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穩穩地落到了地上，暮色雙腳踩住地面，身子一軟，差點兒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不過此處還有其他人，他好歹撐起了身體，站直后看去。

蓮燧和蓮若都在，前者看著滿月和他，后者則抬起頭看著上方受損的結界。

暮色回頭看去。

只見天邊有一處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窟窿處全黑一片，不知通往哪里。看來正如滿月所說，此處是蓮家的地盤，不過是個單獨隔開，只用來測試學徒的地方罷了。

可這結界并非吹灰之力就能重建，滿月直接打破也未免太……

她到底是誰呢？

“啪——”蓮燧揚手鼓起掌來：“我活了這些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結界被破壞的樣子。”他大笑著走上前，站在了滿月面前，表情忽然嚴肅起來：“你準備如何賠償？”

滿月也抬頭看向了結界，又轉過身來看向蓮燧：“我沒錢。”

暮色：“……”

很明顯地感到兩人在雞同鴨講，根本接不上話。

他很想知道他的試驗有沒有通過，可在這個時候問出口總是不大妙的。

暮色看向蓮若，他似乎也察覺到若不說些什么，氣氛或許會變得劍拔弩張。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兩人相差不多，他從小看著連隨，很清楚他隨心所欲的樣子其實和瓐一相差不多。

為防蓮燧提出什么古怪要求，無法收場，蓮若走上前去：“有什么事不如回去再說。”

“這可不行啊，弟弟。”蓮燧擺了擺手，根本沒看蓮若。他就像是一只大犬一般，繞著滿月走了一圈，重新站定在她的身前，問道：“你是什么來頭？報身份時說的俠士，可我看怎么都不止這些。”

能夠打破結界，足以說明這個人的實力，既有如此本事還來蓮家，想必是別有用心了。

“我沒有來頭。”滿月道：“不知你想讓我如何賠償這結界，最好快學決定。”

“來參加試煉，想成為蓮家的學徒，卻如此囂張。”

“我不做蓮家的學徒了。”滿月道：“不日我就要離開，如今還請將我當成蓮家的客人。”

“……哈哈哈。”蓮燧又笑了出來。

此人還真是泰然自若啊。

暮色站在一旁，沒有開口，心里正道事情不要變得更亂，卻又聽蓮燧道：“我是要你告訴我，你身上散發著的煞氣是怎么回事！”

“——我們方才碰到魔了。”未免事情變得更大，暮色連忙上前：“是滿月殺死了魔。”

“這不可能。”蓮若說道：“魔不可能來到他界。”

“是真的。”暮色道：“我親眼看見的，不是幻境。他還化作了魔獸！”

蓮若看著暮色，又望向滿月，視線最終落在了蓮燧身上。

蓮燧微微瞇起眼睛看著暮色，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他方要將這手點在暮色額頭上，滿月也上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你要做什么？”她問道。

“無非讀這小子的記憶來看看。”蓮燧說著看向暮色：“那家伙讓你來我這兒做學徒，我不能光看他，也要看看你說的話是否真實啊。我們蓮家可不收騙子。”

“不行。”滿月道：“你能讀他的記憶，就意味著你能在同時篡改他的記憶，不是嗎？”

蓮燧看著滿月：“你想阻止我？雖說不大可能，但將魔召喚來的，是你嗎——”

話音未落，蓮燧手中就多出了一把斧頭，朝滿月揮來。

滿月本不想多，但心中未免還有些虛意，還是上本身往后仰去避開了。

斧刃在空中滑過一道勁風，滿月閃身避開，蓮燧也發出了追擊。

這斧刃中蘊著強大的力量，不可置疑，一招一式都帶著這武器擁有者的決心。只有經過多少個日夜的鍛煉，在心智和技術上都臻于窮盡的人才能擁有如此的實力。

滿月很清楚，蓮燧不能相覷，但她也想避免同他的沖突。若是被發現她是魔，不，或者是要被發現……

在這個世界，魔界也會侵入人界，既然她已殺掉了一只魔獸，不如就趁此機會將魔界納入手中，一勞永逸？

“和我教授卻想著其他的事——”蓮燧露出了利牙：“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另一柄斧頭重重地打在了滿月的肩上，由于是背面并未造成外傷，但斧頭飛回了蓮燧的手中，從滿月的身上頓時冒出了黑色的煙氣。

