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面露憂慮,下意識就喊:“姑娘....”
明謹給了芍藥一個眼神,后者止住了話,沒在謝明月前面提,但也會意,以準備茶點為由離開,前去找畢十一差遣查探。
“如果此事屬實,那你們日后出入家里,以及在城中走動,都盡量小心一些。”
明謹很謹慎,卻讓謝明月嘲笑了,“你是不是在鄉下待久了?普通百姓看著害怕也就算了,可她充其量也就一個商婦,難道還敢冒犯我們謝家?你膽子也太小了。”
聽著稀奇古怪,抓人眼球,可對于謝明月他們這些養在世家的姑娘公子們來說,李青玥這樣的人物充其量只是個消遣,永遠影響不了他們的生活,不放在眼里也是正常,不算謝明月自大。
明謹不肯提自己跟李青玥的瓜葛,怕這丫頭嘴碎傳揚出去,也有心改改后者的性子,“謝家勢大,權力強橫,可你能確保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你身上嗎?如果是意外,不好說,如果那般狠人有心,憑你身邊這些嬤嬤跟丫鬟,誰替你死?”
一個李青玥不算什么,是不是她招惹來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謝家仇敵太多了。
這丫頭該是在烏靈待太久了,還不知外面世道艱險。
謝明月本來沒聽進心里,直到聽到明謹后面的話,神色便不自在了,下意識看向從小帶大跟陪伴自己的嬤嬤跟丫鬟。
“不會那么倒霉吧,知道啦,我會小心。”
她聽進去了,嘴上卻很隨意,明謹也就不多言了,繼續寫字帖。
謝明月還想說什么,看她這樣也就悻悻,不得不拿起書繼續看。
看著看著,她覺得這些書還是很有意思的。
然后,她睡著了。
“的確越獄了,我讓人探查過,那些差役都是被迷暈的,迷藥在衙門廚房配送的飯菜里面,單憑已經被關押的李青玥是決然做不到的,有外人援救她。”
畢十一跟明謹匯報,見后者眉頭輕鎖,以為對方擔心會被后者報復。
“我倒希望她能來找我,若是來了,說明她背后沒什么人,若是不來....”
明謹垂眸,細長的手指敲擊著窗柩,“那便是有人提點過她,目前不宜與我為敵,反而會蟄伏起來,倒讓人防不勝防。”
郡城雖大,可藏身之處卻不多,畢竟郡守大怒,全程戒嚴,城中百姓不敢留人,但李青玥還是藏好了。
一棟不小的客棧之中,客棧老板跟小廝正神色十分自然地應付完檢查的差役,卻不知地窖里有一男女正在對話。
“你是什么人?為何救我?”
李青玥身姿蒲柳,嬌弱十分,但目光十分陰狠銳利,且充滿戒備。
她心里有懼怕,因為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有多可怕。
深不可測,陰冷如毒蛇。
戴著面具的男子只露出一雙如毒蛇一般的眼睛,聲音沙啞低沉,“救你,當然因為你有可利用的價值。”
李青玥渾然是淤泥地里摸爬滾打的人物,她慣會在絕境里求生,本就是必死的人,被人救了,也不怕付出什么,便問:“我能為你做什么?”
她想著,她這樣的半老徐娘,連一個商人家的公子都看不上,既無美色可圖,又無錢財,也不知對方到底為何。
她本想當然,卻不想對方伸出手,寬大的手掌罩在她臉上,修長手指覆住面頰輪廓。
本是曖昧十分,可李青玥愣是半點情欲都不敢想,只覺得自己的臉被萬千冰冷滑膩的毒蛇給攀爬了似的,一種惡心跟恐懼感縈繞在心頭,可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吐,直到對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的皮囊可以換一換,是最佳的容器。”
何其可怕的一句話,李青玥甚至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地獄爬出的惡鬼。
“你到底想做什么?”
再心性陰毒,因為眼界見識過窄的緣故,她也有大恐懼。
眼前這個不久前才救了她的男人就是她的大恐懼
聲音發顫,眼里帶驚惶。
男子低低一嘆,反問:“你想報復謝明謹嗎?”
“謝明謹?是她的名字?”李青玥可算明白了自己最痛恨之人的名字了。
她此事才找回一點精氣神,“你是她的仇人,想利用我去報復她?”
“差不多吧,我覺得你是一顆不錯的棋子,將來會派上用場。”
夠狠,夠毒,她的體質更是意外之喜。
男子對此很滿意。
李青玥根本沒有考慮的余地,“好,我答應。”
因為這本就是她最大的念想——擊敗那個高高在上的謝小姐,看她比之前的自己更狼狽。
“她現在應該就在城中吧,我....”
“不是現在。”
男子忽然冷冷一句,李青玥一愣。
“現在的你,別說靠近她,就是離開這個地窖也會被暗殺掉。”
暗殺?李青玥捕捉到了這個字眼。
官府只海捕拿人,不至于暗殺,若是暗殺,那就只能是...
“她到底是誰?謝....烏靈謝家?那真是很大的來頭了。”
就算是鄉下人也知道烏靈謝氏,她只是沒想到那個連馬車都看起來很普普通通,也沒多少挑剔做派的年輕女子會來頭那么大。
“不過看起來她很不討家族喜歡不是嗎?”
李青玥也沒被嚇住,反而意味深長道。
鄉下人,比誰都知道在一個群體里不討人喜歡會是什么樣的待遇。
一個家,幾個姐妹一個弟弟,她就是最被冷落的那個人。
不過男子笑了笑,笑得很輕,很淡,也比地窖更冰冷。
“再不討人喜歡,過你那破客棧的時候,山里也有一列訓練有素的衛隊跟隨,真以為她是你下點藥就可以拿下的?”
