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是在月華光下織制而成,那套是千蠶灰混合九重天的雪染上的顏色,還有這一套……”少女面對著攤開在床上的衣服,小聲碎碎念道,最后問滿月:“你喜歡哪件?”
滿月平日里甚少穿女裝,也看得花了,隨手指了件白色裾袍。
雪魁的行頭共有五層,一層套一層,行動不怎么方便,但正如御茶所說,衣服很合身,材質也無比柔軟,應該是極珍貴料子。
“真合適!”御茶激動地說道,拉過滿月的袖子,讓她坐到梳妝臺前。
“還要化妝?”
“當然!要扮成雪魁,妝容必不可少!”
御茶在滿月臉上拍拍打打,又是畫眉,又是描唇,化完妝容,御茶又開始給滿月編發。
這時凜華回來了,坐在一旁發呆,滿月則僵硬地坐在鏡前。
扮成雪魁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可不知為什么,她心里還是有些別扭,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她看著鏡子,鏡中剛好能看到凜華。
少女坐在旁邊高高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神情似乎有些落寞,顯得孤零零的。
滿月剛要張口和凜華搭話,御茶就道:“好了。”
御茶拉起她的袖子就往外走,滿月不得不起身跟了過去。她見凜華從椅子上跳下來,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明明生得一模一樣,兩人的性格還真是大相徑庭。
御茶帶著滿月回到雪魁的房間,炫耀式地說道:“好了!”
雪魁半倚在窗臺上,看了過來。
走進房中的少女年約十七八歲,著月華浸透的曳地白裙,好似自出生起就未沾染半點塵氣,黛眉開嬌橫遠岫,一雙墨眼若潭若冰,流轉間不禁令人跌落進去。
雪魁起身朝滿月走來:“姑娘覺得如何?”
滿月走到鏡前,看著鏡子里的人,揚眉道:“不像我,妝太濃。而且女裝不便行走。”
“哈哈哈,”雪魁不知為何笑了,滿月看去,就聽雪魁道:“姑娘的聲音雖能裝成男人,但往后行走江湖,還是易個容為好。”雪魁直勾勾地看著滿月,柔聲道:“沒了幃帽披風,這容姿即使未施粉黛,也不知要傾倒多少人。”
滿月睫毛微微顫動:“你覺得我能成功扮你?”
雪魁頗為無奈地看著滿月,走到滿月身后。
“尋常女子生成姑娘這番容貌,買下全四方最好的衣飾妝品也不為過,你偏偏要扮成男子。不過……”雪魁看著鏡中的滿月,附身在她耳旁道:“你的女裝更很美。”
鏡中,雪魁的眼眸看不出一絲假意。這句話卻好像突然觸動了腦中的暗弦,一個聲音在滿月的腦海中響起。
“——別的女子能靠姿色,但你只有靠這柄劍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給我撿起來!”
一陣隱痛穿過腦袋,滿月輕吸了口氣,胸口又驟然疼痛了起來,仿佛被人緊緊抓住了心臟。
她一下按住胸口,撐在了梳妝臺上。
“姑娘怎么了?”雪魁關切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不著痕跡地覆上了滿月的手腕。
“……沒事。”滿月不自覺地飛快扯回了手,可能是這幾日睡眠不足吧。她重新看向雪魁:“現在走嗎?”
“不如改日。”凜華忽然開口。
“不用,我真沒事。”滿月回頭道:“多謝關心”
雪魁看了凜華一眼,道:“那拿上拜帖便出發,樓下有馬車。”
“什么拜帖?”滿月問道。
“去他人府中,需有拜帖。”雪魁走到書桌前,將透干的信紙折起來,放進封中。
“上面寫了什么?”滿月撫過胸口。疼痛感很快消失,只是胸口有些發堵。
“寫了雪魁希望拜訪洛笙歌洛公子,”雪魁將拜帖交給御茶,戴上幃帽,又遞給滿月一頂:“馬車停在下面,可以出發了。這個時間都在休息,沒人會注意。”
幾人離開房間,下了樓,樓中果真一路無人。
雪樓院中停著輛馬車。滿月先上,雪魁跟在后面,緊接著是凜華。
按她平日行事,要去見目標,定然會打聽清楚這人的一切情況,但這次她只想早早解決雪魁的事,所以沒做任何調查。
越接近目的地,滿月越覺得這次行動有些倉促。但五月不遠了,她免不了感到心急。
馬車在街頭行駛片刻后停了下來,滿月以為到了,卻是守衛要上車查人。
“洛少爺的客人,你們也要攔?”雪魁呵斥道,竟還頗有氣勢。
守衛們見車上紋著雪花紋樣,心下明了,也就退下讓他們通過了。
宰相府坐落在一條寬闊的大街上,雪魁說這條街左右全屬于洛相,住滿了他家的門客與仆從,此處幾乎相當于洛長生的一座小皇宮。
滿月掀開簾子,見街道兩旁宅子鱗次櫛比,規格相同,路旁停著不少馬車。街道盡頭,高高的臺階通往大門,兩座威武石獅立在實褟褐紅門旁,左右還有兩扇小門,一邊進一邊出。
凜華下了車,先上了階梯,從小門將拜帖遞了進去。她回到車上,接下來便是等待。
雪魁見滿月沉默地攥著手,問道:“緊張了?”
“不用擔心。”滿月照搬了他的話:“說來,我想到要什么報酬了。”
“什么?”雪魁剛問,門外就傳來一個聲音。
“請雪魁姑娘下車。”
“晚些說與我。”雪魁說道,與凜華先下了車。
兩人一左一右掀開簾子,滿月見雪魁朝她伸出一只手。她很快反應過來,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踩著凳子下了車。
迎人的是位嬤嬤,她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滿月一番,道:“姑娘,這邊請。”
一行人上了階梯,跟著嬤嬤走進側邊小門,先進入眼前的是長街一條,直通最前,沒有岔路。
前面走著幾個著官服者,往后看去,又是江湖浪人。不管身分如何,都只能走徒步行走過這條石磚路。
看這和宮中一般的長甬道,洛相還真是明目張膽。走過甬道,便可見相府中的亭臺樓閣,一路遇到不少仆從與守衛,但見人路過,都安靜地退到一旁垂首。
走了大半天,滿月輕輕吐了口氣,就聽嬤嬤道:“姑娘,馬上就到了,很快可坐下歇息。”
這嬤嬤腳步頗為穩健,卻沒想到能聽到她這么輕的吐氣聲。但她不是累得嘆氣,是不耐煩的嘆氣聲。
小碎步走著非常不習慣,她快演不下去了。但她來相府不禁是為了雪魁,所以必須忍著。
前世,洛相宣布現人皇繼承的遺囑是偽造的,將暮色推上了皇位。這個洛相不僅可能同薛鑒祿的死有關,也很可能就是她前世會死的幕后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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