“果然是魔啊……”蓮燧雙手持著斧柄，露出了戰斗的姿勢。蓮若也一下緊張了起來。

暮色看著從滿月的肩膀上不斷躥出的煙霧，有些發愣：“魔？”

“是啊，小子。”蓮燧走到了暮色身上：“你差點兒就要被她吃了啊，剛才殺魔的戲也是演給你看的吧。不過……我倒挺好奇的。”

滿月低頭看著肩上的黑霧，想來蓮燧的武器中帶有法術，但她并未想到被擊中后是這樣的后果。計劃偏離，她似乎已經無法呆在這里了……

“好奇什么？”她淡淡問道，表情未變。

“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蓮燧問道，頓了頓：“你又是怎么隱藏了身形和氣息。”

“一上來就出言不遜，對我出手，你認為我會回答你的問題嗎？”滿月彎起了嘴角：“不過來到此處也算是有收獲，蓮家的屏障不過如此，連魔都察覺不出來呢。”

暮色的眼睛微微睜大，只見滿月的雙眼變成了金色，隨即從她的頭上長出了兩只淺金色的角，略微彎曲，乍看像是頭飾，可就算暮色也感覺到了此中散發出的煞氣。

“哦，現出形了啊。”蓮燧揚斧頭：“我要出手了哦。”

“那我先告訴你我要去哪兒吧。”滿月道：“蓮家的封印地。”

她說完，身后展開了一副黑色的巨翅，輕輕一揚，就可將人往后掀去。

暮色一下被往后吹去，抬手要擋，蓮若拉住了他，而蓮燧用兩柄斧頭擋住了這狂風。

滿月身后的羽翼不斷地閃動著，蓮燧站在最前，露出了一個笑容：“還有兩下啊。”

他說著大吼一聲，將手中的斧頭往前一送，破開了包圍著他們的風，抬頭一看，卻不見滿月身影。

蓮燧仰起頭來，只見空中驟然飛過一道黑影，他隨即追了上去，還對蓮若道：“開始備戰了！”

蓮若靜靜地看著蓮燧，望向身旁。

只見暮色怔怔地望著空中，好似說不出話，似乎在想著其他的事。

“同我回去見你的師傅吧。”蓮若也按住了他的肩膀，將他一下提到了空中：“你會留在蓮家修習的。”

藍天之上，滿月確認了蓮家封印地的方位。

她確實聽瓐一說過，但擁有了魔的眼睛后卻能看到了。

在遠處有一個地方，一道黑氣直直沖向天空，方才那魔人似乎也是往這個方向走。

滿月回頭看去，不見蓮燧。羽翼劃過天際，她迅速地往封印的趕去。

按她的速度，蓮燧絕對追不上來，重要的是，或許會擋在蓮家的人。

她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想通了。

既然她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為何不先將自己能夠得到的納入手中呢。

若她直接用鑰匙打開大門，她就處于被動的地位，但若她保證自己能贏過仙界，能讓瓐一活下來，在那時再開門，一切都可得到平息。

因此她不能通過鑰匙將自己傳送到魔界，因為天界也或許會知曉她的存在，那么走封印地就是最好的選擇。

蓮家的大門高高坐落在云霧之中，滿月以此為標記不斷地飛去，不過隔了段距離，她已見有人立在了門上，就像是在等待著她一樣。

瓐一衣袂飄飄，手中拿著扇子，滿月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了下來。

他面帶笑意看著她，喚道：“滿月姑娘。”

