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默不作聲,但從額間沁出的細汗能看出,他在轉動的思想繁多。至于是動歪門思想想反撲,還是考慮如何贖罪,不得而知。
小珊收起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張狂,打從進來沒敢抬頭過,特別會瞪人的眼睛只敢盯著鞋尖。
黃怡經歷過一次遺憾,經南曦提醒,特別將兩人半小時跋扈樣子印刻在腦海,再對照看看他們這會兒的慫包樣,太爽有沒有。
特別想唾棄南曦喜歡扮豬吃老虎的行為,每次總把身邊人的擔心拉到極致了!
不過轉念想想,正因為有極致的反差,收獲報復果實之時才過癮啊。
黃怡想著,臉上沒閑著。一個勁沖小珊翻眼睛,就愛不敢正面反擊的紙老虎。
“小史你帶兩名姑娘出去吧。”
郭俄一聲令下,史秘書來到小珊身邊,無需開口多說,小珊顫顫巍巍地邁步離開。
黃怡得意地朝小珊背影擺手,小聲嘲諷道:“您慢點走啊。”
她早想這么做了,上一次兩人耍威風時,她光顧著惱怒,再來機會豈會放過。至于聲音大小問題,那不重要。
小珊消失在視線里,黃怡嘚瑟的手剛垂下,就見史秘書面帶微笑,朝她比個請的動作。
黃怡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郭俄說得是兩個姑娘包括她!
不舍的離開房間,出了門立刻探頭探腦的找小珊,想偷偷欣賞下對方的精彩表情。不怪她愛記仇啊,想當初小珊給沒給過她和南曦的臉色。
找了一圈,找到電梯口處沒見人,暗罵句:“小短腿跑得挺快。”
折返回去,去茶飲室等南曦,走到一半聽到樓梯口有嗚嗚咽咽的抽噎聲。
趴在墻邊伸頭望去,見小珊坐在樓梯上哭得好慘。
黃怡一下沒憋住笑出聲,隨即迎來張比貍花貓還花的臉。
兩人大眼對小眼對視了幾秒,黃怡強撐起膽子,省略捂嘴掩飾的尊重,放開聲音大笑兩聲,快步撤離現場。
總套內,寂靜無聲。
何毅陪同坐了會熬不住,給南曦和郭俄打聲招呼后離開。
他原本打算留下給南曦撐撐底氣,后來發現南曦比他鎮靜的多,根本不用他來撐,他留下反而造成了溝通的停滯。
估計郭俄礙于他的身份給他留有面子,沒讓秘書直接把他請出去。
何毅離開,南曦仍然保持優雅的姿勢,雙手平搭于腿面,安靜端坐。
郭俄瞥眼杵在身后的秦政,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一直等著被重視的秦政難得讓正眼瞧下,忙鼓起勇氣說:“郭局,我愿意接受黨政檢查。”
“你小子等著吧,你的事跑不了,沒讓你說話的時間別說。”郭俄甩上句警告。
秦政連‘是’都不敢多應,垂頭站直。
郭俄厲聲亮完警告,扭頭面朝南曦露出和善的笑容:“不知道請天禹旗下的藝人幫忙宣傳下,需要多少錢啊?”
滿是無奈的話讓南曦和秦政同時一愣,如果對方如秦政般以官威壓她,南曦倒好處理了。
客氣的態度讓南曦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您要請任湫?”
“哈哈,果然冰雪聰明啊。是的,請你太貴了,我們資金有限。加上任湫對我們景區的有過好的影響,他更適合點。他可以通過普通的住宿飲食游玩記錄真實感受,幫我們在網上立下口碑。”
“真實感受。”南曦唇瓣勾起淺笑,默默念遍。
淡淡的笑容里滿是不可置信,郭俄聽出其中的指桑罵槐,并未正面回應,嚴肅保證。
“對,真實感受,小珊火鍋店這類飯店在我市只是個例。至于兩次為難你們索要租賃費用,的確因為我們城市的居民靠旅游業賴以生存。在剛剛來的路上,我重新冷靜的考慮了一下,我們決定的目光短淺了,光顧著眼前利益,從而兩次讓負責的人鉆了空子。這次我親自給你做個保證,以后天禹來湘西拍戲,只要是正面積極的題材,我們全力支持。”
南曦將半年內聽過幾次的‘全力支持’暫放一邊,饒有興趣地看向秦政。
“郭局咱們在談重新合作之前,是否方便告知下我,您打算怎么處治秦副處啊?”
