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你吃什么。”
盜亦有道,人家對她好,她不能仗著人家的偏愛有恃無恐。
她害怕,一點點暖意給人看到了,然后又給奪走了。
“你把你的炒鹽給我。”
“炒鹽不好吃,你吃你自己的菜吧,我自己吃炒鹽。”
“叫你換你就換,要不的話,我就去你寢室里換。”張峰態度堅硬無比。
“那我們一人一半好嗎?”張落做出讓步。
“恩!”
張峰從大佬手里接過炒鹽的罐子,夾了幾片青菜桿子胡亂的放在上面,把蓋住擰緊,隨身放好。
“你米夠不夠,我這拿了一點給你。”張峰說著把手里的一小袋米遞給張落。
“飯要吃飽。”見云落無動于衷,他補充了一句。
“可是我吃飽了,你就吃不飽了。”張落知道張峰家也不富裕,雖然他是男孩子家里寵溺一些。
但是都是地里刨食的,哪個不是八斤八兩,何況張峰家里就只有他和爺爺相依為命。
日子或許更難。
“我是男孩子抗餓,再說了,我有辦法照顧好自己。”
“你不要擔心。”
后來張落才知道張峰利用課余時間,去幫鎮上的木工家里做些活計,或者上山撿些東西換錢。
日子也就在勒緊褲腰帶中過去。
秋天已經過去大半了………有人批了離村三十里山外的木頭。
道路崎嶇,牛車都趕不進去,需要用力氣一點點的扛出來。
按重量算錢,兩斤木材給一分錢,鎮上老板倒也爽氣,都給現結。
一時不辭辛苦扛木頭的人絡繹不絕。
“你爺爺的身體好一點了嗎?”云落不安的問道。
張峰把肩膀上的木板用棍子頂住,歇了口氣道:“叫你不要來抗木板,你非不聽。”
“可是你也扛。”
而且一天都不落。
“我是男人,做臟活、累活那是天經地義的。”張峰辯解道。
“可我家人從沒有把我當成女娃娃養啊。”云落倔強道。
“你爺爺的病好點了嗎?”前幾天,云落就聽到村里人斷斷續續的說張峰的爺爺怕是不行了。
“人終有一死對嗎?”張峰并沒有正面回答云落的話。
“可是········”
“你怕我以后就沒有親人了?”張峰停頓了一下,看著眼神亮晶晶的云落苦笑道:“我不還有你么。”
原劇情里,張峰唯一的親人也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現在已經是秋末了。
“我怕你難過。”云落低頭細語著。
張峰騰出一只手,撫摸著云落的頭發道:“不難過了,人吃五谷雜糧難免生老病死。”
云落重重的吸了下鼻子,扛著重重的木板搖搖晃晃的走在前面。
她瘦小的身軀顯得分外的落寞。
“張峰這是我這些年存的錢,你看看能給你爺爺治病嗎?”云落捧著一個玻璃罐子。
罐子里滿滿當當塞滿了毛幣和硬幣。
張峰低頭看了一眼,云落存錢的罐子。
這丫頭平時去賣個東西都是錙銖必較,想不到如今全到一股腦的拿來了。
二狗子嗤之以鼻小落落啊,你看看你,已經不需要氣運之子循循善誘了,你自己都攆著臉皮倒貼了。
要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大佬都是抱著這個玻璃罐子睡覺。
甚至連感冒去了,去買顆四環素吃,她都不舍得。
說錢要用在刀刃上。
原來云落說的刀刃,居然是這樣的。
“你放著吧,我爺爺年紀大了,也算是壽終正寢。”張峰冷靜的說著。
“咳咳咳·····咳咳·······是云落來了嗎?”屋里想起斷斷續續的聲音。
云落抱著錢罐子進了里屋。
雖然房間并不大,東西也繁多,但是張峰還是把他們歸理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甚至在微微打開的窗戶里,還透著些許的陽光。
屋里沒有久病老人難聞的氣味,甚至有盆四季蘭開得恣意妄為,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好孩子······你隨便挑個位置坐,別離爺爺太緊,小心過了病氣給你。”
