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大江前,顧晞幾乎不在船上,沿河巡查剛剛歸到各地的諸營,看營地安扎訓練,以及沿海的匪徒清剿。
李桑柔帶著大常和孟彥清、董超幾個,沿路查看各處順風遞鋪,以及各地的米糧行,順便看一看三教九流。
黑馬和竄條幾個,又買了一大一小兩條漁船,往沿途的大小湖泊中,釣魚網魚,看著一堆一堆的魚,當天就網上了癮,天天晝伏夜出,忙上一夜回來,能釣到網到滿滿兩船魚。
好在人實在多,又多半是閑人,比如跟隨大軍征戰多年的書辦小吏大夫們,個個都是聰明人,很快就摸清了門路。
一大清早,一個個的,守在船邊,等著黑馬他們的小船經過時,或是趴在船邊,指點挑選著,講究的,干脆順著繩梯下去,親自挑上一條兩條魚,或是兜上半斤一斤蝦蟹鱔魚什么的,拿回去,小爐小鍋自己做,配上一壺好酒,三兩個說得來的湊一起,一頓牙祭舒心暢快,可比伙頭軍大鍋亂燉的雜菜好吃太多了。
黑馬手里拎著根長長桿兒的撈魚小網,站在船頭,在四周一圈兒的招呼聲中,高聲喊著:這條?那條?哪條?到底哪條!
意氣風發。
黑馬和竄條、螞蚱等人鳧水撈魚的本事,在過大江時,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
李桑柔和顧晞都趕了回來,坐在顧晞那條萬石樓船上,看黑馬和竄條等人網魚撈魚。
黑馬和竄條徒手撈魚的本事不相上下,螞蚱和小陸子、大頭就略差了,可螞蚱、小陸子撒網撒得好,一把撒出去,那網溜圓,大頭釣起魚來,簡直就是一甩就是一條。
幾個人在諸人的圍觀拍手口哨聲中,盡情賣弄,得瑟無比。
“中午吃鮰魚。”李桑柔看著黑馬和竄條用網子撈上來的幾條肥魚。
“你動手?”顧晞回頭看向李桑柔。
“嗯,你這兒不方便,到我們船上吧。”李桑柔指了指跟在旁邊,她那條小了不少的船。
“好。”顧晞立刻應好,掉轉目光看向舉著網向竄條亂晃的黑馬,笑道:“我記得,頭一回看到黑馬,他就笑成這樣,那會兒天黑,我沒看清楚他的臉,就看到一口黃牙,兩只眼睛亮的嚇人。
“好像每次看到他,他都是笑成這樣兒,還有他們。”顧晞示意著沖黑馬拍水的竄條,和螞蚱他們,再轉頭看向旁邊兩條船上,蹲滿船邊的老云夢衛們。“個個都這么快活。”
“這就是無牽無掛,沒有家累的好處。”李桑柔摸出瓜子,慢慢嗑著。
顧晞看向李桑柔。
“你眼見的那些煩惱,有多少是因為父母兄弟,兒孫子侄,又有多少是為了家族未來?
