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女眷們都出去吧！我們先幫老石頭換衣服……”李家爺爺邊說著邊回頭看去。

屋里還有金燁楓、王蔲麥，以及虎背熊腰的中年婦女和幾個有些年紀的大嬸，大家一聽此話，即刻非常理解地相互拉扯著，退出了房間。

金燁楓看了馮奕飛一眼，兩人互相點點頭，她便扶起王蔲麥，與女人們一起離開了。

馮爺爺和李家爺爺在眾多人的幫助下，小心地為石頭爺爺擦拭過了身體，又幫他換上了衣服，最后稍微往他臉上撲了一些粉。

一屋子大老爺兒們，誰也不會化妝，更不會給死人化妝，又沒有專業人士在，只能是簡單操作。

一切準備就緒之后，就可以將石頭爺爺請進棺材了。

王巖松在馮爺爺的指示下，用提前準備好的白綢子，將石頭爺爺的嘴、耳朵、鼻孔等堵住，眾人便合力把石頭爺爺抬了起來。

馮奕飛基本插不上手，馮爺爺似乎也不想讓他插手，一直把他擋在身后。

這時，剛才指責金燁楓的那個壯漢，在抬起石頭爺爺的時候，突然腳下一絆，歪了一下，加上也許是王巖松沒把白綢子塞好，一口深色的血液霎時從石頭爺爺的嘴里涌了出來。

馮奕飛恰巧在馮爺爺身邊，他看得很清楚，反應也極快，從自己兜里飛速地掏出手絹，捂住了石頭爺爺的嘴。

還好馮奕飛處理及時，血只是在石頭爺爺的胸前粘了一點點，并沒有一發不可收拾。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腳下沒站穩……”

壯漢被嚇得臉色煞白，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一個勁兒地捂著自己的頭，生怕別人會對他拳打腳踢似的。

然而并沒有人理會他，因為眾人見此情景，也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能合力先將石頭爺爺放回了床上，整個過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就連馮爺爺都沒有理會壯漢，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王巖松一眼，也不算是責備吧，他的口氣更像是一種提醒：

“要堵得嚴實一點才行啊，老石頭剛走，血液還沒有完全凝固……”

“額，姥爺，對不起，可能是我沒有塞嚴實……”王巖松大氣也不敢出，只能低著頭慫慫地說道。

“沒關系，不怪你，你哪懂這些……”馮爺爺的確沒有怪王巖松的意思，他忙轉頭對王志軍詢問。

“這衣服不能穿了，不能讓老石頭穿著帶血的衣服上路，還有備用的衣服嗎？”

“有的！當時我選了三套，還有一件白色的和一件棕色的，我這就都拿過來……”

經歷了剛才事，王志軍整個人都是慌亂的，他巴不得有人能指揮著他呢！于是，他親自跑了出去，取回了兩套備用壽衣。

再次為石頭爺爺擦干凈、換上新的衣服，王巖松這次不敢怠慢了，他仔細、用力地塞緊了石頭爺爺的七竅，李家爺爺還特地幫助他檢查了一下，確認之后，才與馮爺爺點點頭。

“這次大家都準備好了，我喊一、二、三就抬！”

在馮爺爺發號施令后，這次，大家終于圓滿地將石頭爺爺送進了棺材里。

王志軍又趕快把被子拿來，李家爺爺親自為石頭爺爺蓋好了被子，王巖松則把事先準備好的制冷劑，碼放在了石頭爺爺身邊。

馮爺爺看著一切就緒后，長嘆了口氣，輕輕地將石頭爺爺七竅中的白絹一一拔了出來，還撫了撫老伙計的眼睛：

“老石頭，你安心地走吧，還有我呢，你放心……”

“爺爺，您也不要太傷心了，石頭爺爺走得很安詳，您自己也要保重！”

馮奕飛見馮爺爺眼中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疲態，急忙走上前去心疼地扶住了他。

“嗯，好孩子，你別擔心我了！”馮爺爺心領地拍了拍馮奕飛的手，又轉向王志軍。

“你們怎么打算的？”馮爺爺顯然詢問的是石頭爺爺停靈的事。

“哦，我們剛才商量過了，除了后天，再往后一個月內都沒有適宜已下葬的日子了，所以大家就決定為我爹停一天，還是早日讓老爺子入土為安吧……”

說著，王志軍的嘴角眼看著就塌了下去，面部的肌肉也都抽搐了起來，眼淚緊跟著就像雨點一樣，“噼里啪啦”地灑了一地。

“這么急啊？”馮爺爺和李家爺爺都有些震驚，他倆還相互對望了一眼，因為按規矩說，至少都是要守靈三天的。

“我們也是無奈，日子不好啊……”王志軍十分不忍地抹了抹眼淚。

“既然如此，那就聽你們安排吧，這里似乎沒我們的事了，我們先回！”馮爺爺與李家爺爺互換了眼神。

此時，在門外等候已久的女眷們，包括金燁楓和王蔻麥在內，都坐在院子里的涼亭中。

金燁楓問王家的人要了一瓶礦泉水，她擰開瓶蓋，遞到了王蔻麥嘴邊，語氣溫和地說道：

“喝點水吧，你嗓子都哭啞了，又流了那么多眼淚，得補點水了！”