“沒事,我身強體壯,爺爺,我有錢,你看了病,吃了藥病就會好了。”
云落倔強的把自己的存錢罐遞了上去。
“咳咳····咳·····好孩子,爺爺自己知道閻王爺已經在耳邊催了,爺爺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
他說著渾濁的眼睛落在張峰的身上,朝張峰招招手:“孩子你過來。”
張峰木訥的走了過去。
老爺爺握起張峰的手放在云落的手心里:“爺爺這些年雖然老花眼了,但是眼盲心不瞎,如果可以,張峰就托付給你了。”
云落想抽回手,但給張峰緊緊的握著。
“孩子,爺爺走后,床底下,放咸菜壇子那挖下去,里面的東西等你走到更大的世界再看,一定要考上帝都的學校,答應爺爺。”
老爺爺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原本衰敗的臉,一下紅光滿面。
他用力的握著張峰的手叮囑道:“一定要考入帝都的學校,答應我,不然我會死不瞑目。”
張峰茫然的點點頭,老爺爺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神情輕松了下來,揮揮手道:“你們去寫功課吧,我想睡一會。”
云落牽著張峰的手來到院子,院子的門口有一顆從石頭縫里長出來的老柿子樹,已經掛滿了火紅火紅的柿子。
往年這個時候,除了滿院子嘰嘰喳喳的小鳥外,還有些嘴饞的孩子,拿著細細長長的竹竿來打柿子。
今年確實分外的寂寥。
張峰脫了鞋子,麻利的上去摘了幾個柿子遞給云落道:“回去吧,沒事。”
“真的沒事?”云落不放心的問道。
張峰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的爺爺還是死在霜降的冬天,因為張峰年幼,又沒有其他至親,葬禮也就由村長主持著葬禮。
那天,天上零星的飄著幾顆雪粒子,雖然不大,但是砸在臉上還是冰冷、生痛。
張峰穿著白色的孝衣,腰上是用稻草搓成的繩子系著。
他手里端端正正的拿著爺爺黑漆漆寫著百字的牌位。
周圍的父老鄉親也是用別針縫著一塊小小黑色的布。
莊嚴卻也冷漠。
尤其是觸目荒蕪的冬天。
有些年歲小的孩子,不知道生離死別的苦,圍著飛起的紙銅錢嬉鬧。
給家里的大人一把拉走,訓責著。
場面也就有些吵鬧。
云落看著靜靜躺在棺材里的人,棺材的蓋子蓋了四分之三。
棺材頭撐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
棺材的四周,撒了一些白石灰。
“蓋棺,起棺,屬龍,蛇,馬,牛的人回避。”
一聲唱和下,就有專門的人開始有條不絮的進行著。
村長對著張峰搖頭嘆息道:“要有人哭,你要是哭不出來,你爺爺走得不安心。”
張家村的規矩,夭折的人偷偷埋。
壽終正寢的老人大肆渲染的辦,最好兒孫輩哭的撕心裂肺。
那樣的人家看起來就是最孝順的。
云落的腦袋嗡嗡的,耳邊的鞭炮聲,一聲高過一聲。
張峰咬著牙齒,終究沒有哭出來。
無計可施的村長也知道這孩子的心性,轉身和幾個婦人商量了一下,以二十塊的價格請她們哭唱。
本來冷靜、寂寥的送葬隊伍,因為那些婦女的加入,多了幾分的喧鬧。
人群都散去了,云落陪著張峰站在嶄新的墳頭。
張峰還不來及脫掉孝衣,低頭看著那墓碑,堅定的說道:“落落我一定要考上帝都。”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云落把遲疑了一下,把手里的帕子遞給張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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