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戚大人不要反悔吧?”她指著自己的心口,語氣輕松補充,“我命不久矣,只是耍嘴說說喜歡你,好哄著你早日幫我找到父親……你也怕我反悔?”
戚涼爭凝了她兩息,終是笑了。
“也對,那你可要哄好我了。”
他雙手滑落在錦被上,眼眸中皆是奉陪。
應織初一怔,旋即歪頭,夸出那句。
“戚涼爭也長得很好看呀。”
“也?呵,慢走不送。”
“哎哎哎,我可以重說的。”
“本公子不想聽了。”
是夜,城主府內匆匆來了幾名大夫。
說是老城主病重,這幾個大夫皆是從后門而入,未招人眼見。
一夜未歸。
姚瑜收到了歸林劍莊來信,詢問他城主體恙與何時動身歸家。
姚瑜看了兩眼,便執筆簡單回了一封書信。
隨意提了兩句城主身體不適,便將他所見聞與應織初等人來此的消息告知在紙上。
省了女子來退婚之事不提,只著重提到了暗衛與鷹衛的意圖,也算給父親打了聲“招呼”。
昨日與驚塵相談的只言片語中,讓姚瑜嗅出他們找梁尚書的決心甚是誠重。
恐這背后牽扯的又是一座無底的陰詭重山。
“父親,你真的知道梁尚書下落么?”姚瑜嘴里喃出這句,可提筆的手卻是猶豫。
深思了幾分,仍是未有落筆。
簡單將信紙疊好,便交給了手下,囑咐他快馬加鞭送回。
待到忙完一切下樓,早不見那三人蹤跡。
不是說好一塊用早飯的么?
“他們人呢?”姚瑜問向嗑瓜子的小二。
小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走了?走去哪?”姚瑜擰眉。
“小的也不清楚呀,腿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愛去哪去哪,對了,公子啊,他們付過房錢了,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小二說完,又嗑起瓜子。
心里再補充一句:人家沒卸掉你的腿已經是很給面子了吧,畢竟你那啥,那啥的……
姚瑜卻沒有他這么樂觀,莫名拋出一句:“我去找他們。”
“哎,客官,那你還回來不?”
姚瑜匆匆出了客棧,望著街上甚少的人群,心間有股不舒服的感覺。
他邊走邊梳理自己的情緒,總覺得這事堵得慌。
戚涼爭與那個暗衛走就算了,畢竟不熟。
可梁貞,好歹二人也在一個檐下吃住過幾日,她犯得著這么沒規矩么,不事先打個招呼就不辭而別?
再說了,明明說好一塊回歸林劍莊的,怎突然就變卦了?
“這女人……”他冷哼一句,便被人迎面一撞。
姚瑜練過功夫,這等碰撞他也是穩如泰山不動,倒撞的來人倒地不起。
“哎呦,哪個不長眼的?”男子有個二十多歲,右嘴角多生出個痦子,個頭不高,還偏偏是個羅鍋。
他張著大嘴正要罵罵咧咧,便看見姚瑜冷冷注視著自己,渾身一個激靈,立時轉變了話頭。
“哎呦,是歸林劍莊的少莊主啊。小的走路不穩撞到了您,該死,該死。”整個人跪在地上,抬手便是個清脆的耳光。
“無事。”
姚瑜不想過多糾纏,只簡單敷衍一句。
可剛走了沒兩步,便被那羅鍋拽住了袖袍。
“少莊主您先別急著走,小的有事找您。”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小的是城主府的管事兒,這不是葛公子讓小的來尋您么,說是有要事相商!”