郭俄看出南曦在向他討要誠心,直截了當地公開道:“開除黨籍,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在我來之前已經向上申報了他的處罰文件。”
杏目始終停在秦政身上,捕捉到他身子微晃下,眸中的好奇隨之轉為沉靜。
南曦觀察秦政的同時,郭俄同樣在打量她,見她淡然的聽著答復,不多說不多問。
看似很懂人情世故,將局面所有主導權交給郭俄。實則很難為郭俄,南曦不主動接話往下說,總讓他做出表態,無異于一次次試探他的虛實和打算。
郭俄側頭看向總套掛在客廳電視墻上的表,馬上晚上十點,深夜還有一堆后續麻煩要處理,明早可能需要前往京市。
一些事情在來的路上已經在心底確定好,沒必要過多周旋。
回頭正視南曦,再送一記對方想聽之話:“京市會安排人專門成立調查小組,對秦政以公謀私的行為展開徹底調查,屆時他所賺取的非法收入會一并被收回,并加大處罰金額。”
“非法收入,”南曦在晚上尤其喜歡咬文嚼字,隨即輕哼了聲,“意思卡在法律線內的事情就不管了嗎?”
如果秦政操作得當,她估計火鍋店以及一些額外投資,會逃過排查。這點李瀟瀟她爸李宏可謂教學楷模,他網購公司旗下的支付平臺掛在第三方公司上,又以股票和保險的形式分給五個投資方占額。
對外他成天賣慘,號稱自己就是個打工還債的苦命人,但張亦辰告訴過南曦,五個占額的投資方收益人全是李宏。
一招金蟬脫殼,成功掩人耳目,逃稅逃監管。
郭俄聽出南曦的在意點,眼角余光接到秦政遞來的拜托之色,沉聲道出收場安排。
“過陣子有關愛老人的老人餐活動,小珊的火鍋店負責承擔對應街道的老人們吧,無國家補助。”
說罷在不經意間給秦政豎起手指,比出了個‘一’。幾年上下屬的默契,秦政知道郭俄的意思,指最后次幫他。
說眼眶發澀矯情了,但他此刻真的矯情了次。
而南曦聽到關愛神色一轉,熱切地盯住秦政,關愛地說道:“罰得有點重吧?那秦副處和他侄女每月最少得資助出去幾十萬呢。”
刺耳的秦副處成功惹起秦政忿然,紅著眼眶怒視南曦,蛇蝎心腸不過如此。
若非有郭俄在,他指不定會撕破南曦偽善的臉皮,和她好好算算賬,到底天禹設套的每月1000W多,還是每月幾十萬的資助多。
郭俄則心平氣和的迎上南曦陰奉陽違之話,耐心建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既然天禹的劇組選在我地拍攝,我們理應盡地主之誼。在拍攝期間劇組的盒飯,也由小珊火鍋店承擔吧。”
“不用,我劇組吃不慣他們廚子做得飯。”南曦斷然拒絕,“我聽懂您的意思了,您想幫他解除簽訂的包席協議?”
