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殿內,文武大臣吵作一團。武將對趙德昭私自斬殺武將大為不滿,可是文臣卻認為皇子斬殺一個吃人魔是替天行道。
武將怕失寵,想要把這件事當作個例,不希望皇帝對武將權力有限制之心。
而文臣想要試探皇帝的底限,想要把這件事擴大化,然后限制武將權力。
因為趙德昭斬殺王繼勛這件事而吵,但是這個事件的兩個當事人,卻很少有人提起。
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對虐待百姓,喜歡吃人肉的王繼勛都沒有好感。
而另一個當事人是皇子,文臣對他喜歡,武將也不討厭他,并沒有想用這件事來針對他。
他跟勛貴子弟關系緊密,又是武癡,對武將沒有偏見。
大慶殿建制不大,右側的武將和左側的文臣之間相隔不到兩米。
吵架的時候沒人愿意跪坐在地,雙方隔著中間的通道,吵的口沫橫飛。
是的,如今的宋朝上朝還遵循唐制,大臣們都是坐著的。
只不過很多大臣提意見,距離唐朝過去了一個甲子,現在椅子已經出現,大部分人都不習慣跪坐了。
他們要求把一直搬進朝堂,如果皇帝不允許,他們寧愿站著。
反正早朝時間不長,隔幾天才一次,就是站一個時辰,也沒有關系。
只是趙匡胤還沒有考慮好,這朝堂以后到底是個什么規矩。
趙匡胤眼睛似乎望著下方兩側端坐的大臣,但是已經走神。
上朝之前,他只是隨意看了一眼那本步兵操典,原本并沒有在意,可是現在越想,越覺得這本書神奇,幾乎將軍規方面幾乎全部考慮到了。
這種嚴密的軍隊管理,也是后世改進后的嗎?
這個兒子給了他太多驚奇,甚至是恐懼。
幸好,他自己選擇了前往襄陽,最少這幾年,他不會給自己造成威脅,而他,也能好好看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對了,也不要忘了問問,后世的朝堂是什么樣。
這天天吵來吵去的,他這個皇帝就像擺設,真是不如以前當個節度使痛快。(當皇帝不如當節度使,是趙匡胤歷史原話。)
被吵的有些腦仁疼,卻都是些低品級的官員在吵,重量級官員沒有一個。
趙匡胤忍不住咳了一聲,原本吵的熱火朝天的大臣們,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這一切虛假的就像在演戲,趙匡胤忍不住嘆了口氣。才開口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皇子德昭不教而誅,視為違法。但王繼勛此人雖略有功績,卻草菅人命,以人為食,畜牲不如。皇子違法,情有可原,王繼勛死,死不足惜。”
監察御史徐侑城向前一步,手持朝笏躬身道:“官家,可王氏長子如今拉著王繼勛的尸體還在宣德門外……”
“去跟他說,其父以人為食,死不足惜,念在過往功勞,賜錢扶靈歸葬故里。至于皇子,不可不罰,否則國法何以為繼!今削去皇子德昭大將軍勛位,發配任上,不得召見,不得回京。”
眾臣嘩然,這個懲罰不是輕了,而是重了。
在后世,幾百里開車幾個小時,可是如今的幾百里,就是另一個世界。
沒有了大將軍勛位,趙德昭的身上就只剩下了一個山南東道節度使的銜位,這個眾人本來都認為是虛銜的銜位,如今卻又成了實職。
山南東道治衙位于襄陽,距離開封府一千里,如今要把這個皇子發配那么遠,是想要放棄這個皇子了嗎?
趙普立即直起身來,手持朝笏走到中間拜道:“官家三思,皇子年幼,如今發配千里之外,實非臣等本意。官家僅有兩子,二哥兒才過十四,四哥兒更是年幼,若有三長兩短,恐危及國祚永續。”
這話以前趙普說過多次,最后被貶,但是現在趙光義因為病重,已經多日沒有上朝,趙普就又提了出來。
趙匡胤卻說道:“皇子長于安樂,非社稷之福。何況其已十五,本月就要大婚,特恩許其大婚之后再往治地。”
趙普的腰彎的更深了。“望官家收回旨意,此乃動搖國本。”
趙匡胤也直起身來,走到趙普面前將他扶了起來。“我的兒子,不能一直處于安樂。今日讓他前往治地,明朝還會讓他上陣殺敵。只有文武雙全,才能讓我大宋國祚永續。丞相以為如何?”
看到趙匡胤真誠的眼神,趙普知道他心意已決,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來。
虛引了趙普歸位,趙匡胤也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來到了戶部尚書魏成面前。“魏卿,如今國庫可還豐盈否?”
