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去看你弟弟呢?”
魏瑧提著食籃往上場口那邊走,路上不停的跟人打招呼,偶爾還停下來說上幾句話。
“還有幾日就要開考了,你家大寶今年應該能考上吧?”
“哪兒啊,他才上多久的課,學堂里比他強的多了。不過是夫子想要讓他多見識見識,才讓他下場試試的。”
這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可還是有人故意把大寶捧起來,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魏瑧不會跟人為了這事兒爭吵,但心里的小本本已經寫了好幾個名字了。
院子不大,里面的空間卻也不小。
住這里的孩子們都是農家出來的,他們對居住的條件要求不高。甚至覺得這里比他們自己的家還要好一些。
一共八個要下場的孩子,其中三個并不是他們張村的人。但跟張村人也有拐彎抹角的親緣關系,所以托人來說了情,又交了一筆錢才能住進來。
原本還有其他人也想來的,但這個院子最多只能住八個學生,再多就轉不開了。因此沒能住進來的人還曾來鬧過一陣,幸好張村人也不是吃素的,作坊那邊來了十來個漢子,一溜兒的站在小院門口,手里拎著各種扁擔或者耙子,讓那些來鬧事兒的人見勢不妙有灰溜溜的走了。
之后每天早晚兩次,張村的人都會過來幫忙巡視一下,又給他們這里添了個守夜的漢子,才沒有人過來打攪學生們上課學習。
魏瑧到的時候,剛好是魏瓚來給他們集中講解結束的時間。
“三姐。”大寶抱著書從書房那邊過來,迎面就看到魏瑧,趕緊拎著袍角小跑過來,“三姐,都說了不用給我送吃的了。”
“這是你大姐特意讓人給你送回來的。”
食籃里面的糕點是大花兒托人從州府的狀元樓里定制的,圖的是個好兆頭。
什么桂花糕,狀元糖,哪樣寓意好就定哪樣。聽說狀元樓光是這糕點定制就賺了個盆滿缽滿,魏瑧都有點心動的想要去分一杯羹了。
大寶接過姐姐遞來的食籃,姐弟倆并肩朝他住的地方走去,剛走了沒幾步,便聽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茂行,先生讓你去一下。”
叫住大寶是他們同村的張家的小子,比大寶大三歲,這次也是第一次下場,整個人緊張得不行,一天瞧著比一天瘦。
“毛毛,你是不是又瘦了?”
看著眼前少年風一吹就能倒的身體,魏瑧下意識的伸手捏了捏他肩膀,入手全是骨頭。
“這樣不行的,你這樣要熬過九天,下來人也掉了半條命了。”
“三姑娘沒事兒的,我就是沒啥胃口。”
這孩子臉色潮紅,卻異常消瘦,總讓人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可對方又不是自家弟弟,魏瑧也只能勸他多注意身體,別的話一句都不好說。
兩人在院門口站了一小會兒,那孩子就開始輕咳起來。
“是不是外面太冷了?你進去吧,不用管我。”
“沒,沒事兒,我這幾日都有點咳,就覺得喉嚨微微有點干澀,看過郎中說沒事兒。”
魏瑧卻不如他這么樂觀。一看這孩子的樣子就不像是沒事的人,但人家都已經看過郎中了,她再勸好像就是在咒別人生病一樣。
正好沒說幾句,大寶跑了過來。
“三姐等久了,走吧,進屋子說話。”
他們這個院中小院一共四間房,兩邊的房屋大一點,各住兩人,中間相當于一個大房間用屏風隔斷,做了兩個書房。平日里四人都在這里各自看書,互不打攪。
因為都是男孩子,魏瑧在大寶不在的時候,也不方便進去。
“三姐,剛才你跟東升說什么了?”
毛毛的大名叫張東升,是夫子給取的。不過村里人還是喜歡叫他的小名。他自小身體不算太好,給他算命的先生說叫小名容易養活些。
“東升好像有點生病了?”
“嗯,不過都有請郎中看過,只說他憂思略重,倒不是什么病癥。”
魏瑧皺眉:“憂思過重也不是好事。他家里人是不是逼他了?”
“那沒聽說。不過我聽人說,他娘在給他相看人家,然后女方那邊要求他過了院試才答應結親。”
“哪家的女郎這么厲害的?一定要做秀才娘子?”
“聽說是東鎮鎮上的商戶之女,做布莊生意的。女郎家里只有三姐妹,若是他中了秀才,便是出嫁,若是不中,要結親那就只能入贅。”
魏瑧倒吸一口涼氣。入贅之人是不能再參加科舉的,難怪毛毛這么拼。
“你給多看著點。我就擔心他三場考完下來人就倒了。不行,我得跟村長說活,還是請個郎中常駐這里,每天給你們診診脈比較好。”
“三姐,你不要這樣了。”大寶窘得臉都紅了,“真的沒事兒的,就東升稍微體弱了些,其他人都不錯。我們都按著你教的法子,每天去鎮口的河堤邊跑步呢。”
然而魏瑧心里總有點不安,想來想去,出了小院后還是尋著作坊那邊去了。
“三丫頭說的法子也好,提前給他們都看看,有病的早些治,沒病的也好好調養一下。若是老天爺憐惜,這次院試我們村能多兩個秀才公,以后徭役和田租也能少很多。”
旁邊的人這么一說,族老想了想,便同意了。大頭都進去了,不過是再拿點錢給幾個孩子診個平安脈,其實并花不了多少,還能讓他們更加感念村里的照顧。
“族老,我看鎮上的郎中醫術也不咋樣,不如找人去請給夫子看病的那位大夫?”
那位大夫是自己冒出來的,說是南邊的人,因為種種原因,帶著仆人往這邊云游行醫,正好聽到說那村里的夫子生病了,就上門自薦。
說來也巧。他去那日,縣里的郎中給夫子看了,搖頭讓準備后事。人還沒走呢,就聽到前院說有云游郎中找上門。
都說同行相輕,郎中也一樣。
他自己是拿夫子的病沒法子了,就順口說要不然讓對方看看,說不定南邊的醫術跟他們不同呢。
結果,人進來診了脈,開了一劑虎狼之藥,三碗煎成一碗,給夫子灌下去后,不過半個時辰,高熱退了不說,人都能睜眼,也能回應家里人的話了。
醫術高下立時可見。
聽到魏瑧說去請那位大夫,族里心里也是贊同的,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來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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