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精致的紅色盒子。
一條璀璨的鉆石項鏈正在散發著光芒。
坐在梳妝臺前,蘇婕將項鏈掛在了自己潔白的脖頸間。
然后她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翻了一個白眼。
這并不是說她對自己不滿意,事實上今天或許是她活了三十多年最精致的一天。
絕美的妝容,華貴的晚禮服,配合上這條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項鏈,蘇婕覺得自己今天很美,她的老爹也是這么覺得,所以一身西裝革履的蘇強坐在她身邊稱贊道:“閨女,真美。”
如果是平日里蘇強說出這句話,蘇婕應該也不會太開心,更何況今天她穿成這樣并不心甘情愿,所以她的回答是:“爸,你想的也很美。”
蘇強:“……”嘆了口氣。
今天父女兩人穿成這樣是因為要參加一場宴會。
這場宴會中會出現幾位蘇婕家里公司的大客戶,要談一談續約的問題,但是在已知情報中,他們遇到了強勁的對手。
所以,父女二人去宴會的目的極其簡單,拍馬屁....
人生就是這樣,蘇強在社會上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有許多人巴結他,攀附他,希望能夠混的好一些。
但他又何嘗不是如此,雖然經過他的前半生努力,已經讓女兒成為了房姐,至少這輩子吃穿不愁了,但活在世俗的人嘛,又有幾個能知足的,更上一層樓的欲望就是一團熄不滅的火。
蘇婕早晚是要接班的,盡早的適應社會節奏對她的未來有好處,更何況她已經享福享了三十年。
整理完畢后,蘇強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張金邊的請帖。
“老爸花了大價錢弄來的,一會安保應該會查看,你收好。”
蘇婕接過了信封,嘆了口氣道:“爸,咱們和這幾位老板根本就不是一個層級的人,又何必非要...”
蘇強一擺手:“閨女,生意都是爭取過來的,想當年你老爹白手起家時靠的是什么,就是不要臉。”
蘇婕無法辯駁,看著父親臉上猶如溝壑的褶皺,明白自己的前半生被保護的太好,人到中年,父母老去,她總要扛起來家里的擔子。
于是她彎下腰,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高跟鞋,風姿卓卓的率先走出。
蘇強跟在她身后,忽然產生了某種錯覺,女兒長大了。
華燈初上,燈火通明。
宴會廳中人滿為患,歡聲笑語的聲音已經蓋過了悠揚的背景音樂。
相較而言,這場宴會的等級絕對達不到之前為了迎接秦如煙而舉辦的宴會。
但也因為相對寬松了一點的條件,讓廳堂之中的人絡繹不絕。
蘇強和蘇婕將邀請函亮出,走進宴會后并沒有掀起任何的水花,因為蘇家的公司在這里上不得什么臺面,他們自然也不算能上得了臺面的人物。
所以和很多混跡宴會的中層一樣,父女兩人沒有第一時間得到什么歡迎,很快被人潮淹沒。
不過蘇婕今天明媚動人。
雖然著裝的晚禮服相對保守,但一顰一笑間,她獨特的氣質還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坐在二層樓包廂中的秦如煙一眼就看到了她,第一時間她就想要下樓和蘇婕打個招呼,因為前兩天在飯局中,蘇婕一直在照顧她。
雖然后來秦如煙知道了蘇婕和李觀潮的朋友們并不知道自己是修行者,自己腦補了一天全都是泡沫,但這并不妨礙她對蘇婕的感官極好。
并且她覺得,只有蘇婕有大概率會成為自己的老板娘。
所以既然遇見了,自然而然要打一聲招呼。
而在秦如煙的身邊,發現她目光定格的白至儒問了一聲:“認識?”
秦如煙點了點頭:“嗯,我老板娘...”
