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還在打架的幾名女學生,就被趕來的老師強行分開了。
帶頭女生的小腿肚子,已經被褚青青咬得鮮血淋漓;褚青青的身上就更慘了,到處都是被毆打的淤青和圓規留下的細小血洞。
于是老師挑起眉毛,將兩邊的人都訓斥了頓,然后全都拉到辦公室,去找他們的班主任去了。
剛才進入教室以后,程晉陽就直接回到位置,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默默旁觀。
對于這位老師的做法和態度,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很多老師其實并不想管同學之間的暴力行為,越是混日子的那種越是如此。概因為學校本身往往沒有對暴力行為作出明確的界定和處罰,挑起暴力的大多又是問題學生,老師管得輕了沒有效果,管得重了又會引來家長,費盡心思把問題解決了還沒獎勵,積極性自然不高,完全看個人的職業責任心。
不過見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看被褚青青下牙的那名女生,小腿肚子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后續肯定是要到附近醫院去縫針了,一時間即便這個老師只是路過,也感到有些束手無策,連忙去叫她們班的班主任。
于是褚青青和另外四人就被帶走,剩下來的學生們立刻炸開了鍋,紛紛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程晉陽不想看他們那些歪鼻咧嘴的長相,索性趴在桌上睡覺,耳朵里暗自聽著他們的討論聲。
出乎意料的是,從這些討論里可以聽出:班里的同學們對于褚青青,其實并沒有多少的惡感,只是覺得她過于孤僻和內向。
至于她為什么受到欺負,那更是無妄之災。大概在初一入學的九月份,隔壁班的某個班草向她表白被拒,引發了暗戀對方的本班某個女性班霸的不滿……
這樣看來褚青青是真的慘,不過人長得稍微漂亮點,結果就禍從天降。
大約過了幾分鐘,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
夢境里的時間,和現實里的流速是截然不同的。重要事件發生的時候走得慢,無關緊要的時候就過得飛快,明明剛才打架的時候還是清晨,一轉眼就要晚自習了。
從醫務室歸來的褚青青,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包扎起來,看起來傷痕累累的樣子。她哆嗦著抱著雙臂,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喂,蒜頭!”有男孩子嘻嘻哈哈地沖她嚷起來,“你完蛋了,虎妞說等她晚上從附近醫院回來,就要帶人堵教室,把你的腿給打斷掉,然后吊在樓梯口!”
虎妞,就是那個帶頭欺負她的女生的名字,長得人高馬大,打架很厲害,連別班的男班霸都不敢招惹她。
另外這虎妞最討厭長得漂亮的狐貍精,很多隔壁班的漂亮姑娘,在走廊里都被她無緣無故找過茬——從這點上看,戰斗力確實比微博拳師高出不少。
程晉陽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地用眼角余光繼續觀察褚青青,只見她沒什么反應地在原位置上坐下,怔怔地盯著窗外。
感覺像是對外界已經麻木了。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跟著其他學生向教室外面走去。
晚飯的飯點到了。
倏忽間,飯也已經吃過了。程晉陽慢悠悠地走回教室,就看見學生們正圍在教室外面,對著里面指指點點著什么。
某種不妙的預感突然生起,他連忙推開人群強擠進去,就看見教室里的課桌椅已經被全部推到周圍,讓出了中央的一片空地。
奄奄一息的褚青青正倒在地上,渾身如痙攣般抽搐著,幾個女生還在掄著椅子往她的雙腿砸去。拄著拐杖的虎妞冷冷地站在教室門口,將進來的唯一通道堵住,表情森寒地盯著倒地的褚青青。
“誰也不許進來!”她轉過頭來,狀若瘋魔地吼叫道,“不然連你們一起打!”
程晉陽:………………
雖然這只是類似回憶的噩夢,現實里其實已經是過去時了,但當他身臨其境地看到這殘忍的施暴畫面時,仍然還是有種難以忍受的憤怒。
唉,還是趕緊去找老師吧。
程晉陽轉過身去,然后……
驟然旋身狠狠一拳,打在了虎妞那張大餅臉上。
拳頭與她的側臉接觸,剎那之間她的臉龐就變形了,幾顆牙齒伴著血水噴出,整個人被直接打翻在地。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連還在試圖打斷褚青青雙腿的那幾個班霸跟班,也瞠目結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呼,爽!程晉陽滿意地甩了甩手,這一拳頭的手感還真不錯。
反正是噩夢里,管它呢。
“不是要連我一起打嗎?”他活動著雙手關節,手指朝教室里提著椅子的幾個女生勾了勾,笑道,“來啊,打我。”
然而那幾個女生并沒有動彈。或者說,她們已經沒辦法動彈了。
不知何時,教室里的課桌椅,已經全部倒塌在了地上,那些由金屬構成的桌椅框架,此時如同水銀般傾瀉了一地,將那幾個女生的腳踝淹沒了。
程晉陽的表情突然變了:他看到褚青青緩緩從地上升起——被無數的金屬手臂所抬起,像是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般,而更多的流動金屬則是沿著雙腿,迅速爬上了那幾個女生的身體。
然后在一瞬間,就凝結成密密麻麻的荊棘!