王蔻麥看了金燁楓一眼，她接過水后，竟然一噘嘴，剛剛平靜一些的她，似乎又要哭出來了：“謝謝……”

“啊呀，你不要再哭了，眼睛都腫了，該不漂亮了哦！”金燁楓趕緊掏出紙巾，準備給她擦眼淚。

誰知王蔻麥卻止住了要哭的表情，仰起頭便“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水，而后苦笑了一下：

“我們不如去走走吧，反正也不讓我們進去，里面肯定有好多事呢！我不想在這里呆著了，好憋悶！”

金燁楓想了想，她雖然擔心馮奕飛一會兒有可能找不到她，但她更想陪伴一下傷心的王蔻麥，于是她點了點頭：

“好啊，我們去走走！”

兩個女孩沿著游廊往后院走去，她們并沒有計劃要去哪里，只是想要離開這個滿地都坐著哭喪的人的院子而已。

一路上兩個人也沒什么話題，王蔻麥可能是沒有什么力氣說話，金燁楓更是不擅長主動開口，只好讓視線四處游移，隨便掃一掃周圍的景物而已。

就在她胡亂掃視的時候，卻突然被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吸引住了視線——遠遠看去像是一條狗躺在地上睡覺，還操著十分怪異的姿勢。

“那里好像有一只狗狗！”金燁楓指了指左前方的地上。

王蔻麥定睛一看：“哦，那應該是爺爺養的‘包子’！”

“包子？是狗狗的名字嗎？”

“是啊，因為它喜歡吃包子，它是爺爺從山上撿回來的，現在應該是十六、七歲的老狗了……”

“我去看看它！”金燁楓迫不及待地朝包子跑了過去。

“小心它咬你，對了爺爺，它對人超兇的……”

王蔻麥只得跟上金燁楓，她很擔心金燁楓被咬，這要是讓她二哥哥知道了，是因為她的照顧不周，導致他未婚妻被狗咬，后果不堪設想。

可當金燁楓來到包子身邊的時候，卻急停住了，王蔻麥很納悶兒，不禁疑惑地問了出來：“你怎么了？”

見金燁楓沒有說話，她又看了包子一眼，結果卻令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包子渾身僵直地倒在地上，四條腿拼命地緊繃著，它的眼睛睜得幾乎凸了出來，嘴里吐著白沫，鋒利的牙齒與發黑的舌頭扭在了一起，形成一副極其猙獰的表情……

“包子它怎么了？”王蔻麥嚇得后退了一步，她雙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多虧金燁楓拉了她一把。

“我想，它應該是已經死了吧……”金燁楓把王蔻麥扶穩后，便蹲了下來，她摸了摸包子的頸動脈，證實了自己的推斷。

“看樣子，它死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她又摸了摸包子的身體，發現還是溫溫的，只是肌肉有些僵硬，也許是死前很痛苦，由于抽搐造成的。

仔細算來，它的死亡時間應該和石頭爺爺差不了多少……

這個念頭讓一陣冷風“嗖”地鉆進了她的后背，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時也浮上她的心頭。

她趕緊掏出紙巾，抹去了包子嘴上吐出的白色液體，偷偷地裝在了兜里，又稍稍擺弄了一下它的四肢，當她翻到它的腿時，隱約地發現了它身下有一個東西。

包子是一條體型較大的狼狗，被石頭爺爺養得還挺胖，金燁楓費力地抬起它的后腿，把手伸到它肚子下面的毛里，終于被她翻出了一個掌心大小的紫砂茶杯。

她急忙攥在手里，并用余光瞥了王蔻麥一眼，發現王蔻麥已經嚇得背過了身去，她趁機迅速地拿出一塊干凈紙巾把杯子包好，也裝在了兜里。

“真沒想到包子也走了，它一定是去追爺爺了，一狗不事二主，果然是忠狗啊……”

說著，王蔻麥眼看又要哭出來了，金燁楓急忙站起身來去安慰她。

“小麥子，好啦，好啦，不要哭，我們還是趕緊去找人幫忙吧！既然包子這么舍不得石頭爺爺，我們可以把它和石頭爺爺埋在一起啊！這樣兩人都有伴，也算是件好事啦！”

“真的嗎？”王蔻麥眼淚汪汪地望向金燁楓，還緊緊地攥著她的手。

正在這個時候，金燁楓的手機突然發瘋般響了起來，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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