滿月沒有落下，同他隔著段距離，羽翼在她身后輕輕地擺動著，讓她保持著隨時飛起離開的狀態。

“你要走了嗎？”瓐一問道。

“暫時。”滿月說道。

瓐一看了眼滿月身后的羽翼，笑道：“你是從他處來的鑰匙吧。”

滿月：“……”

她什么都沒說，他卻猜出了，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能點頭。

“我明白，鑰匙絕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否則會造成世間的變動。”瓐一看著她，緩緩道：“若我沒猜錯，你我的確認識。我恐怕做了我不被允許做的事，回到了天庭，受到了懲戒。”

他猜得分毫無差，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他也會做出同樣的事？

若是他一直如此，在最早她被懸賞的那個世界，牧殊兒將她綁來，莫不是要打開天界大門，找到離開或是消失不見的瓐一？

“沒想到是我被拯救了。”瓐一輕聲道：“但這也說明另一個我做到了如今的我未能做到的事。”他站在白色高門上，周圍云霧繚繞，瓐一望著滿月：“凜華和御茶或許和你說了你想知道的，卻沒告訴你，你應該知道的。”

滿月：“……”

“當你將自己作為鑰匙，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離開舊的世界，那個世界也不會停止運轉。它會繼續進行，直到一切終末。”

這滿月確實是第一次聽說，也就是說哪怕她離開，那個世界的瓐一還是……

“不過還有解決的方法。”瓐一道：“當你回到過去的世界，這個新的世界就會消失，直到你回到第一個，所有后來的才能全部消散。”

滿月：“……”

瓐一揚扇，看到了遠處蓮燧的身影，說道：“去吧，做你想做的事，直到我們再次相遇。”

滿月凝望著他，略微傾身，瓐一也抬手撫過她的背部。幾乎是一個禮貌性的擁抱，滿月霎時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蓮燧隨即趕到，終于追上了。

然而，明明瓐一就在她前進的道路上，竟沒阻攔她！

“你不要說你沒察覺到她是魔！”蓮燧吼道：“她怎么會知道封印地在哪里？！”

“這個我可沒說。”瓐一道：“但你也阻止不了，只要魔想回魔界，默認能阻止。這上古的規矩讓所有人都能回到自己的故鄉，不過己方混血的人是沒有‘故鄉’這樣的存在的吧。”

瓐一的話中似乎別有深意。

蓮燧知道，他一旦說了他阻止不了，那就確實是無法阻止了。既然她去了魔界以后無法回來，不如節約些性命。

“蓮若，讓眾人都退了吧。”蓮燧通過腦海連通了蓮若。

瓐一看著滿月離去的身影，又好似剛想起一般，對蓮若道：“你可知她是誰？”

“魔。”

“我不是說這個。”瓐一道：“她可是同芷鱗有關的存在。”

從沒人在蓮燧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一片茫然中又帶著不可描述的深意，就為了這個表情，瓐一覺得他讓人去調查滿月的身份確實是值得了。

滿月飛入了蓮家，在空中時見地上烏泱泱一片人，她已做好用聲音的準備，卻沒想到這些人又忽然飄飄然離開，沒有一人停留。

不知是有詐還是真離開了，滿月也不管那么多，走進了山洞之中。

她躍進湖底，按前世瓐一同她所說的，到達了廟宇之中。

在那里，她進入了水井里，很快就浮了起來，來到了山洞中。

山洞，這是她對魔界的第一印象，那時瓐一將她帶來這里，她還不怎么清醒，如今自己獨自前來，倒是體會到了不同的感受。

她不屬于這里，但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似乎也不屬于人界，更不用說仙界，她好似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然而，她也答應了凜華和御茶，在每一個世界中，她都會打開大門，只有這樣的連鎖反應，才能保證她無法到達的世界中瓐一也能存活著。

因此她不能現在就去往前一個世界，她要先在這里完成她答應好的事，不僅是為了他人。

滿月走出了山洞，洞外燈火通明，是魔界眾人在活動的夜晚。

這是她要做的第一步，那就是將魔界掌握在手中，她要在魔界，成為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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