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你有這份心意,爺爺就滿足了,小時候真沒白疼你啊……”
渾濁的眼淚順著石頭爺爺的眼角再次滑落,可似乎上滴淚剛剛滾出,就被他干燥的皮膚吸收了,害得下一滴淚都無跡可尋。
“石頭爺爺,您千萬別這么說,有病是一定要治的,不能這么在家偎著,我這就安排人接您去J市看病!”
馮奕飛是認真的,他立即拿出了手機,準備按下老王的號碼。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非常清楚……”
石頭爺爺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打掉了馮奕飛的手機,手機摔在床上,無辜地打了個轉,氣氛瞬間就凝結了下來。
眼見石頭爺爺這么固執,金燁楓身體里醫者仁心的靈魂按捺不住了,她才不顧尷尬與否,冒昧地開了口:
“爺爺,如果不嫌棄,我來給您看看好嗎?我也是B醫大的畢業生,還跟B中醫大的教授學過三年的中醫!”
“這閨女是?”
見她一臉“大義凜然”,石頭爺爺愣了一下,精神和肉體雙重虛弱的老人,只有精力注意到了自己關注的人,卻忽略了同時出現在房間里的金燁楓,以及王蔲麥。
“哎呀,看見您太激動了,都忘記介紹了,這位是我的未婚妻,您未來的小孫媳婦兒!”
馮奕飛忙把金燁楓推上前來,不過他說話時,特地加重了“小”孫媳婦兒,因為石頭爺爺畢竟有個親孫子……
“二小的媳婦兒?這可得讓我這雙老眼看個清楚!”
聽了馮奕飛的話,石頭爺爺的臉色都潤澤了起來,他卯足精神,用盡全身力氣般上下打量著金燁楓:
“嗯,這閨女長得倒挺俊,看著也挺有福氣的,就是有點太瘦了,以后還得生養,怎么也得給你生兩、三個的,你們老馮家本來就子嗣單薄……”
石頭爺爺用極為認真的表情,把金燁楓看得、說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什么就生兩、三個啊……還沒到那個“嚴重”的地步呢好嗎?
她不禁臉頰發燙,連屋里的水蒸氣碰到她的臉都會“嘶嘶”作響,她狠狠地瞥了馮奕飛一眼,發現這貨居然露出了陶醉的猥瑣笑。
混蛋!你想什么呢?不會真想著讓我給你生孩子吧,臭不要臉的……
果然,馮奕飛突然拉起了她的手,滿面春風地對石頭爺爺說道:
“放心吧,石頭爺爺,我肯定會把她養胖,然后生三、四個重孫子給您抱的!”
剛才明明說的是兩、三個,怎么又變成三、四個了,當我是母豬嗎?呃……不對,這不是重點!問題是,誰說要給你生孩子了?
金燁楓瞪起她“兇神惡煞”的眼睛,恨不得用眼珠子狠狠地捶馮奕飛一頓。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看見那一天了,就連大石頭都沒給我生個重孫子抱,他也結婚好幾年了吧……”
大石頭說就是王巖松,王巖松比馮奕飛大不到一歲,卻在三年前就成家了,只不過他沒有把家安在村子里,選擇去了省會發展,這幾年他也很少回來看自己的爺爺,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孩子。
石頭爺爺在露出片刻慈祥的笑容后,很快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又慢慢地頹唐了下來,他嘆著氣,混濁的玻璃體里盡是抹不去的憂愁。
“兒孫自有兒孫福,石頭爺爺,您別想那么多了,還是您自己的身體最重要,如果您不想去醫院的話,不如讓這個小孫媳婦兒給您看看吧!”
為了不讓老人傷感,馮奕飛趕快轉移話題,再次把金燁楓推到了石頭爺爺身邊。
這正是金燁楓所想,她伸手剛想要把住石頭爺爺的脈,卻被半天都沒有存在感的王蔻麥生氣地打掉了:
“你是什么東西?你有什么資格給我爺爺看病?”
王蔻麥像是已經忍無可忍了,她怒目瞪視著金燁楓,眼中的火焰已經蔓至眼眶邊緣,仿佛不是要燒瞎自己,就是要燒死金燁楓。
她用力推開金燁楓,又沖到石頭爺爺面前,氣急敗壞地喊道:
“爺爺,你騙人!前幾天你明明和爹爹一起鼓勵我嫁給二哥哥的,還讓我給二哥哥生好多孩子,爹爹也向我保證過一定會促成這件事的!”
“住嘴!小孩子,胡說什么!你……你一個女孩子家怎么能說這么不知羞恥的話?你要是再敢胡亂開口,我就家法伺候了!”
石頭爺爺的臉霎時由青色變成了悶紅色,語氣里帶著不容辯駁的威嚴,卻因為結巴不經意地顯示出了尷尬。
馮奕飛和金燁楓都沒有動聲色,好像是根本沒有聽到王蔻麥剛才說的話,只是他們都瞥見了石頭爺爺額頭上的汗珠,雖然眨眼間就被他擦去了。
“爺爺……”
一聽家法,王蔻麥馬上就像個鋸了嘴的葫蘆,悶聲不響了,她心有不甘地瞪著金燁楓,憤恨地絞著自己的衣角。
“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你們不要在意!”
