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蚤是傷春夢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
“內官初賜清明火,上相閑分白打錢。”
“紫陌亂嘶紅叱撥,綠楊高映畫秋千。”
“游人記得承平事,暗喜風光似昔年。”
每一年的清明之時,總是伴著小雨紛紛。
今年也是沒有例外。
青州城之中,家家戶戶的屋檐之下,總是有著那么一抹清新翠綠。
“年年插柳,處處成蔭。”
“柳枝著戶上,百鬼不入家。”
清明插柳習俗,也是自古沿襲下來。
清晨時分,青州城門剛剛打開。
一乘十分豪華的馬車,趕早出了青州城南門,向著城南云門山的方向緩緩駛去。
馬車之上的金色鳳凰標記,依舊顯得十分醒目。陰沉細雨的天氣,卻是半點抹殺不掉它的絢爛多彩。
趕車之人,仔細看去才會發現竟是一位俏麗女子。身著一襲黑色衣衫,外面披著一件蓑衣用以擋雨。束著一頭男子常用發式,戴著一頂碩大斗笠,顯得幾分神秘,又是顯得幾分英氣勃勃。
“櫻桃,一會到了地方,你在山下守在馬車一旁,不用跟著我一同上去。”
“我們的馬車有些太過顯眼。”
“免得被有心之人盯上,徒增麻煩。”
馬車之內,傳來一道悅耳十足的聲音,令人只聽其音,便已如癡如醉。
“櫻桃明白。”
聞聽婉婉之言,她點頭答應說道。小姐如何吩咐,她便如何去做。
沿著幾分泥濘的官道之上,徐徐向南而行。
小雨依舊淅淅瀝瀝,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將近一個時辰。
越是靠近目的地,婉婉的心中越是感到緊張。
“十年了,父親,娘親。”
“你們都還好嗎?”
“已經到了,小姐。”
車門之外,傳來櫻桃喚她的聲音。
“嗯。”
婉婉聞言,伸手打開車門,從馬車之中緩緩走了下來。
“去將馬車趕到一旁,尋一個隱蔽之處等我。”
婉婉一邊取了馬車之上的幾個包裹,一邊向著櫻桃吩咐說道。
“是,小姐。”
婉婉撐開手中的油紙傘,提著幾個包裹,踩著泥濘小路,向著山中快步走去,很快便已消失在風雨之中。
定國公陵墓,當初修建之時,雖然時間很是倉促,卻是半點規格不減。
景德帝下旨,動用數千民工,硬生生的于七日之內將它建造完成。
陵墓的規格,也是完全按照親王標準。
這里風水不錯,位于云門山的腳下。三面群山環繞,草木十分旺盛。
一切建筑材料皆是采用紅磚綠瓦,規模很是浩大,布局也是特別嚴謹。
周圍之處,一棵一棵松樹參天,顯得幾分莊嚴,又顯幾分肅穆。
這里,也是大齊唯一一處,除了帝陵之外,筑有漢白玉華表的陵墓。
陵墓之中的華表,有著八個棱面,每一面各自雕刻著兩條臥龍,上面的一只龍頭朝上,下面的一只龍尾朝上。
華表之后,還有一處碑亭,內里有一石碑,碑文乃是當年景德帝御筆所書。
穿過特別高大的石牌坊之后,定國公陵墓便是已經到了。
雖然四處建筑皆是能夠透露而出當初建造之時的恢弘大氣,可是也是無法掩蓋,時過境遷之后,它的自然衰敗。
紅墻明顯已經斑駁不堪,屋檐明顯已經年久失修。
這里,已經許久沒有人打理。
“大齊,蘇文堂。”
“呵呵。”
婉婉見此一幕,嘴邊一聲嘲笑,念著大齊景德帝的名字。
她的雙眼之處,散著一絲寒光。
當年父親兢兢業業,換來的便是如此一幕場景嗎?