“……他很急么?”姚瑜問道。
那羅鍋管事兒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點頭道:“是啊,小的跑了一路了都,您住的地方也太偏了吧。事不宜遲,咱們快些回城主府吧。”
姚瑜斟酌了幾息,又看看過往人群皆無女子身影,心中嘆氣。
“等下。”
他不看急得跺腳的羅鍋,又回到了客棧中。
“借用一下紙筆。”
姚瑜抓過柜臺上的紙筆,簡單留了幾句話。
而后看向張望著門外熱鬧的小二,叮囑道:“若是她回來,你便把這封信交給她。”
旁的沒再多提,只扔下一錠銀子離開。
小二抱著銀子,再看看那遠去的白衣身影,忍不住念叨:“這般癡情的采花賊也是少有。唉、”
二人匆匆回了城主府。
而在距離城主府不遠的一家藥鋪中,正立著戚涼爭。
歸林也算是座藥城。
此地多是群山環繞,珍稀藥材亦是充盈。
戚涼爭付過銀子,便提著藥包出來。
出門左拐,在一家布莊找到了另外二人。
“你穿黑色不好看的。”女子小聲道。
驚塵拿著一匹上好的烏黑料子在身上比劃,然后詢問女子意見。
應織初坐在一旁,托腮道:“真的不好看。”
“你懂什么!就沒有哥哥穿了不好看的料子,包上!”他說完,便招呼老板道。
老板自然樂意的不行,又看看那眉眼漂亮的女子,殷勤道:“姑娘不挑兩匹料子,我昨個剛進了新貨,你不看看?”
“不必了,我還有幾身,穿舊了再買。”少女擺手。
前些天姚瑜剛托手下給她送來幾身漂亮的衣裙,夠她穿一陣子了,何必再鋪張浪費。
她答完便轉身離開,卻在要經過門口時被戚涼爭一把拽住。
少年瞟了一眼女子的行頭,問道:“這是姚瑜買的?”
出來有一陣子了,她昨個穿的衣裙和今日穿的,他都看著眼生。
有些事情,可想而知。
“不是吧,他說手下買的,怎么了?你不會還吃這種醋吧?”少女嗔他一眼。
戚涼爭松開握她的手,涼涼道:“怎么可能,我怎么會吃這種幼稚的醋。你真的不買么?”
“不買呀。”
“隨你。”
少年不再多說,待到驚塵挑好了,三人才一塊出來。
“對了,戚涼爭,你有將我留給姚瑜的書信放在柜臺吧?”少女問道。
戚涼爭目不斜視,輕嗯一聲。
“噗,咳咳。”驚塵單手握拳,抵在唇邊。
“你怎么了,著涼了?”少女問道。
驚塵看了眼面不改色的戚涼爭,嘖嘖道:“沒著涼,可能早上吃包子時醋沾多了,現下有些咳。”
“……啊哈?”少女不解。
“雇馬車去,走!雪雙她們還在花豐等我們呢。”驚塵催道。
應織初哦哦著,便隨后跟上。
倒是黑衣少年走在最后面,他背著手撕開信函,取出一張薄紙。
趁著前面兩人斗嘴不注意時,快速拿到眼前一看。
“臨時有事,不日便去歸林劍莊拜訪,望海涵。”
少年兩眼閱完,單手一錯,毫不憐惜地將信紙撕碎。
不日?
想都別想。
三人越走越遠。
“戚涼爭,你怎么買這么多藥材呀?”
“你說呢,你每月都要按量喝的。我還等著你身子好起來呢。”
“可是,這有半年的了吧?”
“有么,我沒太注意看,反正付了不少銀子。”
“呵哈,有呀。戚公子買藥的時候注意什么呢?”
“管我?……等你嫁給我再說。”
“呸呸呸……你倆少酸了,快上車,上車。”
驚塵招呼著二人,一臉的受不了。
應織初卻咬著唇,默聲上了車。
再看看少年懷中的藥包,她只是微微淺笑。
怎么可能會好……
焚心無解呀。
不清楚是誰給了少年這個藥方,可能是翁先生吧……
她突然看向了自己的手心,紋落清晰。
“戚涼爭,你說……”
“說什么?”少年剝開一個橘子,掰了一半遞給她。
她拿在手里,咬了一瓣。
黑衣少年卻沒吃,只是淡淡看著她,等她說完。
待到涼酸下肚,女子才輕聲開口:“你說這藥這么苦,可以不喝么?”
“當然不行。”他認真說完,便見著女子笑了。
笑的很輕,很無心事。
少年便蹙眉,抬手點在她額頭上。
“你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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