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泡好兩杯茶水之后,王主任告了一個罪,退了出去。
見房間里只有自己父子兩人,郝國慶這才重重地咳嗽一聲,問郝爽道:“爽爽,你之前不是告訴我說,很想去省輕工廳鍛煉一下嗎?怎么會忽然間又改變了主意呢?”
郝爽一顆心這才放進了肚子里。
這就對了嘛!這才是本來該有的畫風嘛!
不過這個時候,郝爽就不能把之前對付徐翔的那套說辭搬出來了,不然以郝國慶的脾氣,肯定會把他送到市人民醫院,讓專家里里外外地給他檢查一遍,所以他就另換了一套說辭。
“爸,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畢業之后打算在單位里鍛煉一兩年,然后再去考研究生?”郝爽問道。
“對,你之前的確跟我提過。”
“省輕工廳那邊,我又讓徐教授幫忙打聽了一下。因為那邊招硅酸鹽專業的學生,主要是為了籌建陶瓷技術實驗室,所以要求分進去的大學生,至少要在廳里服務滿五年。”
“也就是說,我如果要留在輕工廳工作,至少在五年之內是不能考研究生的。而五年之后,我年齡也有二十六七歲了,到那個時候,還有再考研究生的必要嗎?”
“所以我思前想后,最后就回絕了徐教授。不能因為一個省廳單位,就放棄自己的研究生之路!”
這話如果換一個人來講,郝國慶不見得相信,但是出自郝爽嘴里,不由得他不信。
因為郝爽本身就是一個學習狂魔,在天北礦院也是一個學霸級的存在。如果不是他擔心自己上學時間太長了,會變成一個書呆子,想先到社會上歷練一兩年,多一些實際工作經驗再去讀研究生,很可能今年就直接去考研究生了。
“講得好!”郝國慶拍著大腿哈哈大笑,望向郝爽的眼神里滿滿地都是驕傲,“不愧是咱們老郝家的種,有志氣!這件事情就聽你的,省輕工廳算個毛線?將來你研究生畢業,國家部委,還不是隨便進啊!”
看著郝國慶自豪又驕傲的眼神,郝爽忽然間覺得很內疚,覺得對不起自己這位便宜的老爸。
工作一兩年后考研究生,那可是郝國慶正牌兒子的想法。現在換成了他這個冒牌兒子,只想著混吃等死來享受人生,哪里還有一絲一毫地去考研究生的動力啊?
不過郝爽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只能糊弄一時算一時,等到一兩年之后,郝國慶真要讓他去考研究生時,再另外想說辭吧!
“爸,既然你先前不贊同我不去輕工廳而去咱們礦上實習,為什么剛剛在車里你卻又夸我說我的這個決定很好呢!”趁著郝國慶心情好,郝爽趕忙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嗨!”郝國慶擺手說道,“當時不是因為大張也在車上嘛!”
“爸,大張不是你的心腹嗎?你怎么連這種小事也要瞞著大張?”郝爽奇怪地追問道。
“小事?”郝國慶看了郝爽一眼,說道:“如果放在以前,這可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放在現在,卻是一件大事,一件可能影響向陽坡粘土礦全體職工信心的大事。”
“太夸張了吧?”郝爽瞪大了眼睛,“不就是我去礦上實習嗎?怎么就成了一件影響全礦職工信心的大事呢?”
“哎,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郝國慶抬頭望房門方向望了望,嘆了一口氣,這才對郝爽說道:“爽爽,既然你決定到礦上實習,礦上的一些事情也瞞不住你了。趁著你劉叔叔還沒有回來,我就在這里給你透個底吧!”
說著郝國慶就給郝爽介紹了起來。
向陽坡粘土礦是隸屬于天北市冶金局的一座直屬礦山。當初冶金局建設這座粘土礦的目的,就是為冶金局下屬的幾家耐火材料廠提供生產原料。
所以從六十年代向陽坡粘土礦建成投產開始,礦上的產品銷售問題一直采取的是以產定銷模式,由冶金局直接調撥給系統內的幾家耐火材料廠。
這種以產定銷的政府包銷模式,一直持續到郝爽在天北礦院上大二的時候,也就是一九八五年。
從一九八五年開始,天北市為了響應中央經濟改革號召,對市屬企業的銷售模式進行了改革,從原來政府包銷模式改成了企業自產自銷模式。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天北市絕大部分企業領導的日子開始不好過了。以前他們當企業領導,只要抓生產就可以了,反正只要生產出來,都由政府幫著統一銷售。
可是現在,作為一個企業領導,光抓生產還不行,必須還會抓銷售,不然你生產出來的產品賣不出去,生產的越多,就會賠得越多。
郝國慶是礦工出身,抓礦產品生產有一套,但是把如何礦產品銷售出去卻不在行。剛開始一年多的時間,他還可以依托著同屬冶金系統的幾家耐火材料廠兄弟領導的照顧,把礦上生產出來的粘土生熟料給賣出去。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系統內幾家耐火材料廠的銷售也陷入了困境,生產出來的耐火材料根本就賣不出去,自然也就沒辦法再購入向陽坡粘土礦的產品。
于是向陽坡粘土礦也跟著陷入了困境,很快就由天北市的明星企業淪落到要靠向銀行貸款才能夠勉強維持企業運營的地步。
截止到今年二月份,向陽坡粘土礦累計虧損額四百多萬元,銀行貸款五百多萬元,外欠賬款一百多萬,工人也連續五個月沒有領到工資,可謂是債臺高筑,人心渙散。之所以礦上現在還能夠維持著基本的局面,全靠郝國慶個人威望在撐著。
所以這個微妙的時候,即使大張是郝國慶的心腹,他也不想讓大張因為聽到自己拒絕郝爽到向陽坡粘土礦來實習的事情產生不好的聯想。
相反,郝國慶還要當著大張給郝爽打氣,讓大張認為他成竹在胸,對向陽坡粘土礦的未來充滿了把握,所以才會讓郝爽到礦上實習。
郝國慶之所以沒有讓大張在一輕局門口等他,就是想借著大張的嘴回去把他在車上跟郝爽之間的對話傳播看來,讓向陽坡粘土礦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他郝國慶兒子拒絕了到輕工廳實習的機會而選擇到向陽坡粘土礦來實習,而且還獲得了他郝國慶的大力支持!
如果不是對向陽坡粘土礦的未來充滿信心,他們郝國慶父子又如何敢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聽了郝國慶的話,郝爽呆若木雞!
你妹呀!
向陽坡粘土礦已經悲慘到這個地步了?
虧自己還想著美事,一心想靠著郝國慶這顆大樹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富二代,卻沒有想到自己實際上竟然成了負二代?
雖然說按照現在的企業制度,向陽坡粘土礦如果破產,郝國慶作為企業的負責人不會真的去承擔債務。但是隨著向陽坡粘土礦的破產,郝國慶在體制內恐怕也很難再有出頭之日了吧?
老鐵,這也太扎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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