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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004:徐冽篇之四
更新時間:2021-09-23  作者: 春夢關情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 春夢關情 | 春夢關情 | 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正文如下:
004:徐冽篇之四

徐冽的確是君子。

畢竟君子坦蕩蕩。

而徐冽已經正直坦蕩到面對趙承衍這樣的問題,他都不曉得也不愿意扯謊遮掩過去。

而面對這樣子直言不諱的徐冽,趙承衍一時之間更是哭笑不得。

他年長徐冽一些,但是細想想看,他十五六歲的時候,也不似徐冽這般。

宮里長大的那幾個孩子,更沒有這么直來直往的性子。

竟然也不知道該說是直爽,還是沒成算。

又或者……

趙承衍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打量著徐冽:“你是覺得,實話實說,最能打動人,說不定本王見你又可憐,又確實是個人才,一時心軟,就把你留在王府了?”

徐冽還是徑直點頭說是:“我既然是誠心來投靠王爺,當然不想有所欺瞞。漂亮話我會說,來之前成榮還勸我,說些好聽的,畢竟人都喜歡聽好聽話。

但是見了王爺,我反而覺得,王爺喜歡聽真話,不喜歡聽漂亮話。”

趙承衍高高挑眉,揚聲反問:“何以見得?從前從沒見過,更素不相識,你小小的年紀,難道竟也有僅憑著一面之緣便能看穿人心的本事?”

“我若說是直覺,王爺信嗎?”

旁人說這話,趙承衍一定不信,只當是敷衍說辭,只是他也不會再追問下去。

可是徐冽說,他還真就愿意相信。

少年郎君一雙眸最清澈,澄明可見底,是他尚且不曾被這俗世濁氣污染過。

即便徐照硬生生斷了他的前路,斬斷了他的理想抱負,他用了最決然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場與態度,卻沒有選擇就此沉淪。

徐冽有著頑強的意志力。

一條路走不通,換條路,還是想要走下去。

他不肯放棄,哪怕另辟蹊徑,或者這條路很可能根本就行不通,至少在他年少時,努力過,付出過。

有真本事,也還算通透。

趙承衍心下已經有了決定:“只是本王未必會在御前舉薦你。”

徐冽面色稍滯,顯然遲疑了一瞬。

趙承衍笑著繼續問他:“遲疑了?想再考慮考慮?”

徐冽沒點頭,也沒搖頭,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悶聲問趙承衍:“為什么呢?哪怕我真的是個可用之才,對朝廷,對大齊。

我不是說天下缺了我不成,而是大齊這幾代重文輕武,軍中可用的將帥之才確實不多。

我有信心,絕不會給王爺丟臉,王爺也還是想要明哲保身,遠離那些紛爭?”

原來這少年什么都知道。

于是趙承衍笑意斂去,鄭重其事道:“是。”

徐冽有些失落,可他仍然沒有改口:“那我也還是想投在王爺麾下。

我知道,朝中還有別的權臣可以選擇。

生在徐家,幼承庭訓,有些道理,早在我十一二歲就懂了。

無論是國公府還是姜家,亦或是劉家,想是都很愿意收留我,提拔我的。

哪怕會因此而得罪禁軍大統領,可軍中有人可用,比什么都來得緊要。

但我不愿。”

趙承衍倏爾懂了。

他是不愿意攪和到未來的奪嫡黨爭里去。

這少年還有心做個純臣。

燕王府,是最適合純臣投靠的地方,也是最不適合的去處。

他永遠不會向趙承奕舉薦什么可用人才。

再出色,再優秀,都沒用。

不過現在的徐冽,外頭人說昔年上京的明朗少年徐六郎,如今成了喪家之犬……

徐冽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

“無妨。”趙承衍點著手背看他,“你跟著我,我也不會虧待你,等將來新帝登基,我若還能說上話,舉薦舉薦你,也是可以的。”

這不像是玩笑話,徐冽眸色又是一沉:“那王爺這算是接受了我的投誠?”

趙承衍皺眉:“投誠這個詞是這么用的?”