魏成想要起身被趙匡胤攔住,他只能直起腰板回道:“如今秋收入庫,雖然還未總計,應與去歲持平。不過如今大軍在蜀地運回大量錢糧,國庫充裕。”
十月正是一年最有錢的時候,要是等到明年春夏,錢都花的差不多了,魏成這話就不敢這么說了。
趙匡胤點了點頭,向回走了兩步,又道:“給襄陽刺史蔡令性撥錢五萬貫,命其修葺節度使府,再撥錢五萬貫,與皇子開撥。
另,明春由皇子德昭負責在襄陽組建新軍,一應開銷,由戶部開銷。”
魏成起身領命,又問:“不知新軍按多少人手組建,臣也好事先預備錢糧軍服。”
“一萬人。”
“喏。”
現在,所有人都又疑惑了起來。搞不清趙匡胤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說喜歡這個皇子,為什么要讓他去那么遠?遠離中樞。
如果說不喜歡這個皇子,為什么現在的安排又面面俱到,生怕他在哪里過的不好?
見趙匡胤已經安排妥當,顯然是早有定策,這個時候也沒有人反對了。
只是所有人都已經拿定了主意,下朝之后要打聽一二。
實際上,趙德昭只跟他說六千人,其中有三千人是戰斗部隊,另三千人是測量部隊。
因為要求人人識字,最起碼有點基礎,所以這六千人,還不一定能招的齊。
不過再艱難都要開展起來,特別是測量部隊,如果招不齊,就只能教戰斗部隊測量。
在明朝的時候,趙德昭一開始搞幼軍,從小打小鬧,到最后成為新軍的培訓基地,是走了彎路的。
比如一開始幾年都只有幾十人的規模,還比如他異想天開想搞什么特種兵,最后證明了錯誤。
這一世就不會了,如今的大宋不是不需要特種兵,但是更需要地圖兵。
地圖測繪絕對是古代最大的黑科技,而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修路架橋,還是救援救災,地圖的作用都無比巨大。
但是呢,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合格的地圖測繪人員。
當然,在不僅僅是在東方,就連西方,在十八世紀之前,也都是比例失真,完全靠地方人員才能辨別的地圖。
前世在大明的一百多年間,一直到趙德昭去世的時候,地圖測繪人員,地形測繪人員依舊是最欠缺技術人員。
因為這個地球太大了,需要測繪的地方太多了。
在保證了基本的安全和武力,技術領先之后,這項任務就要堅定不移地執行下去。
終于下朝了,趙匡胤寡然無味地喝了一碗粥,饅頭都沒有動。“韓都指揮使去東宮還沒有回來?”
“沒有。”
“圣旨可曾傳到?二哥兒是啥反應?”
傳旨的內侍尤寶川躬身回道:“圣旨傳到,二哥兒表現的很平靜。”
趙匡胤疑惑問道:“很平靜?”
尤寶川大驚,腰彎的更低了。“是很平靜,只有一點……憤慨。”
這才是正確的反應嘛,得到了神仙傳授,自然聰慧過人。要是表現的平靜,那就太假了。
“今日常朝押后,要見的人也延遲到明日接見,現在去東宮。”
“官家,二哥兒昨日還說進宮陪你午膳,四只熊掌可都給你送進宮了。”
趙匡胤這個時候哪有心思想熊掌。“把熊掌安排到東宮來做,午時順便把幾個小的也都接到東宮。”
孟寬使了眼色,立即有人下去安排,而他趕緊幫趙匡胤收拾了行裝,就吩咐擺駕。
因為距離很近,每次趙匡胤都是步行,倒也方便。
一進東宮大門,趙匡胤就看到了沒有當值的禁軍都圍在了東宮主殿偏殿門口,看見趙匡胤過來,連忙紛紛行禮。
這一行禮,也驚動了屋內的人,一下子出來幾十人,這人還不少。
“參見陛下……”
“免禮,免禮,沒那么多講道,這是在干啥?”
與趙德昭并肩迎出來的韓重赟說道:“昨夜二哥兒給這些后輩講學,今日臣與二哥也就這本書進行磋磨,吸引了他們旁聽。”
趙匡胤道:“今早我就隨意瞟了一眼,把這本書拿過來我再瞧瞧。”
趙德昭躬身應是,聽趙匡胤問道:“可有不滿?”
其他人等皆不敢吭聲,卻聽趙德昭說道:“孩兒早就有心出去闖闖,此事正如我意。”
趙匡胤笑了笑,這個態度還可以,比他開始預想的反應層次還要更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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