“這些,我們都沒有。”李桑柔笑道。
“是為了不煩惱,還是為了快意恩仇,憑心意而活?”顧晞看著李桑柔。
“不想煩惱,憑心意而活,算是,快意恩仇不是。
“我從來沒有過成家的打算,不生孩子不要傳人,不是為了什么,而是。”李桑柔頓了頓,笑道:“算是我懶吧。
“有了家,要顧忌照顧的就太多了,比如,我厭惡應酬,只喜歡看熱鬧,看文會,就連豫章城那場大文會,我也是悄悄進去,找個別人看不到我的好地方,看到不想看了,說走就走。
“要是有了家,就不能這樣了。
“某一家的宴請,就算一點兒也不想去,你也得去應酬,因為這一家,是你弟媳婦娘家,不去就是打你弟媳婦的臉,不但要去,還是應酬好。
“那一家,也不能不去,那一家的家主,是你丈夫的上司,或是對你丈夫來說極要緊、要拉攏的人,你不能不去,不能不應酬好。
“再有了孩子,你要想的就更多了,從孩子的品行個性開始,他過于不怕人,要擔心他會不會莽撞,他怕人,又要擔心他會不會懦弱。
“之后,你就開始時時衡量,該怎么安排,才能讓你的孩子過得好,小時候要他學業優秀,大了想他富貴榮華,或者,至少不會招忌被殺。”
李桑柔的話頓住,長嘆了口氣,“一層一層的蛛網罩下來,我就不是我了。”
“你想的太多了。”顧晞悶了半天,斜著李桑柔道,“成家生子,自然而然的事而已,要是都像你想的這么多,那還得了。”
“她們不是我。”李桑柔聲調悠悠,片刻,笑道:“僻如你,身為一國統帥,這幾年,你恣意過嗎?是不是再苦再累,也得撐著?
“像你大哥,我覺得他挺喜歡治國這件事,可肯定不是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喜歡,朝中諸臣子,各路官員,也不可能個個都是他喜歡的人。
“累到煩到想掀桌子,對著極不喜歡可人家沒錯的臣子,他也得忍著是不是?
“在成家和為人父母上,我跟你們一樣,做了,就要盡到為人媳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我厭惡那樣的日子,所以我不做。這一條上,我要憑心意而活。”
李桑柔翹起二郎腿。
“快意恩仇么,從前是,可是早就不是了。
“一把劍,一張弩,能殺幾個惡人?況且,殺惡人之前,要先查清楚這惡人是不是惡人,這一件,極耗心力功夫,快意恩仇這事兒,不仔細容易出錯,仔細了,也就鏟不了幾樁不平。沒意思。
“我不是為了快意恩仇。”李桑柔將瓜子殼吐進大江里。
“付娘子是怎么回事?”顧晞看著李桑柔,片刻,問道。
“她覺得有些官司判錯了,她想說,該讓她說說話是不是?”李桑柔看著顧晞,認真問道。
“大哥已經在修訂律法了,還打算把鞫讞分置,各不干涉。”顧晞看著李桑柔道。
李桑柔笑意融融,將手里的瓜子遞向顧晞,“吃瓜子?”
船隊過了大江,沿江一直排到揚州碼頭。
顧晞往城外祭祀亡靈,李桑柔去找孟娘子,看選好的修塔的地方,和已經開始栽種瓊花的河段。
揚州城外的祭祀十分隆重,儀禮完成,顧晞在臨時搭起的小帳蓬里換了便服,出來,繞到做著水陸法會的僧眾后面,看著坐在旁邊簡陋蘆棚里的慧安。
慧安仰頭看向顧晞,露出笑容,示意自己旁邊,“坐會兒?”
顧晞坐到慧安指給他的蒲團,再次仔細打量他。
“我很好,你看起來,有了風霜。”慧安也仔細打量著顧晞。
“一直打仗。李姑娘一直說你很好,你瘦了不少。”顧晞伸手抓過慧安的手,撫了撫滿手的硬繭,“飲食起居,都是自己打理?跟你的人呢?”
“我是慧安,不是你二哥。”慧安抽回手,不滿的斜了顧晞一眼。
“嗯,看起來是比從前強了點兒,你們佛門里,能這么看人?”顧晞學著慧安,斜了一眼。
“雖然現在我不再是從前的你二哥,可肉身凡胎,總有來處,這一眼不在佛門中。”慧安迎著顧晞斜過來的那一眼。
“有長進了,嘴皮子好使了,挺有圓德的味兒,看起來你是挺好。
“大哥大婚,你什么時候啟程回去?”顧晞轉了話題。
“我還在猶豫。”慧安皺著眉。
“猶豫什么?你剛才不是說了,肉身凡胎,總有來處,就算不是為了看大哥一眼,周家姐姐出嫁,總要賀一賀吧。”顧晞伸手摸了摸慧安的頭。
“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慧安拍開顧晞的手,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回去一趟吧,還有阿玥。”顧晞頓了頓,唉了一聲,“守真下個月啟程,不過,他輕車簡從,要比我早到建樂城。
“阿玥可正經老大不小了,她跟你最親近,她出嫁,你難道不回去送一送?
