,這老先生是被人毒殺的。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赫赫有名的毒師么,怎么還會有人對他下毒呢?”應織初想不明白。
“還有,下毒人是誰,為什么他死都不肯說呢?”
“最后,”應織初咬著唇,側眸看向那張慘白小臉,匪夷所思道,“他服下那顆‘短暫’的救命丸,并不是為了向我們告知兇手,而只是想保護這個孩子。”
話音一落,她眸光漸漸深邃。
腦海中的無數錯亂織線,默聲著層層穿插而過,交疊相融,細密粗淺。
卻有一根極其亮眼,意識一旦感知到它的存在,便嘣地一聲炸裂開來,將一抹驀地生出的疑惑匯成汪河流向她五識感官。
整張小臉都跟著懵了一下。
而后喃喃問出心中這個平靜又陌生的疑問。
這個孩子,她是誰?
“雪雙姑娘,這暗衛不開門怎么辦,我們要闖進去么?”一鷹衛皺眉問道。
雪雙一身銀服,長發高高簪起,柔水眉眼冷成夜間薄冰。
“誰說我們要進去?”
鷹衛疑惑望向女子,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
“先生!”桃花嗓子尖銳一喚,登時從床上坐起。
額上布了縝密細汗,喘息聲夾雜著疼意。
回憶起夢中老者朝她揮手告別的慈祥模樣……
她眨眨眼,兩顆大滾淚珠垂落,極慢的將臉蛋埋在膝蓋間,渾身可憐地顫抖著。
應織初手上還端著早飯,望著這一幕,久久說不出話來。
壓抑的哭腔逐漸放大,直到哭得意識都模糊渙散開來。
一方絲帕才貼上桃花捏紅的手背。
“給。”
桃花別扭地將臉撇向內側,接過絲帕擦著淚痕鼻涕,不想讓女子看見自己的狼狽模樣。
“剛煮好的粥,不是我煮的,你可以放心吃。”應織初淡淡道,便轉身坐回桌旁。
桃花黯淡垂眸,無力回了句,“我不餓。”
應織初吹了一勺清粥送入嘴里,看都不看女子就說:“如果你不想找兇手,就這樣在屋里折騰幾日。反正過不了幾天,翁前輩便要火化成灰了。”
“憑什么!你們誰也不許動我家先生!我要帶他回家鄉!”桃花不顧一切地下床,高呵著叫嚷。
房門吱呀被推開,驚塵雙手環胸沒好氣地接話道:“就憑你家先生七竅流血致死,渾身皆是毒膿冒水……若不是趕上這個時節,三五日便臭成一鍋招蠅蟲的惡餅了。”
“你!不許你這樣說我家先生!”桃花使足了力氣推開他,自己跌撞跑遠。
應織初立時起身想追,卻被驚塵攔了下來。
“隨她去。”
“你可真會說話呀,她再暈過去怎么辦?”少女不滿指責道。
“誰讓她先嚷嚷你的!再說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好唄。也不知道這老東西服下了什么藥丸,雖然拖延到了見我們的功夫,但是兩種毒藥互相克制,他的五臟六腑早就……咦我再說你早飯都省得吃了。”
“嘁,那你來做什么?”應織初拍拍裙子,冷著臉道。
驚塵聞言一頓,將房門關上后,仔細打量著少女五官,突地開口,“你說這老家伙臨死塞給我這個是做什么?”
他攤開的手掌上扔著一枚微有裂縫的糯白色玉玦。
像是一塊初雪落在掌心。
少女忍不住捂嘴,與驚塵對視。
“怎么,你喜歡?”驚塵挑起的眉眼寫滿了認真,語氣卻輕佻至極,“那送你好了,只要你不嫌棄是遺物。”
訝色瞬間消失,女子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輕斥著:“又胡鬧!這可是重要證據,怎么能隨便私藏!”
“切,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是證據!”
“你胡說什么呢。”女子猜不透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雖然驚塵時而沒個正形,可他絕不是貪戀財寶之人。
“喂,你收不收?”他臉上莫名多了些哀傷,卻強硬笑著。
直覺告訴應織初,驚塵是有什么話想說,她直接問道:“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貞兒,萬一這是免死金牌,你要不要?”
“你什么意思?”
驚塵努努嘴,示意二人坐下。
待到二人坐好后,他才正色道:“死掉的這個老頭叫做翁然,他是毒師廖鶴的二徒弟,也算在江湖上有響亮名頭。”
“只不過,比起廖鶴就差遠了。那老毒師的絕技估計都傳給了他大弟子沐息了吧,怎么你臉色越來越難看?”
“沒什么,你接著說。”少女淡淡道。
驚塵點頭,繼續道:“此次毒殺,沐息也可例入嫌疑人之一。”
“可我關心的不是兇手是誰,沒有這個兇手,三哥也不會讓這個老頭活著走出飛赴司。”
“為什么,若是為著黎山變故替雨生他們報仇,就該去找真兇呀,很顯然翁前輩他只是想替人頂罪。”回憶著昨晚的那一幕,應織初道出心中猜測。
驚塵抬起拳頭給她一爆栗。
“你以為三哥是我們嗎!他現在被仇恨蒙蔽了雙目,旁人說什么也聽不進去的,他只想著怎么拉戚涼爭下水罷了!”
“那這玉佩,你想怎么處理?”應織初問道。
驚塵沉吟片刻,強硬塞入女子手中。
“你先拿著。其中種種緣由有功夫了我再給你解釋,若我沒猜錯的話,這東西應該是那個叫做桃花的。”
應織初歪頭,“那我可以回頭問問她,若是她的便還給她好了。”
想到這是翁先生留下來的唯一遺物,桃花一定會妥帖珍藏的。
二人談話間,外面發生憤怒吵鬧聲。
接著便是女子凄慘哭聲。
聞言,驚塵與女子趕忙起身,推門出去。
“這位小姑娘,我說了,請你不要妨礙公事。”一身穿銀色鷹衛服男子,卻意外地沒帶面具。
他身高挺拔,相貌甚是無趣至極。
睜不開的小眼卻透著無數威嚴,遠遠掃去一眼便感受到寒意徹骨。
類似戚涼爭身上的感覺,可在相貌與行事上,二人卻有著太大出入。
“求你,不要帶走我家先生,他已經死了,仵作也驗過了,你們還要帶他去哪?”桃花死死拖著那人長腿,不管不顧地拽著他不讓離開。
而一旁放地的擔架上,正麻木地躺著翁先生。
若是他醒來,一定是先將這傻丫頭攬入懷中哄個夠。
可惜,他再也醒不過來。
“在下,鱗刻!奉了太后之命,前來邀請故人入宮一見,還往姑娘早點閃開,不然別怪鱗刻翻臉不認人!”
“我不!你打死我好了,只要你放下我家先生,什么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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