郭俄猶豫下,似萬般無奈地應聲:“是的。”這可能是他在位期間最污點的事情了,就當親自了結得力下手仕途的補償吧。
“可以。”南曦干脆的一口答應。
秦政高懸的心落下,心說這南曦總算懂點分寸,賣了郭俄的面子,不再刁難。
舒心了沒五秒,就聽南曦惡毒地道來補充條件:“既然要解除合同,那么請他按合同規則,退還人們已經支付的定金吧。昨天17W,今天15W,32W的三倍一共96W。”
可能有了月支出1000W的心理建設,聽到不過96W的違約金,秦政雖是心疼不已,但咬牙答應了。交接辦完手續,狼狽離場。
南曦和郭俄談好任湫拍攝短視頻的費用,定下初步尚算公道的價格。
五條吃住行短視頻,自然不突兀的分兩月完成,她初定200W,得到任湫的同意后,郭俄讓財務支付了一半的定金。
南曦把任湫聯系方式轉交給史秘書,在晚上11點送別了兩人。
將96W分成三份,拿回她的本金后,給祁經理多轉了50W,附言:當我給你的創業投資。
祁經理激動地打電話感謝‘黃助理’半天,一并保證以后賺了錢會好好回報‘黃助理’。
南曦應了幾句:“不用客氣。”
掛斷電話,把剩下的14W抽出交給黃怡,讓她明早去分給要辦酒的五家父老鄉親。有他們蹲守火鍋店,被記者記錄下真情實意的哭鬧,才有了決定性的勝利。
清晨,黃怡早早起來奔波向幾家,避免耽誤下午飛京市的行程。
兩小時送完錢回來,坐在客廳觸景傷情地抹淚。
南曦納悶一問得知,原來父老鄉親們很明事理,知道火鍋店在賴賬,和負責搭線的黃怡無關,都不肯收錢。還各種夸黃怡是個好人,這年頭好人不多了。
后來黃怡去銀行換了現金,偷偷留在每家的被褥里,臨開車告知對方。
為了躲避鄉親父老們追著送還,黃怡一腳油門踩到底,把借酒店前臺小妹的宏光mini發揮最大作用,開出了跑車的速度和風采。
南曦拿出同理心,柔聲安慰了幾句,卻聽到黃怡悲切的回應:“曦曦,我可能沒有你的天賦。我做不了壞人,以后這種搭線勾當別喊我干了。”
南曦:……
徑自離開總套,懶得再管黃怡心情好壞。
進入電梯,發現沒門卡沒法去五樓,重新按開電梯門,給周捷撥通電話。
“你上電梯,我幫你按16樓,過來我這邊說吧。”
“好的。”
早上周捷急匆匆給她來電,讓她務必在酒店等等他們,說有重要事情告知。
南曦和保鏢大哥等了兩分鐘,從電梯里走出臟兮兮的兩個人。周捷和倪虹為了趕時間,沒來及換上干凈得體的衣服。
見愛美的倪虹不在意形象了,神色中盛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痛苦。
南曦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知道接下來她所聽的內容絕對不會讓她多開心。
進屋給暗自憂傷的黃怡打發走,讓她下樓去餐廳拿水果。
南曦引著周捷和倪虹坐入沙發內,問:“怎么了?”
周捷悄悄用腳碰下倪虹腿,暗示:你來說。
倪虹狠狠踹回,順便跺上一腳,罵句:“沒出息。”
周捷拿出裝聾十級功力,左顧右盼地看向別處,把說話空間留給兩個惹不起的母老虎,
“小曦啊,我和老周昨天拍你的美景,咱們最好取消過去取景的安排。”倪虹難為情的說。
南曦抿下唇瓣,問:“昨晚定好了啊,咱們都對取景地非常滿意,能說說具體為什么臨時變更決定嗎?”
被問及詳細原因,倪虹情緒激動解釋起來。
“不能算臨時了,我知道定好了,但那種地方,咱們最好別去打擾當地人的生活,破壞大自然的原始風貌。前天晚上我和老周借宿在農戶家里,和淳樸的農戶們接觸完,得知他們的故事就已心生退意了。但老周為了彌補之前的過失,硬著頭皮給你拍完照片。昨晚我們失眠了半宿,在賺錢和做個人之間難以抉擇。”
南曦沉默了片刻,沖痛苦不已的倪虹溫柔一笑,輕聲道:“不如先給我講講他們的故事吧。”
“好,我把一位老人的自述錄下來了,你看吧。”倪虹遞上手機,等南曦接過點開視頻,她安靜陪在旁邊。
十多分鐘的自述結束,南曦面色比倪虹還要沉重幾分。
倪虹收起手機,壓抑地補充陳述道:“離取景地最近的村落里住著三代守林人,最老一代年輕時是抗戰老兵。當年他們躲入那片山林,得以活命并殲滅鬼子一個團。他們認為是山林有靈,保護了他們,便在戰爭結束后,帶著子女自發守護著心中的凈土。”
倪虹倏地一頓,聲音逐漸沙啞,哽咽說道:“而沒死在鬼子槍下的他們,卻有一半的親朋死于偷獵者的槍下。那里和張家界森林公園未開發的地方不同,起碼這邊有政府安排的值班人員,在那里只剩他們了。咱們選好的取景地只不過是他們所守護大山的其中一隅,往深里走除過珍稀可貴的保護動物外,只有一成不變的山景,無亮眼之處。咱們確定要為了一點拍攝取景,暴露他們守護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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