白至儒眨了一下眼眸,他知道秦如煙的老板是李觀潮,卻不知道李觀潮有妻子,所以目光立刻隨著秦如煙的目光尋找,看到了模樣漂亮的蘇婕。
秦如煙轉身,決定親自去打個招呼。
白至儒緊隨其后卻道:“秦小姐,最近你的名字在臨江圈里有點響亮,你還是不要下去了,我來替您將她請上來吧。”
秦如煙想想也是,于是點了點頭:“她叫蘇婕,一定要和她說清楚我沒去迎接的原因,禮多人不怪。”
白至儒一笑:“放心吧。”
說著,他推開了二樓獨立包廂的大門,走向了會場中。
蘇強早就找到了他的大客戶們。
來自華夏可樂的臨江區總裁王總,寶潔集團的CEO李總,還有天諭傳媒的張總。
蘇強經營的是一家廣告公司,在林江城內擁有一些不錯位置的廣告牌,與電視臺也有著不錯的關系,嚴格意義上來算,其實公司也不算太小,只是比起真正的上流,還有一定距離。
往年這三家大客戶,都是手拿把攥。
今年最新季度卻發生了一些變化,一家全新的廣告公司突如其來的殺進了業內,拉走了許多客戶。
當然小客戶都是小魚小蝦,一百個未必能抵得上一個大客戶,這三位才是爭奪戰的重中之重。
所以蘇強今天來到了這里,并拿出了許久沒有拿出的低姿態。
只是效果不佳。
王總,李總和張總似乎私下里達成了什么共識,沒有一個人松口不說,還經常將話題越扯越遠。
以至于足足半個小時,蘇強口干舌燥,也沒談到正經事。
逼急了之后,蘇強喝了一大口紅酒:“三位老總,今年我也算帶著誠意滿滿而來,你們也別岔話了,給我個痛快話吧。”
三人對視一眼,這次沒有打哈哈。
王總一笑道:“老蘇,咱們雖然合作了很多年,但生意場就是生意場,你是生意場里的人,這些東西還看不透嗎?”
蘇強深吸了一口氣還想要爭取爭取,蘇婕卻在這時按住了他的手。
于是她看著三人第一次開口道:“王總李總張總,是這樣,據我所知,我家的報價更低一些,憑借我們多年的合作關系,你們也知道在業務上,我們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說到這蘇婕一頓,她道:“所以我實在想不通,一家新公司,報價更高,業務能力水平不祥,憑什么能夠拉走你們呢?”
三人都是老油條,對視一笑。
理由其實有時候很簡單,生意場看純粹的利益他們當然會選擇合作多年的報價更低的公司,但是,新出現的廣告公司不止能給他們利益,所以即便花得多一些,又有什么?
蘇婕看到了他們的笑容,于是懂了。
她看向蘇強道:“爸,算了。”
蘇強一咬牙道:“王總,李總,張總,要不這樣,我們的報價還可以更低一些,廣告方案還可以重做,你們要不要在考慮考慮?”
蘇婕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在家里一向強勢的蘇強現在這般摸樣讓她有些心疼。
只是她拉了拉父親的手,發現父親仍然執著,并真誠的看著三位大客戶。
王總這時嘆了口氣:“老蘇,實話和你說,別琢磨我們這事兒了,有時間多去拓展一下新客戶吧。”
蘇強搖了搖頭,知道買賣不成仁義在道理,自己已經盡力,輸了就是輸了。
李總則覺得真的沒必要繼續說下去了,他昂起頭,不自覺的用手指著蘇強的鼻子道:“老蘇,我必須提醒你,別和銳利廣告硬碰,沒好果子吃。”
這聽起來像是忠告,其實是警告。
看著他傲慢的神色,蘇婕深吸了一口氣,很想用高跟鞋踩在他的臉上。
蘇強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這個李總剛剛上位,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說話有些張狂難以避免。
要是蘇強自己在這,也就得過且過了,但今天他的女兒蘇婕也在,作為父親,被人指著鼻子總歸有些掉面子。
蘇強深吸了一口氣,先打掉了李總指著自己的手指,然后道:“說話歸說話,別用手指著人。”
李總呵呵一笑,臉色也開始難看了下來,就要說些什么。
恰逢此時,白至儒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并面帶微笑。
白老板在臨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地位層級在金字塔尖。
見到他站定之后,王總率先起身,然后張總也站了起來,李總看了一眼蘇強,努力的擠出一個笑臉,孰輕孰重他當然分得清。
蘇強認識白至儒,但白至儒不認識他,今天低姿態也實在低夠了,索性連站都沒站起來。
白至儒還沒開口說話,就先被三位總包圍,他認識三人,但不熟,在來路上甚至還看到和聽到了他們之間,和蘇婕這一方好像有些不愉快。
心里明鏡的白至儒微微和他們禮貌點了一下頭,三人正要寒暄一番時,他十分懂事的看向蘇婕道:“蘇婕小姐,二層的貴賓們都在等您,您在這是?”
