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四太太睡不著,一時靠著引枕坐起身來。
旁邊四老爺被驚動,朝里側翻了個身。
四太太便以為他醒了,開口說道:“只要侯爺在圣上面前提一嘴,十分就成了七分,這么好的機會,白白就浪費了,只恨你不是那塊材料,我也沒不知道分寸到那種地步,舔臉去侯爺面前相求。”
說出去的話,空谷無音,半日里也沒響兒。
“要不然咱們四房何至于此,今天明哥兒哭得我心疼!”四太太聽躺在里面的四老爺吧唧吧唧嘴,乎乎睡的正香,還含糊說了句囈語,心中陡然升起股火來。
側頭望了望昏黑的室內,心里很不是滋味,搖頭壓下了火氣,無聲嘆了口氣。
誰讓她沒懷在嫡母肚子里,當初能嫁給高家老四,已然算是高嫁。這么多年苦心在府里經營,又抵得什么用。女人終久是要靠男人的,男人在外有權有勢,女人在后宅里才跟著有地位有體面,說話一呼百應,抬得起頭來。№Ⅰ№Ⅰ
只是她嫁了個胸無大志,不知上勁的男人,性情倒是溫和,又足夠百依百順,可有什么用呢,要是在外有能耐,她何不愿意當個如侄媳婦沈氏那樣萬事不操心,全憑侯爺做主的溫柔娘子。
她這一輩子算是一眼望到頭了,只希望妙兒能嫁得個好夫婿。當今圣上勵精圖治,當官趕上了好時候,自身有能力比出身還重要一些,可不能走她的老路。
早上三太太和三老爺同桌吃飯,三太太給三老爺盛粥,將粥碗放在三老爺手邊,笑說:“今日是你生辰,早點歸家吧。”
三老爺喝了一口粥,緩半天才說話,“去鄞州任職,我志在于此,和涵哥兒無關,這話煩勞你傳給母親。”
三太太將筷子尖上的酸黃瓜在白磁盤里點了又點,“老爺還是自己對母親講吧,妾身說的一直都不算,老爺也是知道的。”并沒有抬頭。№Ⅰ№Ⅰ
三老爺兩大口把碗里的粥喝完,拿過帕子擦了擦嘴,已經出屋了。
三太太坐在屋里無聲嘆了口氣。
這時候陪房馬婆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進屋,見三太太坐在飯桌旁默聲不說話,也不吃東西,適時賠笑著說:“奴婢見著老爺臉色不好似的,怎也不知老爺這般年歲了,怎么還有那小孩的心性,老太太和太太您都是向著老爺的,哪個不是為了老爺好,不說外任辛苦,單說這里面的水深得,連舅老爺都說這事不行,老爺怎么就不聽眾人勸呢。”
三太太輕笑了笑,“讓他折騰吧。”到最后總是要聽老太太的,這么些年了,也沒少折騰,到頭來怎樣,還不是沒離了禮部。
馬婆子陪笑說:“那太太吃飯,一會還要去老太太那請安呢。看今日是老爺的生辰,老太太要問的。”№Ⅰ№Ⅰ
暖風院里,高凜西輕聲起來,見里側娘兩個睡的正好,會心笑了笑,下了床。
在安怡居時,因有二太太在旁,老太太并沒多說什么。問了問三太太給三老爺準備了什么飯食,然后讓眾人散了。
沈暖玉領著馨香要回暖風院,五太太在后面叫住:“三奶奶,你家去?”
沈暖玉聽人喚,回過身來,見是五太太,笑應了一聲:“回暖風院去,您有事?”
五太太快走幾步上前,握住了沈暖玉的手:“家里蒸了梅花糕,想請三奶奶過去嘗嘗。”怕人不去一般的,緊接著說,“就不知道三奶奶肯不肯過去賞光?”
沈暖玉想,上午又整理不上文件了。平時從沒和五太太有過交集,這會過來相請,為了什么,不會是關于高寒冷昨天晚上跟她討論的選鄞州布政司的事吧。№Ⅰ№Ⅰ
一到了五太太的素云院,孫婆子就端來了一盤新出鍋還冒著熱氣的梅花型糯米做的點心。
“三奶奶你吃。”五太太笑著讓道。
沈暖玉拿起一塊吃,回想昨天家庭聚餐時,看到的高五老爺,距離的太遠,只瞧著是細瘦細瘦的身型,穿著錦袍。高寒冷昨晚只說高三老爺是個好官,卻并未提及高五老爺。
如果五太太真是因為選鄞州布政司的事找她過來,想是會鬧得很不愉快。高寒冷不是個因公濟私的人,要是高五老爺是知任鄞州的合適人選,那不用五太太出來走動,如果不適合,五太太只會鬧得個半紅臉。
若要是個知事明理的,一笑了之,大家以后還正常相處。若要真心胸狹窄,想著高寒冷說一句話就頂用的事,都不幫襯自己的親五叔,肥水流入外人田,因此再存了嫌隙。№Ⅰ№Ⅰ
“用不用蘸點白糖?”五太太一口不吃,坐在椅子上笑看著沈暖玉吃。
沈暖玉看五太太一副就等著她把手里的梅花蒸糕吃完,好說下話的樣子,很有一種想中途跑路的沖動,“已經很甜了,不用再蘸糖,五嬸娘別單是看著我吃,您也嘗嘗。”
五太太因心里存著事,答非所問的道:“那讓丫鬟拿點蜂蜜來?”
再磨蹭,一塊糕點也吃完了。
這時候孫婆子又端茶來,先起頭道:“昨日在和樂堂,鬧出了多大的亂子,侯爺素來是不愿動怒的人,昨日卻因嬌姐兒動了大氣,一屋子人沒有敢接話的,倒是三奶奶您,攔著勸著,幾句話就把侯爺勸好了,奴婢看在眼里,三奶奶說話,侯爺是聽的。”№Ⅰ№Ⅰ
沈暖玉聽孫婆子此言,基本證實了心中猜想。
這時候五太太伸過手來,握住了沈暖玉的手,“五嬸娘有個不情之請,還得求涵哥兒媳婦幫忙。”
“五嬸娘怎么說這樣客氣的話,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開口,要是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哪有不幫您的道理。但要不在我能力范圍,也只是有心無力,您別怪我。”
這段日子五太太也觀察出了,侄媳婦沈氏是個好說話的,聽這話更是握著沈暖玉的手,笑說:“現如今誰不知道涵哥兒在圣上面前是很說得上話的,他五叔這不是在衙里任職,前幾年在禮部,這幾年又調到了刑部去,一直就不可心,這不是現今有個好機會,聽說是鄞州缺個布政司,要是他五叔能到任上……”五太太自己也說的心虛,又見沈氏垂眸聽著,一言不肯發,越說越沒自信。
身旁孫婆子忙幫襯著說:“這在圣上面前,原不過是侯爺的一句話。在侯爺面前,又是三奶奶的一句話,要三奶奶肯幫襯,真成了事,五老爺,五太太,五房里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念著三奶奶的好。”
能說出這話的五太太和其陪房……沈暖玉心里笑了笑,不宜過密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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