“再說,阿玥這嫁的,多不容易啊。”顧晞一幅語重心長的模樣。
慧安眉毛抬的額頭起了一片皺紋,打量著顧晞,“你怎么,你這話,這腔調,怎么跟那位大當家一樣,從前你可不是這樣。”
“我心情不錯。你什么時候啟程?要不,你跟我一起走算了,路上也能方便些,咱們也能說說話兒,你跟我說說佛法什么的,我覺得我也挺有慧根的。”顧晞建議道。
“不跟你走!”慧安拒絕的十分堅定,“我自己回去,下個月吧。”
“那我讓守真接上你,你跟他一起走?你要是不跟著守真,我就留幾個人在這里,到時候侍候你。”顧晞再建議。
慧安再次斜瞥顧晞,“我跟守真一起走。”
“那行啊,你們兩個,一直挺能說到一起的,什么意境悠遠。
“你是不是缺挺多東西?你看你這衣裳,舊成這樣了,看這領子磨的,還有袖口。
“聽說你在修寺是吧?銀子夠不夠?還有,要不要挑幾個人過來侍候你?這一帶太平吧?要不要給你撥幾個護衛?”顧晞從慧安的衣領看到衣袖。
“都不要!什么都不用!你別打擾我!”慧安用力拽回衣袖。
“行行行,李姑娘還說你脾氣比從前好了,也沒好哪兒去,你想吃什么?一起吃飯?”顧晞又拎起慧安的僧衣,看了看破了個洞的僧鞋。
“不用!你趕緊走吧!”慧安拍開顧晞的手,用僧衣蓋住鞋子,往外揮著手。
“行吧,那我走了,這邊,江漕司知道你,有什么事兒,你只管吩咐他。
“出不出家的,再怎么,你都是大哥的弟弟,我的二哥,你真受了委屈,或是過于磨難,江漕司肯定有不是,你別委屈自己,也就是不難為別人,佛法上也是這么講究的是吧?”顧晞交待道。
“我知道,你趕緊走吧。”慧安接著揮手。
顧晞站起來,看著慧安,“那我走了。”
慧安沒答話,只不停的揮手,聽著腳步聲遠了,慧安抬頭看向護衛人群中的顧晞,露出絲絲笑意。
顧晞上了馬,看向如意,不等他問,如意忙欠身道:“剛剛船上來稟,大當家已經回到船上了。”
“嗯,走!”顧晞抖動韁繩,縱馬奔往碼頭。
李桑柔正坐在她那條船上前甲板蘆棚下,架著個極大的紅銅鍋兒,一樣樣往鍋里鋪食材。
顧晞徑直上了李桑柔那條船,走近到李桑柔身邊,伸頭去看,“這是什么吃法?”
“雜燴。”李桑柔答了句,將空提盒遞給大常,打開另一個提盒。
“哪兒來的食材?買的?”顧晞看向堆的滿滿當當的提盒。
“從孟娘子家酒樓后廚拿的。”李桑柔挾著年糕條放進去。
“這也能放?”顧晞看著手指大小的一根根年糕。
“嗯。”李桑柔隨口嗯了一聲,接著放發好的海參。
顧晞看的笑起來,“你這還真是雜燴,也只能叫雜燴了,你打算放多少樣兒?”
