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悟的目光越過赤丹的肩頭,僅是一息又收回,說是讓他帶話,實則暗含警告。
“你回去告訴神帝,就說江中一帶自今后由我昆悟來守護,以后再有捉拿之類的事,務必先通知我。”
這些話簡直是以下犯上。赤丹眉頭一皺,正要說些什么,身旁的川烏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沖他搖了搖頭。
赤丹眸光一閃,連忙應了一聲“是”,就帶著人火速回去復命了。
直等到赤雷軍回了層云之上,昆悟將飄遠的小船拉回到船家那邊,見他安然,便要離去。
“仙君留步!”
昆悟一身青白色長衫隨江風飄搖,側顏如畫,似極了救他性命的糊涂神!
船家顫巍巍地問道:“仙君可是糊涂神?”
乍然間聽到這三個字,昆悟尚未平復的心池,霎時興風作浪,背對著船家的身子僵成了一株古松。
“仙君啊,多謝您救命之恩。這么多年,老頭子從未忘懷過您的恩情,是我們對不住你啊。”船家哽咽道。
昆悟始終未回頭,眼底似有水光瀲滟,良久后,他斂回神思,踏云而去。
他不忍心告訴老人家,曾經那個有求必應的糊涂神早就死在了他們的欲望里。
人都不在了,再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是我們對不住你啊。”
這句話反復回蕩在耳邊,忽遠又忽近,還伴著一股令人煩躁不安的干熱。
“好熱!”江近月喃喃一句,意識逐漸回籠。
奇怪,船上怎么這么熱?
下一瞬,江近月翻身而起,就見身前不遠有火堆,火堆旁邊還坐著個人。
不是船家?船呢?兔子和船家去哪里了?
周遭黑漆漆一片,唯獨火堆映照之處,依稀能辨出一些樹影。
他們去哪了?莫不是又被她……
還有這看不見臉的是人還是鬼?
江近月有一肚子的疑問,想問不知如何開口。
這人整個身子都隱沒在火光后,只看得見轉動樹枝的手潤白,指節修長。
江近月看了幾眼后,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到了別處。
這人好像在烤什么東西。
他在烤什么?
正想著,一陣香氣飄了過來,江近月聞了聞,是肉味。
好香的烤……兔子?!
“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江近月指著樹枝上穿著的不明物,驚惶不安地問坐著的人:“兔……兔子?”
君霖不知在想什么,以為江近月喚自己,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你殺的?”
君霖又“嗯?”了一聲。
兔子死了!
聞此噩耗,江近月如遭雷擊,身子一晃,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這才幾眨眼的功夫,她就把兔子給害死了?
早知自己是個瘟神,為何還要心存僥幸?
江近月悲愴到說不出話來,突然恨極了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事無成就罷了,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必然禍不單行。
若果沒有她,兔子說不定還好好的。
“你怎么了?肉要趁熱吃,快接著。”君霖將串著烤魚的樹枝遞過去,才發現她的眼睛都紅了。
“是我害死了他!”
君霖莫名其妙:“你害死了誰?”
“兔子。”江近月悲涼道:“我明知自己不祥。以為躲著人就好了,沒想到連兔子都被我克死了。”
明知她說的是兔子,君霖還是忍不住皺了下眉,不悅道:“世俗成見,瘟神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蠢!先把你那眼淚收一收,看清楚了再哭。”
前一刻還在悲春傷秋,乍然間聽到這句話,江近月死去的心瞬間死灰復燃。
她生怕是自己聽錯了:“什么?”
“瘟神亦是神,你不夠格。還有這不是兔子,兔子又沒犯錯,為何要殺它。”
“什么……意思啊?”江近月懵圈了,急于求證似的,“你的意思是說我……”
君霖翻了個白眼,心說幸虧她不是神界的人,否則早被蠶食鯨吞了!
男子不再作答,江近月也不好意思再問,自言自語道:“你說的確實不無道理,瘟神再不濟也是神,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君霖鄙夷不屑道,“別人拋給你枷鎖,你就乖乖地套在自己身上,說句難聽的,這樣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不能稱之為人?那稱之為什么?”
“蠢貨!豬!”君霖說完,重新塞了條烤魚給她,“吃點東西,別餓暈了。”
這人以為自己是餓暈的?
江近月尷尬的解釋:“實不相瞞,在下有疾,且這怪病說來就來,我根本控制不了。”
我看你不止身體有疾,連腦子都有病。疊那么多道轉移法術,還用錯了,沒病才怪!
不過話說回來,她究竟是什么來頭?
看似病氣纏身,實則無病無疾。發作時的狀態卻又像融魂。
據他所知,三界之內,需要融魂的不外乎兩種。
一種是近魔的妖類為提升修為,會吸取低級的靈元融入自身,納為己用。另一種是神界的人,但凡受傷,丟點三魂七魄,傷及了元氣,他們也會融魂。
但不管是魔還是仙君,沒有受傷的情況下,是不需要融魂的。
不過天外有天,不無第三種可能。
君霖沒有看透魂相的本事,想不通,便不再浪費精力去想,他見盤繞在江近月胸口的那絲靈氣強盛了些,又動了一試的心思。
“你……”君霖原本要說你過來,轉念一想,此時還不宜讓她看見自己的真容,遂改口說:“你叫什么?”
“江近月。”
“江近月?”君霖念了一遍,覺得這個名字與她美玉無瑕的臉不搭,素日愛給人取名的癖好又竄了頭,“不相配,近月,近,卿,卿卿我我的卿卿。”
卿卿我我的卿卿好像不是這么用的吧?
江近月張口欲拒絕,但考慮到這人的安危,便抬手遮住臉:“行吧,公子說了算。我有些累,可否……”
“累?”君霖心中一動,盯著江近月,“你是真累了還是要融……暈了?”
男子含混過去的那個字,江近月并未聽清楚,也未作深想,只道是此人嫌自己麻煩。
“真累了。”江近月歉意道。
“那就睡吧。”君霖半是期待半是遺憾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會在此地長留,這只兔子贈與你吧。”
“嗯?什么兔子?”
“救你時一并救過來的。”君霖把偎依在腳邊的黑兔子抓起來遞給江近月。
“兔子!”江近月感激涕零的道了謝,接過兔子放在臂彎給它順毛。
不曾想,兔子好似尋到味了一樣,抬起爪子就往她胸口拍去。
江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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