完全不認識白至儒的蘇婕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但這時正巧看到了白至儒方向上層二樓的窗口有個女孩正在揮手。
于是蘇婕懂了,淡然從容的一笑。
三位老總你看我我看你,第一時間沒有搞清楚狀況。
同樣沒搞清楚狀況的還有蘇強,他看著自己女兒優雅的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么白至儒這個層級的人物對她如此客氣。
“好的。”
蘇婕站起來后對蘇強道:“爸,你在這等會,我朋友在二樓。”
不待蘇強同意,蘇婕一步走了出去。
白至儒也沒再搭理三位什么總,而是跟在了蘇婕身旁。
從步伐來看,他刻意慢了半步,讓蘇婕走在了正前方。
宴會廳中不止蘇強和這三位總經理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許多認識白至儒,仰慕白至儒的人也都看到了這一幕。
社交場所不僅講究禮節著裝,還有很多細節都可以彰顯出一個人的身份。
酒桌上身份低輩分小的人干杯時會刻意拿低酒杯。
故意讓半步的白至儒自然突顯了蘇婕的身份。
只是蘇婕是誰?
為什么她能讓白至儒讓半步,宛如一個隨從般跟在身后?
無數人產生了這個疑問的同時,反應最快的王總轉過了臉看向了蘇強。
然后是張總,以及李總。
只是李總的臉色有些尷尬,拿不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踩進了坑里。
蘇強面對眼前這變化迅猛的臉并沒有什么感覺。
他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抿了半口,心想這里的二樓是什么地方?
宴會分層級。
宴會中也分層級。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自動形成一套嚴森的等級制度。
所以二樓,當然要比一樓高端很多。
但這個信息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蘇強不知道,但三位老總知道。
他們很確定的從白至儒的態度和對蘇婕的細節中捕捉到了關鍵的東西,所以立刻對老蘇態度開始變化。
只是接下來,即便王總提出:“要不下一季度的廣告我們還是簽回來吧,剛才蘇婕小姐說的有道理,價格低,又是多年的合作關系,值得信賴嘛。”
張總附議:“我覺得也是。”
李總一拍手:“王哥說的有道理。”
從他們的話中,蘇強立刻想到,看來能上二層樓的人物,遠遠要比自己的競爭對手公司背景深厚許多,所以這三個老狐貍才會立刻丟下芝麻撿西瓜。
不過這三位客戶雖然重要。
但如果想開了琢磨琢磨,又想到自己的女兒其實并不愿意經營公司,蘇強做出了決斷:“算了吧,您三位還是另請高明好了,我這廟小,容不下你們三尊大佛。”
王總‘唉’:“老蘇這話你就見外了,好歹我們也認識了十年了吧?”
蘇強瞪大了眼睛,萬萬沒想到王總居然還知道他們認識了十年,于是他朗誦道:“十年之前,你不認識我,我不屬于你,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老蘇,這怎么還整上沒用的歌詞了呢?”
蘇強看著三人:“意思就是讓你們別整沒用的。”
這招...是和他皮皮的老婆學的。
說完這句話,看著三人的臉色,蘇強心里就兩個字,舒服。
蘇婕的牌面讓人們側目。
而她來到二層樓的包間后,則看著秦如煙苦笑了一番。
李觀潮的朋友果然都不同尋常,看著秦如煙含笑的眼眸,蘇婕一笑。
秦如煙一邊倒酒一邊道:“蘇姐姐,不是我不想迎你,關鍵下面人太多。”
蘇婕當然不會介意這個,接過了半杯紅酒,她抿了一口:“所以你是一個大人物?”
