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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仁敘抬頭,探究的目光多了些和善。
“不錯,我不能選的是姚瑜。”
戚涼爭坐在長者對面,“果然,如此。”
梁仁敘微嘆口氣,“也怪我當時識人不察,錯中了歹人奸‘計,才會流落至此,終是束手束腳,保不得她們母女平安。”
“可以詳細說說嗎?”
“兩年前七夕夜,伏蝎紫魈闖入梁府,呵,說是要取我性命。”梁仁敘眸光渾濁,似在回憶。
少年看他,“對,他在獄中也是這么招供的,可為什么最后,他卻放了你?”
“因為,紫魈不僅是伏蝎的首領,更是紫月閣的手下。”
觀著長者平靜神色,戚涼爭料到他并未說謊。
少年勾唇一笑,“原來如此。怪不得,伏蝎被皇帝滅得那般輕松,原來他們的首領才是伏蝎最大的奸細。想來伏蝎逃亡之所以蹤跡泄露,是那紫魈干的吧。”
“是的,我俞國第一暗殺組織,居然被紫月閣暗里操控著,說來也真是丟臉啊!我不知那紫魈是后來被收買的,還是從一開始就替紫月閣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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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記得那夜,我與夫人皆是被蒙面帶上一輛馬車,而后吃下加了迷藥的食物,等到再醒來便來到了這歸林劍莊。”
“呵,你就沒惦記過你女兒去向嗎?”
“一開始,我還真以為如姚老賊所言,是他從歹人手里救下我,便托付他一定要尋著貞兒……可,足足兩年,他不僅沒尋到我女兒的蹤跡,還總時不時向我打聽那份名單的下落,我才覺出事情不妙。”
“他打聽名單做什么?”
“借花獻佛。”梁仁敘氣笑道。
“何意?”少年不解。
梁仁敘嘴角苦澀,“多虧了俞都的故交們,他們舍得拿出數盒寶珠買我性命,讓紫月閣意識到這份名單的重要性,輕則致某官家破人亡,重則毀俞國江山社稷。于是,他們心生暗計,想借這個名單大做文章,從而為自己謀一份好處,尋得一個強大助力!”
戚涼爭瞇眼,“你是說,紫月閣想將名單獻給太后?”
“不錯,我是小皇帝的人,他們之所以迫害我,便是因為他們選擇了戚太后!”
“紫月閣這樣做是圖什么呢?”少年手指叩在桌面上。
梁仁敘恰時看他,“戚大人,以你的聰明才智會猜不到么?”
“梁……伯父說笑了,我現下被貶,不過是個閑散的無名小輩,只能管點替人照看女兒之事,旁的真的顧不過來。”
梁仁敘默然,深思熟慮,而后問道:“你喜歡貞兒?”
“喜歡,初見便一眼傾心。您或許不知道,兩年前我有奉太后之命去青柳縣找您,商議那份名單之事。”
“可老夫并未見到你啊!”梁仁敘努力回憶了下,皺眉驚道。
少年手指收攏,卻微微輕笑,“那時我還不是鷹衛統領,不過是個在街上砸花燈玩的少年,更不過是個爬人房梁被女孩用計暗傷的笨蛋,您沒見過我,也是情理之中。”
梁仁敘瞪大眼睛。
“梁伯父,您放心,名單現在就在太后手中,您不必害怕他們以此事做文章。”
梁仁敘忍不住搖頭,“你這么說,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估計俞都早是一片腥風血雨了吧,戚太后得了那名單,一定會拉攏效忠自己的勢力,將皇帝的剩余黨派一網打盡,或者她偽造一份假的名單交于皇帝,行迷惑障眼之計,反正,當初替她籠絡群臣的便是向之易,只是那向之易臨死前悔改,才有與我相商之說。
“我照他提供的一些線索,畫下了,而更私密的細節他卻不愿意透露了。”
戚涼爭聽他說完,面上微變。
“向之易是太后的人?”
怎么他從來沒聽太后提起過呢?
