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坑底?”川烏聞言,凝神運目再看,須臾,猛地睜開眼,一臉驚訝。
“怎么會!?我明明看到……”
“看到什么?你那雙眼睛除了女人,還看得見別的東西嗎?”
川烏呼吸一滯:“要不然我再……”
“閉嘴!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搞那么大的聲勢竟然失手?此地離黃州府那么近,你還想招來……”赤丹突然打住,回頭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赤雷仙兵,壓低聲,“罷,再尋機會。”
川烏一臉愧色,吩咐手下:“回。”
籠罩在頭頂的重云已經散去,直到看見湛藍如洗的天空后,君霖緊繃的身體才松懈。
赤雷軍!
呵!太微這個老東西還真舍得下血本,派了那么多尾巴還不夠,竟連昆悟和左膀右臂都派了出來。
難不成以為他一死,魔界就能落入他手么?
真是天真!
君霖望向仍舊冒著濃煙的深坑,目光如刀。
九重雷刑,別說他現在這副鬼樣子,就是他巔峰狀態也未必能扛得住。
若非江近月舍身一擋,他這條命怕是要交代在此了。
方才危急關頭,他本想拉江近月來擋,卻沒想到她會主動撲過來。
歷來只有獻祭者挖空心思想逃,想活命,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舍身救契主的。
她為什么要救自己?
君霖神色復雜地看向江近月。
被雷劈到后,江近月意識尚還清醒,只是頭昏眼花的厲害,她好像聽到兔子喚自己,又聽不真切,怕他擔心,便說了句:“我沒事。”
被赤雷擊中,便是神仙也不會安然無恙,她竟然會沒事?
君霖難以置信:“你沒事?”
“沒事,就是頭有點疼,眼睛有點花,還有耳朵聽不太清。”江近月說完,摸索著想坐起來,不知牽動了哪里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又跌了回去。
“居然受傷了?”江近月嘀咕道,“真奇怪,今日這雷怎么不避著我走了?”
“你說什么?”君霖豎起兔耳朵,目光陰鷙,“你說赤雷避著你走?”
江近月已經聽不太清兔子說了什么,牛頭不對馬嘴的回了一句:“是啊,沒事,最多半個時辰就好了,你不用擔心。倒是你,受傷了嗎?”
原來如此!
難怪第一道赤雷能準確地找到他的位置;難怪會奮不顧身的撲過來……
真是好樣兒的!好一出苦肉計!
先以弱勢打消自己的疑慮,再以苦肉計騙得他的信任,待得手之日,便是致命一擊!
不愧是神界慣用伎倆!
四下突然寂靜無聲,江近月不安道:“公子,你怎么不說話?”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君霖倏地舉起了手。在鋒銳的爪尖快要刺進江近月眉心的時候,忽而——一聲低嘆傳入耳。
“唉!”江近月睜著澄澈的大眼,視線穿過懸在上方的爪子,幽幽嘆道,“走了也罷,聾了也好,從此兩耳不聞窗外事,倒也樂得自在。”
說完,江近月抬手捂住了眼睛。
又玩什么把戲?
君霖疑慮未消,手卻移開了一寸。這一讓,視線恰好落在江近月的側臉上,就見有水流沿著她的眼角往下淌。
她這是……哭了?
她為什么哭?
為何她哭的時候沒有聲音?與那些人的歇斯底里不一樣?
看著那不斷洶涌流下的淚水,君霖滿目訝然。
她為什么這么難過?
是發現自己恩將仇報,所以她難過?
君霖知恩怨明是非,卻不通世故。神界評價他離經叛道,魔界說他率真。
可來了人界后,他才發現,凡人的陰謀詭計,遠勝于神魔。
所以他們的情緒,大多數時候,他不懂。
他生來高貴,見慣了笑臉相迎,從未見過人哭是什么樣子,生平第一次因江近月的眼淚,生出一種難過的情緒。
靜默良久,君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咳了一聲,聲音很大,只要江近月沒聾,應該能聽見。
聲落,江近月緊抿著的唇驀然一松,輕聲問:“你還沒走?”
這一聲太過小心翼翼,君霖心頭一顫,忽然不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大聲道:“沒走。”
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樣子,如同江近月知曉兔子沒走,自己還丟人現眼后,捂住眼睛的手遲遲不曾移開。
但微微揚起的嘴角出賣了她。
即便江近月這個笑容似有若無,君霖還是從中感受到娃娃討到糖果的快樂。
他莫名道:“你笑什么?”
江近月剛想回答,卻因起身時牽動傷口,疼得嘶聲道:“——好痛啊!”
這一喊,聲情并茂,眼眶濕紅。
君霖并不見她身上有血跡傷口,除了衣袍有些亂,連泥土都沒黏上一星半點兒,這樣子哪像受了傷?
君霖狐疑道:“傷口在哪里?”
“在背后。”江近月深深地吸了口氣,嘀咕道,“奇怪,怎么會沒好?”
這口氣跟那句“赤雷不避著走”一模一樣。
方才壓下不久的疑云又籠罩上心頭。
這個江近月處處透著古怪,身上隱藏的秘密就像個看不見底的深淵,稍有不慎,陷入其中,只怕會尸骨無存。
他君霖孑然一身,死便死了,可他的身后是魔界千千萬萬的生靈。
若他一死,依照神界那針眼大的心胸,魔界生靈焉有活路?
不過這咒印一日不解開,他離身死魂消就近一日。
到時不等太微出手,魔界照樣難逃厄運。
君霖無聲嘆息,視線轉回江近月身上時,靈光一閃,一計上心來。
江近月口口聲聲說自己倒霉,但她不知,她以為的倒霉全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神通。若利用得當,說不定能成為對付神界的利器。
還有她身上的靈氣未必無用。
思及此,君霖道:“讓我看看?”
他的語氣聽上去關切自然,可江近月是個極其敏感的人,聞言,神色一滯:“你不相信我?”
這回反應倒是快。
君霖不置一詞,平靜地看著江近月,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咱倆半斤對八兩。
“我……”江近月翕動著唇,卻不知該說什么。
換位思考,這事除非擱自己身上,否則誰會信?
一個正常的人,雷劈不死,還能自愈傷口,便是神仙也不一定有這等能耐。
沉吟片刻,江近月抓住兔子很在意細節這一點,嘗試解釋:“你不相信我也無可厚非。我也早知你不是普通的兔子,之所以沒告訴你我能感應到靈氣,和有特殊能力,只是想驗證一下……”
后面的話江近月不說,君霖也明白了七八分,言下之意,她和自己一樣是精怪,行為離奇,實屬正常。
“你不知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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