石頭爺爺慈愛地沖馮奕飛和金燁楓笑了笑,但這話主要是說給金燁楓聽的。
“哈哈,爺爺,我可以看看您的脈象嗎?”金燁楓當然會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而且,她的注意力真的就在石頭爺爺的病上。
“好啊……”石頭爺爺也仿佛忘記了剛才的發生的事,他擼起袖子,伸出了手腕。
石頭爺爺的精神雖然有些萎靡不振,但是他并不瘦弱,手腕目測比馮奕飛的還要粗。
金燁楓認真地分別搭了石頭爺爺左手和右手的脈,她發現,他的胃氣是很不錯的,脈象弦實之中帶有柔和,算是有脈神,只是右手的尺脈處有些虛浮、散亂。
她記得師父講過:男性的右手尺脈是命門,而石頭爺爺的尺脈還是沉取尚可的,正是所謂的“有根之脈”,說明腎氣猶存,并沒有性命之虞。
這讓她不禁松了口氣,但是當她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石頭爺爺的皮膚,卻有些吃驚了。
他手臂上的皮膚干燥得嚇人,不僅有密密麻麻的丘疹,甚至還有皰疹和膿皰,可能是被人挑破了,還有涂過碘酒的痕跡。
她還觀察到,床上有很多脫落的皮屑,正好與他手、腳上脫皮的痕跡相吻合,而且他干枯的手掌尺側緣、手指的根部,都有許多角樣或谷粒狀角化隆起……
看完這些,讓金燁楓心里的那個模糊的影子更加清晰了,但是她并不敢妄加判斷,為了不讓石頭爺爺有心理負擔,她檢查完之后,故作輕松地說:
“沒想到爺爺的身體還是挺不錯的呢!看來你飯進的還算香吧?”
“是啊,我就靠著這張嘴壯了,才能撐這么久!”
聽金燁楓說到吃飯,石頭爺爺略有一些驚訝,他心里很驚訝,她怎么看出他的食欲還不錯?
“那就好呢,老年人胃氣足,就能長命百歲!不過,您這屋子里還是別把濕度弄得這么大吧,會讓您精神不好的,估計您晚上睡不好覺,很可能就跟這個有關系!”
金燁楓柔和地笑笑,看起來就像一個知性的白衣天使。
“閨女,你是怎么知道我睡眠不好的?我晚上總是睡一會兒就醒,再睡著就很困難,這不,吃了多少治療失眠的藥了,都沒什么用處……”
石頭爺爺更驚訝了,他不禁對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孫媳婦”有一種十分信任的感覺。
“您這還得對癥下藥啊!”金燁楓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如果可以,還是建議您去醫院驗一驗血和尿……”
“我不去醫院,才不讓別人吸我的血,我一輩子都沒有打過針動過刀子,臨老也絕對不能讓別人這么折騰!”
一提到這個話題,極為保守的石頭爺爺,馬上表現出了抗拒和恐懼。
金燁楓無奈地看了馮奕飛一眼,不覺心里偷偷地冒冷汗,這算不算是諱疾忌醫呢?
“哼,你什么醫學院畢業的書呆子啊!之前的醫生明明說爺爺只是干燥綜合癥,所以才讓屋子里保持濕潤的,這都不懂,還在這班門弄斧呢!”
僅僅是被“家法”嚇得安靜了片刻的王蔻麥,實在忍不住了,她不想放過任何羞辱金燁楓的機會。
金燁楓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馮奕飛一眼,馮奕飛也沒有說話,只是鼓勵地沖她笑笑,因為他是絕對相信金燁楓的。
正在這時,走進來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婦女,她微微一欠身,說道:
“老太爺,老爺那邊開始擺飯了,問您和馮少爺要不要過去一起用餐?”
“好啊,我們一起過去吧!我也想和你喝兩盅呢,二小,好久沒跟你喝了呦!”
石頭爺爺的精神又好了起來,他一輩子饞酒,就是在生病的時候才被控制了飲食,今天趁著馮奕飛的到來,他想借機喝兩杯,尤其是聽到馮奕飛說,帶了茅臺過來。
“爺爺,爹爹不是說,不許您喝酒嗎?對身體不好!”
見石頭爺爺下床,王蔻麥趕緊扶了上去,她還有意站到金燁楓那側,把她擠開。
“今天高興,就喝一點,嘗嘗二小的心意!”石頭爺爺卻開懷地咧著嘴。
可哪里是一點兒,自從石頭爺爺上了飯桌,酒就一杯又一杯地沒斷過,連平時為人冷漠的王志軍都忍不住勸道:
“爹,您少喝點吧!您還吃著中藥呢!”
“爹,爺爺愿意喝就喝吧!偶爾一次,您就別管了!”
由于王蔻麥不愿意挨著金燁楓,王巖松便趁機坐到了金燁楓的右側,每次石頭爺爺和馮奕飛喝酒的時候,他就會對金燁楓大獻殷勤。
不是給她夾菜,就是給她勸酒,只不過金燁楓是堅決滴酒不沾的,而且馮奕飛都會自覺地幫她擋掉,儼然是個名副其實的“護妻狂魔”。
但是,王巖松卻越挫越勇,金燁楓越是對他冷言冷臉,他似乎就越來勁,不僅煩得金燁楓頭疼,就連馮奕飛也幾次想拍桌子走人,幸虧她一直在桌下拉著馮奕飛的手。
再看石頭爺爺,他今天似乎是美了,可能是喝了酒的關系,臉也變得很紅潤,他突然舉起杯子對金燁楓說道:
“閨女,你有沒有見過我們王家的‘九龍鼎’啊?爺爺帶你見識一下!”
這話一出,氣氛當場就變了,王氏父子的臉立即就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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