李青玥一窒。
“此事,我們得徐徐圖之。”
聲音在地窖里漸漸減弱。
李青玥雖是一個隱患,但前有蛇手青在,一個是查,兩個也是查。
“目前還未查到。”畢十一提及蛇手青,給了明謹這樣的回答。
明謹回身瞧他一眼,“是父親讓你告訴我還未查到的嗎?”
畢十一越發低頭,“不是。”
“十一,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個習慣。”明謹笑著道。
畢十一垂下的眼一閃,不說話。
“人都有不想撒謊又不得不撒謊的時候,來自內心,但身體往往會抗拒,因為不由己,不甘。”
明謹沒靠近,只是倚靠著窗子,背著光瞧他,眉目深遠。
“你呢,每次對我低頭,基本都是忤逆。”
她帶著笑,“以前倒也無所謂,畢竟我這樣的處境,說好聽點也是在你們的保護之下,沒道理還擺架子,畢竟我也不是你們正經主子。”
畢十一皺眉,“姑娘....”
明謹定眸瞧他,“關乎我自己的生死,就算不需要我的參與,難道連讓我知曉的權利也不給么?”
她若是越把自己姿態放軟,其實讓人越難招架。
畢十一掙扎了一會,才緩緩道:“其實也沒查出對方來頭,但對方走的是江湖路子,疑跟一些邪教有關,目前還在排查。”
邪教?明謹一怔,這倒是出她意料之外。
這些年來的確聽說過邪教不知從何而起,卻如星火燎原,在各地隱憂初顯,已成朝廷欲解決疑難之重。
謝家之人少為客棧夫妻殺人案耗費心力的,多數關注云潛樓跟老屋的事兒,卻不想老屋安靜無聲,云潛樓也閉門不出,倒是讓不少觀望者大失所望。
不過,這也讓他們的好奇心強到極致。
但還沒等到那位東家嫡脈表小姐的生辰禮,七日還沒到,就先收到了葉家的請帖。
為詩會雅集而來。
“葉家?是那日的葉家姑娘么?”
明謹翻看帖子,這才知道她是烏靈郡守葉卓的女兒。
葉家不算是世家,但葉家兩代出仕,從葉卓之父科舉功名得官位開始,葉氏門庭就有了一些光輝,也是其父英武歷練,多年勤勤懇懇不出錯,打了不錯的底子,最終以正四品榮歸故里烏靈郡城,又自問要以詩書傳家,于是細細品看膝下子嗣,終看重葉卓天資,嚴苛培養,也是后者上進,最終升至郡守,如今壯年,眼看著未來官途好于其父,倒也讓葉家維持了繁榮之景。
只是跟世家一比顯得單薄,缺少底蘊。
不過近些年,葉家名聲之盛倒不是因為葉家兩代主事人的上進,而是因為一個女子。
“葉綺思,如今烏靈郡城無人不知呢。”
芍藥是個能打聽的小能手,加上明謹給的錢財寬裕,哪怕初來乍到,別人有所避諱,看在白花花銀子的份上也給她抖落了不少消息。
除了謝家的一些事,其中一大部分竟跟這葉家小姐有莫大關系。
“這位葉姑娘風評很好,聽說知書達理,才學斐然,更貌美心善,雖是庶出,可因自身優秀十分,很得葉郡守喜歡,在葉家地位很高。”
芍藥對這樣的人也不乏夸贊,當然了,她也記得夸一下自己姑娘。
“當然了,絕沒有我們家姑娘好。”
明謹嗔她一眼,慢悠悠道:“你家姑娘從前那些好名聲,若是從有些人嘴上夸出來,可不知他們心里罵成什么樣呢。”
她這人還是極有自知之明的。
芍藥也是陪著她經歷過的,想起那些歲月,也有些感慨,對這葉家小姐也沒太多談論的興趣了。
“不過姑娘,您這去,還是不去?”
“不去了吧,本就不相識。”
明謹看了一帖子便收回了目光。
因為不認識,所以她也懶得去探詢對方忽然請自己的用意。
沒有去的必要,就不會招惹莫名其妙且不問自來的麻煩。
“回絕了?”葉綺思得到下人傳信,正翻著書的手指頓了頓,對著邊上坐著的其他小姐妹微微一嘆,“我本想著這位謝小姐初初從別莊歸來,怕是融入不易,且久聞她名聲,想認識一二,沒想到她拒絕了,倒是可惜了。”
“有何可惜的,她如今在謝家處境也不好,舉步維艱,怕也是個驕傲的主兒,哪敢出來讓我們見到狼狽。”
“估計是謝老夫人不肯放人,畢竟久聞老夫人十分厭棄她,估計是剛回去就被教規矩了,如今正是在跪宗祠抄佛經呢。”
“估計是,是以綺思你不必難過,你一片好心,她不知感恩罷了。”
在小姐妹的安慰下,葉綺思總算欣慰了幾分,柔弱道:“她應當不是那樣的人,可能只是處境艱難。”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把人往好的地方想,若無犯錯,怎會被遣送別莊,只是都城那邊太遠,我們不知罷了。”
幾個人掰扯起明謹舊事,葉綺思狀似無意提起道:“其實我不甚明白,為何那日見著蕭家小公子那般痛恨謝姑娘,讓人看著好生害怕。”
“這事啊,說起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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