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一口鮮血噴涌出來,紅色瀑布一樣飛射出去——
段少華那一顆心砰砰跳動,整個人神采飛揚起來。
是平兒!是平兒!真的是他的平兒啊!
當年老國君將一眾孩童交給國師,段少華也在其列,然而只有昌平公主天資聰穎習得這門秘技,其他人均學無所成。
此后,國師亦想收徒,奈何再找不到昌平公主同等資質的小孩了,因而昌平公主成了國師唯一的入門弟子,再無他人。
昌平公主被明帝賜毒酒害死,國師大痛,奈何明帝手上也有擅長巫術的巫師團伙,老國師一己之力終究不能為昌平公主報仇,自己亦被榮勛設陷阱擒拿了送往昌京獻給明帝,老國師成了階下囚已經十二年春夏冬秋,不知如今是何光景,如果他知道他的徒弟竟然沒有死,還活著,他該多高興啊。
榮勛隨著吐出這口血,整個人跪倒在地,沈昌平一松手,他整個人就栽倒地上。
血泊中,他四肢痙攣畸形,身體顫抖,嗓子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卻并沒有死。
沈昌平沒有要他的命。
段少華不解:“平兒,他沒有死。”
“讓他死豈不太便宜他了?”沈昌平目光沉沉,鄙夷看著地上的人,“他讓我兄長茍活于世,忍受痛苦,他也必須經歷相同的經歷,但要痛苦千倍萬倍。”
沈昌平說著蹲下身,抬手輕輕拍打了幾下榮勛的面頰,冷笑說道:“我留著你的手還能寫字,你擬個圣旨給我,將這皇位傳給我皇兄榮快,物歸原主,我們便也將從前你犯下的罪行遮掩過去,不叫孤竹國的人知道你這國君是個什么骯臟貨色!”
榮勛在地上像一條誤入沸水中的魚使勁撲騰起來。
不要!不行!絕不可能!他的王位是他兒子的!怎么可能給那個廢物呢?
然而榮勛一個字都喊不出來,他只能在血泊中搖頭擺尾,身體撞擊地面發出響聲,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女孩子的手又輕輕拍打他的面頰。
太侮辱人了!他是國君!他是堂堂一國之君,怎么可以受此侮辱?
女孩子說:“我知道你不服,那你就去死啊!”
女孩子說著重新握住了榮勛的手,那刺痛再次襲來,整個身體四肢百骸全都酥麻痛癢——
同意!同意!
榮勛磕頭如搗蒜。
榮勛的太監總管被喊進來時看到殿內的情況嚇了一大跳,榮勛坐在王座上,整個人癱倒,全身鮮血,不停顫抖。
太監總管想喊什么,段少華已經攔住他去路,手里揚著圣旨,說道:“張公公,國君有圣旨在此,等周軍退兵后就會有新的國君登基,屆時你還是太監總管,但你要是現在就喊開了,你現在就不是太監總管了,你現在就不是一個活人了。”
段少華一直是孤竹國的英雄,權力最大的武官,掌管孤竹國軍事,如果沒有他,周軍打來時孤竹國只會潰不成軍,如今段少華不僅抓住了周軍主帥,還讓周軍退兵,他是孤竹國的保障與后盾,有他在孤竹國的百姓才能安心。
太監總管自然懂這些,再看一眼王座上的榮勛,那么多的血,恐怕不死也廢了。
太監總管立即聰明地應聲是,“將軍放心,奴婢這就將這殿內打掃干凈。”
太監總管喊來小太監清洗大殿,又將榮勛清洗干凈換好衣裳,讓他去側殿躺著。榮勛抓著太監總管眼含熱淚,他好想跟他說發生了什么,好想讓他去把他的兒子臣子們喊來,然而他什么都說不出口,他的喉嚨已經被沈昌平的謗法嚴重破壞了。
還有他的雙腳,骨頭都成了粉碎,奈何表面上看依然是兩只好好的腿。
真的是昌平那個賤人回來了嗎?她不是明明已經死了嗎?她回來了,把他弄成這樣,會不會對他的兒子們動手啊?
榮勛躺在床上,飽受身體上的傷痛,內心的折磨一點兒也不少。
馬車上,段少華看著女孩子,女孩子的衣裙上沾染了榮勛的血跡,他說道:“回府后先沐浴更衣。”
女孩子點頭,視線落在他懷里的圣旨上。
段少華說道:“你放心好了,我會收好圣旨,等周軍退兵了,就向朝廷宣讀圣旨,請大公子登上國君之位。”
“有你在,我一切都放心。”女孩子靦腆一笑。
她并沒有很開心,她還有很多心事。
孤竹國這邊,段少華是她的后盾,然而在大周她卻沒有后盾,齊王太弱了,他暗藏的兵馬隨著這一仗很可能已經暴露,被明帝知曉,那接下來他不僅不是她的后盾,他甚至自身難保。
他鼎力相助她,她不能不管他,甚至讓他處于危險中,這不是她沈昌平的作風。
她知道齊王有多不容易,能活著不容易,能長大不容易,何況在這么不容易的情況下竟然還能養出一隊人馬來,這就更加不容易了。
她不能讓他功虧一簣。
何況,明帝還囚禁著她的師父,她就更加必須要回到大周去,救出師父,殺死明帝,為自己為君父為年幼的儲君為對她有知遇之恩的先帝為和她一起被處死的屬下們報仇!
“等周軍退兵了,等大公子登基了,一切就都好了,平兒,你又有家了。”
段少華的話拉回了沈昌平飄飛的思緒。
“我得和許紹燁一起回大周去。”沈昌平說道,十分堅決。
段少華皺眉:“平兒,你不會真的想嫁給許紹燁吧?”
沈昌平啞然失笑:“少華,你怎么這么愚笨了?我是什么處境,竟然還想著這些兒女情長嗎?”
“我知道你和他不是兒女之情,你們的婚約一定也是一種手段,但是我不允許,有我在,我不允許你用這種方式為自己報仇。”
沈昌平搖頭:“你放心好了,我自己會把握分寸的。我不過是想借助他回到大周,進入皇宮,見到明帝而已。”
“大周不是孤竹國,明帝也不是榮勛,這樣太危險了,我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他決不能讓她再死第二次。
段少華十分堅決說道:“我已經派人將許紹燁送回周軍軍營了,你不能跟許紹燁回去。”
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她留在身邊,再不放她去大周了。
沈昌平急了:“少華,你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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