“放滿。”李桑柔放了七八條海參,接著放鮑魚、魚翅,魚肚,這一層之后,是曬得半干的菘菜,各式干豆角干菜葉。
顧晞看的哈哈笑,“你這可真是雜燴,真能好吃?我得嘗嘗。”
李桑柔一層層擺好,最后拿過一大碗新鮮羊腦,放在最上面,大常端過一大鍋開水,從邊上緩緩倒進去,倒到水和食材齊平。
李桑柔蓋上厚重的木頭鍋蓋,大頭引著火,蹲在灶前,將火燒的不急不緩。
顧晞自己找了把椅子,挑了個上風口坐下。
李桑柔蓋上鍋蓋,沏了兩杯茶,遞給顧晞一杯。
“這是哪兒的吃法?”顧晞指著大鍋笑問道。
“乞丐的吃法。乞丐們要了飯回來,要是有鍋有火,就把要來的飯倒在一起,重新煮開,只要有一塊肉,那就是大家都吃上肉了。”李桑柔笑道。
顧晞有幾分無語的看著李桑柔。
“吃了飯,你還想去哪兒逛逛?”顧晞轉了話題。
“去喬先生那里看看。”李桑柔笑道。
“米瞎子那個師兄?做什么不懷胎的東西的?”顧晞記得這個喬先生。
“嗯,不是不懷,是想懷就懷,不想懷就不懷。”李桑柔糾正道。
“我跟你一起去。”顧晞看著李桑柔。
“好。”李桑柔點頭。
煮了兩三刻鐘,厚重的鍋蓋四周噴著熱氣,也噴著濃郁的香味兒。
李桑柔掀開鍋蓋,見腦花已經熟了,示意大頭撤火。
大常端來一大碗蒜泥蔥韭香油等調好的蘸水,小陸子幾個拿了幾雙長筷子長勺子,以及碗筷,黑馬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堆高幾,放到各人面前。
李桑柔用勺子盛了半勺腦花,放到顧晞碗里,指了指蘸水笑道:“澆上一點兒,這個要趁熱吃。”
顧晞吃了腦花,學著李桑柔,用長筷子挑揀出自己喜歡吃的,沾了蘸水吃。
雖然她說她殺人的手藝更好,可他覺得,還是她做飯的手藝更好。
顧晞吃好,看著大常風卷殘云般吃光了余下的大半鍋,再一次贊嘆。
吃好飯,喝過一杯茶,顧晞跟著李桑柔下了船,上馬往喬先生的住處過去。
喬先生已經搬到了大相國寺和孟娘子莊園之間的一個小莊子里。
莊子四周圍著雪白的墻,院門不大,安靜的仿佛沒有人居住。
李桑柔在院門旁邊的墻邊勒停馬,踩上馬鞍,攀上院墻跳下去,從里面開了院門。
顧晞示意如意等人等在院門外,進了院門,看著李桑柔無語道:“是不是有點兒無禮?”
“喬先生這里可以。”李桑柔笑應了句,揚聲叫道:“啟安!啟葉!”
“是大當家!”
一個驚喜的聲音先傳過來,李啟安隨著聲音,從離院門最近的三間廂房里直沖出來,沖沒幾步,看到顧晞,立刻頓住步。
“他就是那位大帥,睿親王世子。”一句話沒說完,李桑柔看向顧晞道:“你還是世子?”