梁仁敘笑了笑,“你入都晚,不知一些陳年舊事,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人死如燈滅,有些恩怨情仇也該了無蹤影了。”
聽出梁仁敘話中有話,可戚涼爭亦知追問他也不會多說。
“您放心,我一定會救梁夫人的。”
梁仁敘卻是搖搖頭,喟嘆道:“不必了。”
“您是何意,莫非你要同意梁貞與姚瑜的婚事?”
“我一開始并不想讓女兒嫁給他,因為他們想示好戚太后也罷,利用貞兒做些什么也罷,不過是妄圖做那復位登基的黃粱夢罷了,不用我多說,你也知紫月閣閣主是誰吧。
“現下想來,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他的太子位被奪,便想靠著朗國最強的江湖勢力東山再起,呵呵,恐怕最后也是付之東流。”
戚涼爭默然。
梁仁敘看向他,鄭重其事道:“你或許不知,那日在酒宴所言,我字字為真,貞兒她并非我的親生女兒……而是鄔侯爺的外生女。”
“我知道。”戚涼爭抬眸,清亮如曦。
“你竟然知道此事,那你還愿意娶她?”梁仁敘懷疑地看著少年。
近兩年了,他雖然閉在這山林之中,也沒少聽眼前少年肆意妄為的行事傳名。
可為何今日一見,卻覺得外面傳的都是一派胡言呢?
“我知道她的糗事,比您只多不少,要嫌棄的話我早跑了。”戚涼爭揚唇道。
梁仁敘這才搖頭,口氣亦是微安:“這丫頭,命數如此坎坷,還能有這等福氣……遇你。這下,老夫便放心了。”
“我不求你今生善待于她,只希望你永遠記得今日之言,亦要記得老夫是如何懇托你的。”梁仁敘說完,便站起身來。
在少年沒反應過來時,雙手執禮,朝著少年方向就是一拜。
拜得于理不合,拜得戚涼爭眉頭長擰。
可這終是一個文人父親,能想到的唯一鄭重之法。
“貞兒,便托付給你了,一定要帶著她離開歸林。”
少年坐著身子,受下這個半百長者的一躬,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夜在房檐上的畫面。
他逗她:你聽話,你父親就喜歡你嗎?
她卻只是笑笑:不知道欸。
嘴角的冰冷慢慢融掉,看著長者站立身子關切看著自己,戚涼爭終是瞇了眼睛。
原來,愛這種東西,哪怕藏得再深,也能溫暖心房。
或許,一直支撐梁貞不心灰意冷的緣由便是,她的父親從始至終都未放棄過她,更沒有不愛她。
戚涼爭出了屋子,便走遠了。
躲在樹后的梁貞,望望太陽的方位,大概估算了他們談話的時間。
快兩個時辰了,說什么要說這么久?
她貓著身子靠近木屋,學著戚涼爭的樣子敲門,瞧了好久也不見屋內有反應。
“父親,是我。”
“父親……”
一聲聲呼喚落空,少女眼中晦暗,留下食盒,行個蹲禮后才不舍離開。
走至老遠回頭,除了那些守門弟子,再沒見房門開啟。
而屋內的長者,卻是滿臉淚痕,他顫著手壓在桌案上,閉著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莊主披著衣服坐在書房內。
桌案上的油燈將熄著。
他告訴夫人,夜間自己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讓她放心睡下不必等自己。
這樣的事情,從他接管歸林劍莊莊主之后,便時有發生。
夫人亦是見怪不怪。
可終究是在刀刃上舔生活,怎可能安枕于眠?
房門輕輕開啟,一抹衣角蹭過門沿。
“您來了。”姚莊主恭敬跪下,行禮。
男子看也不看,徑直坐下,而后看著那黑漆漆的桌案上,平鋪著一字未落的宣紙。
“今日,戚涼爭去見了梁仁敘,你為何不阻攔?”
“我怕,怕打草驚蛇。”
“哦,是么?本座還以為,你是要借梁仁敘的口通風報信。”
“屬下不敢,我歸林亦不敢違背您的意思。”姚莊主垂頭道。
“你跪著回話,我還自在點。”
“是。”姚莊主頂著花甲頭發,不顧身子羸弱,跪在了春夜仍涼的地板上。
“這狗,果然是越老越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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