徐冽啊了一聲,一時無話。

“跟在我這里當差,好處少不了你的,但你和旁人又有不同。”

他一個但字出了口,徐冽心口就已經直墜入谷底去了。

果然趙承衍又接上前話:“做個暗衛吧,我可不想得罪徐照,讓他沒事兒就來找我的麻煩,清閑日子我沒過夠,不大愿意招惹麻煩上身。”

一直到昭寧帝最心愛的大公主永嘉公主趙盈入朝的那一年,徐冽的處境,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個時候他已經在趙承衍身邊做了六年的暗衛。

說是藏頭露尾不合適,但生活在暗處,見不得光,對于徐冽而言,頭兩年的時間里,實在是太過于折磨人。

趙盈剛剛入朝時,他委實羨慕了一場。

哪怕如今都二十了,更沉穩,也更鎮靜,還是會羨慕的。

永遠可以行走在陽光下的人,想要什么,伸手就能觸碰到,張張嘴便能得到,怎么不叫人羨慕呢?

他掙扎了那么久,久到都快要放棄了,咬著牙,撐著那口氣,苦熬著。

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趙承衍的態度也是全然不同。

不過這上頭徐冽倒想得開。

畢竟人家是叔侄,他不過是個外人,連臣下都算不得。

趙盈能順利入朝,不乏趙承衍的功勞。

而此刻——

徐冽面無表情的站在趙承衍的書房里,聽著趙承衍說了快有兩車話,其實中心思想就一句——你去做趙盈的暗衛吧。

趙承衍見他半天不吭聲,抬眼看他:“不想去?”

“我追隨王爺六年,只認王爺這一個主子。”徐冽其實是個認死理的人,“一奴尚不侍二主,何況大丈夫。”

趙承衍撇了撇嘴:“她才入朝,根基不深,都沒站穩腳跟,身邊實在沒有什么可用之人。

她性子倔,在宮里受了委屈不想待在宮里,非要搬出宮住,又不肯安分消停些。

這些天忙里忙外還要出城,身邊也沒有可靠的護衛。

我這兒可用的人雖然多,但我總不能越過皇帝,把我府上的侍衛調給她,你身手好,可以一敵百,有你一個就足夠,我也能安心些。”

他想了想,對徐冽而言,這或許不大妥當,便耐著性子又勸徐冽:“這么著,你且先去她跟前當差,護她周全,等過了這陣子,她站穩了腳跟,身邊也有了心腹可用之人,你自然還是會燕王府當差的,不算叫你另擇賢主。

當然了,你要是實在不愿意——”

“我聽王爺的。”

趙承衍眉心一跳,態度轉變的這么快?

徐冽已經做完了禮又抬起了頭來:“王爺的良苦用心,我并非全然不知。”

他是寸步不離的護衛趙承衍的。

所以趙盈前些日子住在趙王府,再加上她著手準備司隸院,很多事情徐冽都聽在耳朵里。

這姑娘確實與眾不同。

她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見底見識和手腕,都非尋常女子可比。

趙承衍有心栽培扶持,三皇子有這樣一位胞姐,將來勝算的確更大。

他當年投燕王府時,趙承衍跟他說過——倘或來日新帝登基,我還能說上幾句話,自然舉薦你。

六年過去,趙承衍一直沒有忘記。

他,也沒忘記。

徐冽覺得情況其實不大對。

他護衛趙盈的第三天夜里,堂堂的天家公主,就被人當街截殺。

有他在,她自然是毫發無損。

本來以為這姑娘會花容失色,痛哭流涕,回到王府后,八成也要在趙承衍跟前撒嬌一場。

可一切,都不是徐冽想的那樣——

燕王府澄心堂中那柄寶劍,她用起來多順手啊。

見了血不算完,狠辣的手段她真是變著花樣有。

連徐冽看了,都不免打個冷顫。

趙承衍不高興了。

徐冽在他根本當差六年,他的情緒變化,徐冽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偏偏趙盈不以為意。

夜色微涼,月光滲漏,王府里的蟬都睡了下去。

四下靜謐,趙盈只身一人走在這偌大王府中,她的背影,倒有了幾分孤寂。

少女突然駐足停下,頭也不回的叫他。

徐冽猶豫了一瞬,才現身出來:“公主有事吩咐?”