婉婉心中替他父親感到很是不值。
繼續向前走去,漆黑之色的墓碑,映入她的眼簾。
一瞬之間,她的眼淚便已奪眶而出。
婉婉猛一甩手,將手中的油紙傘扔在一邊,提著包裹快步跑上前去。
“撲通。”一聲。
“嗚嗚。”
“婉婉不孝。”
婉婉忽然跪倒在地,開始嚎嚎大哭起來。
雨水拍打她的臉龐,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的臉上,已經分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婉婉小心伸出手來,輕輕撫摸墓碑上面字跡。她的父親娘親,此時離她是那么的近,卻又那么的遠。
雖是近在咫尺,卻是陰陽兩隔。
“婉婉如今過得很好,吳奶奶還有眾位姨娘待我十分的好。”
“你們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
婉婉一邊向著父母訴說,一邊取出包裹之中的她所帶來的祭品。
其中許多吃食,皆是父親生前喜愛。
她還記得十分清楚,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時常還在抱怨吃食難吃,卻是無人知道這是為何。
父親的嘴巴很刁,定國公府上下,全部知曉。
這里所有吃食,皆是她親自動手所作,整整忙了一個晚上。
不善廚藝,那又如何?
她的心中確信,父親一定不會嫌棄于她。即使做的再不好看,再不美味,他也定會十分喜歡。
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親手做吃食給他!
“這是女兒一片心意。”
“你們千萬不要嫌棄。”
婉婉手中提起一壺蘭陵美酒,放下兩只玉質酒杯,緩緩填滿。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這是大齊獨有的美酒,產于五百里外的蘭陵鎮,父親生前對它很是鐘愛。
父親總是能夠找來一些隱世美酒,比如蘭陵酒,杏花村酒,杜康酒,記得他曾對她說過,這些美酒哪怕放在千年之后,依舊可以聞名于世。
至于其中一種,二鍋頭又是什么?
直到現在,她也幾分糊涂。
放下手中酒杯,婉婉緩緩起身,開始動手清理附近生長雜草。她的纖纖小手,很快沾染一手黑泥,可是她卻半點也不在意。
雨水還未停歇,一個小小身影,衣衫已經完全打濕,弓著身子繞著陵寢來來回回走動。
清除完畢雜草之后,婉婉重新回到墓碑之前,向她父母繼續敘說她這十年以來成長的點點滴滴。
陪在父母身旁,她卻仿佛已經忘卻了時間正在一點一點流逝。
最后,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
婉婉起身,她的面色之上,開始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如此血海深仇,婉婉一刻也不敢忘。”
“你們耐心等待一些時日。”
“終有一日,婉婉會將幕后之人查出,將他的項上人頭提到你們面前。”
“不管他是何身份,不管他來自哪個勢力。”
“天下阻我,我便掀了這個天下。”
“上至九天,下至九幽。”
“神擋殺神,魔擋滅魔。”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無人可以阻我。”
婉婉于父母墓碑之前暗暗發誓,她握緊拳頭,指甲嵌入肉里,滲出絲絲血跡。
她的周身,絲絲殺氣外放,雨滴紛紛逃避躲開。
“嗯?”
忽然,婉婉輕輕皺眉,側耳向著遠處傾聽。
眨眼之間,她便已經離開此地。
消失不見。
沒過多久,便有十個身材十分魁梧之人,頂著風雨來到此處。
“大哥,這里剛剛好像有人來過?”
望著地下擺放的吃食與檀香等物,其中一人低聲說道。
“奇怪。”
“這些年來,除了我們之外,便是再無其他之人前來拜祭。”
“怎么今日?”
為首之人,望著眼前一幕,微微皺著眉頭。
“大哥,你看?”
那人伸手指著剛剛婉婉扔在地上的油紙傘,向他說道。
“竟然還是一個女子?”
這一柄油紙傘,一眼能夠分辨得出,是位女子所用之物。
“大哥,為何她會突然離開?”
他的心中很是奇怪,問向為首之人。
“我也不知。”
“先不用管其它之事,祭拜要緊。”
“過后,我會向公子傳信稟報此事。”
墓碑之前,眾人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于此拜祭,顯得十分恭敬。
不遠之處,一棵高聳松樹枝丫,婉婉輕身站在其上。
“他們,又是誰呢?”
“如此十人,各個身手不凡。”
“他們口中的公子,又是何人?”
婉婉心中很是奇怪,她在思考究竟要不要下去對他們詢問一番。
最終......
“嗖。”
婉婉輕輕踮起腳尖,身子向上一躍,踩著松樹之冠,飛身離開此處。
細細小雨之下,一名女子于樹林之中飛躍穿梭。
如此一幕,宛若一幅極美畫卷。
畫中女子,宛若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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