無數的金屬尖刺從她們的身體上穿插而過。半液態的性質賦予了金屬移動的能力,半固態的性質確保了它們足以撕開肉體的強度,以至于這些女生的身體立刻便四分五裂,血肉殘肢掛在金屬尖刺的表面,將它們染成了妖異的猩紅色,恍若刀山地獄。
然后尖刺又重新化為液體,組成了重錘的形狀,朝著教室外墻狠狠砸去。
轟然巨響,聚在教室外面、還沒反應過來的學生們,一部分立刻便被倒塌的墻壁所掩埋了。剩余僥幸沒有被埋住的學生們,也被呼嘯的金屬洪流瞬間吞沒,然后被無數尖刺貫穿,身死當場。
程晉陽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剛才沖垮教室的金屬洪流,刻意地繞過了他的位置,以至于他現在依然完好無損。
然而原本在他周圍的同學們,此時已經一個能站著的都沒有了。空氣中彌漫著惡臭的血腥氣息,以及某種鐵銹的古怪味道,伴隨著被金屬抬著接近過來的褚青青,越發地濃烈起來。
“你剛才想要救我?”褚青青湊到程晉陽的面前,雙眼無神地看著他,聲音沙啞如磁石摩擦。
她的三分之一臉龐已經金屬化了,仿佛嵌入血肉的青銅面具般,這大概是沒有算法強行發動異能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你最好去看下醫生。”程晉陽鎮定說道。
“還沒殺完……”
“什么?”
“還有那些老師。”褚青青似乎沒有和他多說的興致,直接便乘著金屬巨浪,向教師辦公室撲了過去。
“等等!”程晉陽連忙追趕過去,“這些老師雖然算是失職,但也沒必要殺掉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里便響起幾聲慘叫,隨后血液便從門口的地板上滲了出來。
程晉陽:………………
褚青青再次乘浪出來,這次她臉上有一半都被蔓延的金屬占據,儼然已經被侵蝕得更深了。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掉的。”程晉陽無奈說道。
“那又如此?”褚青青用空洞的眼神看著他,“如果沒有覺醒異能,我在剛才就已經死掉了。”
“如果這是一個好的世界,那為什么偏偏要我遭受那么多苦難?”她喃喃地自言自語著,繼續游向隔壁班的教室,不少學生已經被教師辦公室里的慘叫聲吸引出來,然后就直接被金屬巨浪卷入其中,連喊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被絞成了肉糜。
“我做錯了什么,要被他們這樣子對待?為什么沒有人來救我?”
金屬巨浪沖入教室,幾聲依稀的慘叫響起,很快就被淹沒在呼呼的浪潮聲里,似乎褚青青對異能的掌握程度,正在隨著她的摸索而加深,代價則是對身體的負擔越來越嚴重。
“如果這是一個壞的世界,那么我所遭遇的一切,就可以用弱肉強食解釋了。”她從教室里緩緩出來,身上已經沾滿了血污——是那種足以讓阿芷姑娘昏倒的骯臟血污。
然而她那三分之二金屬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走火入魔般的邪異笑容:
“我比她們弱小,所以我只能忍受暴力欺凌;反過來,我比她們強大,那么這些曾經欺辱過我的、咒罵過我的,以及坐視我被折磨卻無動于衷的人們,現在我要反過來將他們殺死,又有什么問題呢?”
“問題很大。”程晉陽嘆了口氣,試探說道,“你在成為你自己曾經深惡痛絕的人。”
褚青青微微怔了一下。
“不。”她冷笑著搖了搖頭,“這就是我所渴望成為的人。”
“在我每一次被暴力折磨的時候,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會將這些痛苦千百倍地奉還給那些曾經的施暴者。”
“你不認可我的行為,是因為你沒有真正經受過痛苦。沒有遇到過,那種讓你無比渴望‘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極致痛苦。”
無數的金屬手臂低垂下來,將恍若血人的褚青青降到了程晉陽的身邊,嘴唇正好對準了他的耳畔,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呢喃聲:
“對吧,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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