少女回頭的那個瞬間,徐冽莫名心頭一動。

姣好的容顏被月光映照出幾分圣潔,可是她一抬手,去撫鬢邊碎發時,指尖不小心沾上的血跡,偏偏又破壞了這份美好。

卻……更叫人心動。

徐冽不著痕跡的挪開了視線。

趙盈并未察覺,踱步上前,也只是兩步,稍靠近了一些而已。

晚風吹過,隨著少女身形靠近,徐冽鼻尖飄過一縷梨花香氣。

趙盈愛用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皇叔說我行事狠辣,你覺得呢?”

徐冽偏著頭,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他才敢皺了下眉的。

等到轉過臉來與趙盈四目相對,又變成了一貫冷如冰山的那張臉,沒有一絲表情變化:“公主如何行事,屬下……”

屬下二字出了口,趙盈眸色已經變冷,徐冽才改了口:“我沒有資格置喙。”

高高在上的天家公主,的確有些奇怪的癖好。

當初他被趙承衍撥到趙盈身邊當差,趙盈說,她打心眼里是很尊敬他的,所以用不著屬下長屬下短,你啊我啊的便很好。

徐冽起初只是聽過就算了,后來卻發現他每每說錯時候,趙盈是真的會不高興。

在人家手底下當差,總要聽人家吩咐辦事,一個稱謂罷了,也無謂為此而惹怒趙盈,所以他每每也就改了口。

“我說你有資格你就有。”趙盈小臉上寫滿了倔強,但是那句話又不像是對徐冽說的。

透過徐冽,她仿佛在跟什么人對話,可那頭又沒有人。

或許是在告訴她自己吧。

她一定也不想面對這些的。

徐冽突然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珠光寶氣的姑娘。

她白皙細長的手本來應該賞玩天下珍寶,而非舞刀弄槍,殺人沾血。

她這雙眼,原本應該一世澄明,不見半分污濁才對。

即便是生在皇家,長在禁廷,人人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但趙盈本可以沒有這些顧慮。

她有天子的偏寵愛,她的母妃無論生前還是身后,都是天子心頭肉,只此兩樣,足夠她一世富貴無極,安樂無憂了。

“公主是累著了吧?”徐冽退了半步,“今夜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想來公主是有些累壞了,不如我送公主回小院,早些安置了吧。”

趙盈眸色清冷,沒了溫度:“你怕我?”

徐冽搖頭說不怕:“公主沒什么好怕的。”

“那就是不愿意搭理我了。”趙盈深吸了口氣,緩了會兒,“也對,十四歲的少女手染鮮血面不改色,你不愿意搭理我,是應該的。”

“公主言重了。”徐冽拱手,彎腰下去做了禮,“劉榮犯上,意圖行刺,死不足惜,公主已經手下留情,格外開恩了。”

“是嗎?”

趙盈唇角的弧度絕對不是正經八百的笑意。

那樣的冷肅,在這樣的時節里,竟然也能凍傷人。

這些日子她聽到了太多牝雞司晨這樣的話。

她很清楚,徐冽,眼前這個看似恭敬的男人,其實心里對她是不屑一顧的。

他本就是不情不愿到了她身邊當差護衛。

他心里認定的主上,只有趙承衍一人。

但趙盈偏偏要他。

從前她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

越是本不屬于她的,越是她難以得到的,她偏要弄到手。

“徐冽,你平時跟皇叔說話,也是這樣違心的嗎?”

徐冽眼角一顫:“我并沒有對公主……”

“我年紀是還小,但人不糊涂,眼也不瞎。”趙盈沒有容他說完,徑直就打斷了徐冽的后話,“你的恭敬是不是真正的恭敬,你真的以為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嗎?

不過其實是無關緊要的。

我是大齊的永嘉公主,不日便是大齊的司隸令,官居一品,大權在握。

人人道我牝雞司晨,那都不重要。

你怕我,虛情假意的敬重我,世人都如你。

我覺得這樣也不錯,真心尚會改變,權勢才是最實在的東西。”

徐冽猛地抬頭看過去。

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是那樣的真情實感。

他不懂,也很難理解。

自幼沒有吃過苦的趙盈,是怎么會有這樣的感悟,說出這樣漠然的話。

天下真心難得,可世人往往窮其一生求一顆真心。

而趙盈在十四歲的年紀,就不打算要這世間的任何一顆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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