白至儒一笑:“你才是大人物。”
蘇婕看向他。
白至儒道:“好吧,李觀潮才是大人物。”
對于這個答案,蘇婕也不意外,她放下酒杯,站在了剛剛秦如煙站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窗外宴會廳中的父親,于是道:“可是我不太適應這種大人物的場合,和你們聊聊我就走。”
十五分鐘之后,蘇婕走了下來。
白至儒仍然在她的身后,吸引了所有人的矚目。
蘇婕并不喜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她只喜歡李觀潮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所以來到了蘇強面前道:“爸,我們走吧。”
蘇強站了起來,剛剛得知原來蘇婕的父親也在這里的白至儒連忙伸出手:“伯父你好,我是白至儒,下次有機會我請您吃飯。”
蘇強和他握了握手...
想起了自己曾經在新聞中,在各種場合里,在電視上聽到和看到的白至儒,一時間覺得人生有些奇妙。
但他沒露怯,微微一笑,像個長輩一樣說了一聲:“好。”
然后走到了蘇婕身邊。
蘇婕挽住了蘇強的手臂,父女二人在白至儒的送行下,離開了宴會廳。
留下了王總,張總,李總懊悔不已。
有時候人想要再往上走一步要靠機緣,蘇強似乎是他們能夠夠到二層樓臺階的機緣,但他們并沒有把握住,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一輛奔馳轎車進入了臨江的夜幕中。
坐在車上的父女二人一展笑顏,客戶雖然沒談下來,但裝逼這件事....亙古不變的總是會讓人感到身心愉悅。
蘇強正在滔滔不絕:“你都不知道,這三位的臉變的有多快,你剛上去,馬上就要和我談合作。”
“我立刻就拒絕了他們,給臉不要臉。”
說著,蘇強還拍了一下方向盤,即便車內燈光昏暗,還是能看清他的笑出了牙花。
蘇婕問道:“這會兒客戶又不重要了?”
蘇強皺了皺眉:“想讓你接班是因為想讓你生活的更好,那有父母會害孩子的,只是今天受挫后想了想,要是你接了公司日后總是需要像我這樣的去談客戶,還不如把公司賣了,怎么著老爹也能讓你一生富足了。”
難得會聽到蘇強說話如此柔軟。
作為女兒的蘇婕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不過男人,尤其是老男人終究是不善煽情。
蘇強擺動方向盤,一個拐彎過后問道:“二樓是你什么朋友,能讓白至儒讓你半步?”
蘇婕回答道:“是李觀潮的朋友。”
蘇強差點沒一個急剎車踩了下去。
早期得知女兒喜歡一個年級小的年輕人,還不務正業時,他當然一萬個不同意。
后來李觀潮這小子成為了一名警官,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但總算有了份正經工作,要是兩人真能好,也算勉勉強強吧。
現在,蘇強忽然發現....
原來是自己家在高攀,雖然這三個階段有時間在過度,一時之間他還是難以接受那個總是坐在藤椅上搖著蒲扇的年輕人,原來...不僅是個小白臉,還是個有錢有權的小白臉。
所以他需要消化消化,以至于油門都不敢給了,讓車足足劃出了幾十米遠。
蘇婕一笑道:“怎么了,難以接受?”
蘇強:“……,不是,李觀潮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是這種級別的人物,為什么還要在你這租房子?”
蘇婕:“我也問過這個問題,他的官方回答是房子太多,住不過來,來到臨江之后干脆租房。”
“他現在還在治安局上班嗎?”
“嗯。”
蘇強一只手撓了撓頭道:“蘇婕啊,以前我不同意,是因為他沒工作,天天又在家躺著,后來他上班了,勉強也行吧,但現在我覺得...你們還是成不了,鬧了半天還是咱家高攀了。”
蘇婕聞言一笑,看向了窗外,忽然覺得老爹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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