“這趟回去承襲爵位。”顧晞打量著李啟安,隨口答了句。
“你們稱他世子爺就行。”李桑柔轉向李啟安,接著介紹。
李啟安恭敬的長揖見禮。
“你喬師伯呢?在不在?她最近忙什么呢?”李桑柔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
“在,喬師伯最近……”李啟安看了眼顧晞,略有些含糊,“剛得了具新鮮大體,喬師伯已經一天兩夜沒出屋了。”
“大體?”顧晞看向李桑柔。
“尸首。”李桑柔干脆的解釋了句,接著和李啟安說話,“能進去嗎?要是能進去,不用她出來,我們進去說話。”
“能,大當家肯定能,世子爺也能。”李啟安忙點頭笑道。
李啟安帶著兩人,走到小莊子中間,一棵巨大香樟樹下的三間正屋,敲了敲門,“師伯,大當家來了。”
門立刻從里面拉開,一個年青人拉開門,年青人穿著件白棉布倒裝長袍,束著腰,頭發全數扎在白頭巾里,有點兒分不清男女,伸頭看出來。
“這是我吳師兄。”
李啟安話音沒落,喬先生從李啟安她吳師兄背后伸頭過來,“你要是沒什么事兒,我就不陪你說話兒了。正忙著。”
“沒什么事兒,我們想進去看看。”李桑柔趕緊伸出胳膊,推住那扇門。
喬先生轉頭看向顧晞。
“這位是大帥世子爺。”李啟安趕緊介紹。
“他有錢。”李桑柔跟在后面介紹了句。
這一句他有錢,說的顧晞兩根眉毛一起抬,這可真夠直接的。
“你們要是……你們肯定都不怕,進來吧。”喬先生后退一步。
李啟安的吳師兄急忙讓開。
顧晞跟著李桑柔,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子混著酒味兒的尸臭味兒。
這三間正屋全部打通,沿墻擺了一圈兒臺子,臺子上放著各式各樣的工具,以及瓶瓶罐罐。
屋子正中,一張半人高的臺子上,放著具女尸,尸首上身用白布蒙著,露出的下身,已經剖開。
“能撐幾天?”李桑柔皺眉看著尸首。
“天熱了,也就兩三天,到了夏天,只怕更短,冬天好些。”喬先生眼睛里全是紅血絲,她已經兩夜沒睡了。
“這樣不行。咱們出來說話。”李桑柔看著明顯已經有些巨人狀的尸首,示意喬先生。
“我沒空……”喬先生不滿的瞪著李桑柔。
“我幫你解決尸首的事兒。”李桑柔點了點臺子。
“那行!”喬先生立刻轉身,從李桑柔后面,搶到李桑柔前面,出了那間屋。
“你們也出來吧,透透氣,回頭把她好好葬了。”李桑柔回頭示意屋里的四五個年青男女。
“聽大當家的。”看著看向她的弟子們,喬先生忙擺手道。
“怎么解決?有什么法子?你快說!”出了屋,喬先生一邊脫最外面的白罩衫,一邊急不可耐的問道。
“你見過冰窖嗎?”李桑柔看著喬先生問道。
“嗯?”喬先生一個怔神。
“要挖的比冰窖再深上幾丈,要能通風,還要方便進出,我找個懂行的人看著挖,你只想好,先要挖出哪些地方,最好把地方留得足夠,寧多勿少。”李桑柔干脆直接道。
“那得多少銀子!”喬先生一聲驚叫。
“銀子我出。”顧晞笑道:“內諸司有幾位家傳做冰窖的,宮里的冰窖極大,除了儲冰,也儲放別的東西,常常要進進出出,一樣講究通風,讓他們過來一趟。”
“那要挖多久?快不快?”喬先生一臉興奮。
“很快。”顧晞忍不住笑。
“快不了,不過可以一塊一塊的挖。”李桑柔幾乎和顧晞同時道。
喬先生瞪著李桑柔。
“這個地方也不行,我是說揚州,河網密布,一挖下去,就成了湖了,你們現在就收拾收拾,北上吧,先到建樂城。
“建樂城水土應該可以,只是,建樂城現在人煙過于稠密,要想找個千余畝的莊子,只怕不容易,要是沒有,就得另外再找地方。”
“千余畝!”李桑柔的話被喬先生一聲驚叫打斷。
顧晞也瞪大了眼睛,這千余畝的莊子,都挖出來?那得多少銀子?
“地下和地上要通連起來,還要有運重物上下的東西,你們山上那種就挺好,旁邊最好再多買一兩千畝地,備著以后。”李桑柔看著圓瞪雙眼的喬先生,語重心長道。
顧晞猛一聲嗆咳出來。
他剛才,好像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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