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博爾濟吉特氏松了口氣,“說這些干什么?沒得掃了興,你如今也還代表著太子的母族,皇上不會虧待了你,或許將來某一日也能添一位皇子呢。”
赫舍里氏苦笑,“但愿吧,人這一生總歸要有自個兒的孩子,才算圓滿。”
四阿哥回到阿哥所,到正院與福晉一同用膳。
用了膳,喝著茶,四福晉道:“貴母妃病了有些日子,妾身昨日同大福晉一起去探望,貴母妃的病仍未有好轉,瞧著倒是愈發不好了。”
幾年過去,四福晉神態間再無曾經的稚氣和忐忑,變得更沉穩從容了。
四阿哥也成了長身玉立的少年郎,眉宇間多了堅毅果決。
“平時多去永壽宮走走,大嫂在宮外,宮里只有你和二嫂兩位福晉,二嫂的身份在那兒,你若無事可前去給貴母妃侍疾。”
四福晉答應了,又道:“不過,太子那兒是否會有話?自打貴母妃病了,二嫂便未曾踏入永壽宮一次。”
四阿哥沉吟片刻,道:“該去則去,這是我們的孝心。再說,也就這幾日,明年初我們便出宮了。”
宮外的四阿哥府已建好,過了年便會搬出宮去。
四福晉頷了頷首,“妾身省得了。”
“今日可有何事?”四阿哥問起后院之事。
四福晉蹙了下眉,道:“武氏落胎后,身子一直不好,今兒個李氏又去武氏的房間說了些話。
武氏身子本就弱,這一氣,更不好了。”
前些時候武格格突然小產。
在此之前并未發現有孕。
是因著李氏與武氏爭吵,李氏推了武氏一下。
四阿哥周身寒氣四溢,“叫李氏回自個兒房里禁足,明年出宮前不必再出來了。”
四福晉應了聲,吩咐了下去。
鈕祜祿貴妃派人請英珠過去。
英珠踏入永壽宮后殿西暖閣,鈕祜祿貴妃正安靜地躺著。
殿里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鄂嬤嬤在暖炕前伺候。
鄂嬤嬤擦了擦眼角的淚,朝英珠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麗嬪來了?”鈕祜祿氏嘶啞虛弱的聲音響起。
英珠屈了屈膝,“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萬安。”
“什么萬安不萬安的,你過來。”鈕祜祿氏的語氣帶了些自嘲。
英珠走上前去,掀開床帳,露出鈕祜祿氏那張蠟黃平靜的臉,全沒了素日里的美艷大方。
但那眼睛里的神采依舊如初見般凌厲。
英珠心中忽然有些發酸。
“坐下。”
英珠在拔步床前的錦杌上坐下,看著鈕祜祿氏。
“叫你來,是本宮有件事,要托付于你。”
能用到托付二字,英珠仿佛意識到什么,強笑了笑,“您言重了,您有話吩咐便是,哪里用什么托付?”
鈕祜祿氏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死死地盯著她,“本宮現在所言,你一定要答應,若是將來沒做到,本宮決不饒你。”
看出她的認真,英珠沒再說什么勸她的話,“您請說。”
鈕祜祿氏喘了幾口氣,放開緊握她的手,睜大眼睛望著頭頂的承塵,“人人羨慕我鈕祜祿氏是貴妃之尊,可連我自個兒都想不到,我終究還是像我姐姐一樣。
我以為我有很多機會,不曾想,上天并不曾眷顧于我。
也許這便是鈕祜祿家的女人的宿命,進了宮的人終究無法享受尊榮。”
鈕祜祿氏看向她,目光灼灼發亮,“本宮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十阿哥,他還小,承擔不起往后的風雨。
本宮曾于你有恩,本宮要你撫養十阿哥,護他平安。”
英珠一驚,“嬪妾哪里有資格……”
“你有!”鈕祜祿氏閉了閉眼,道:“若非本宮如此,本宮也不放心將他交予你。
但,本宮沒有別的選擇。”
“也許宜妃娘娘比嬪妾更有資格,也更有這個能力。”英珠并非推諉。
宜妃是掌權四妃之一,根基深厚,絕對有能力照顧好十阿哥。
這也是唯一一個鈕祜祿氏不曾設防的嬪妃。
而她,不過一個嬪,哪里有本事護好十阿哥?
鈕祜祿貴妃道:“所以,本宮要你拿命護著十阿哥。”
英珠沉默了。
“本宮已向皇上說明,十阿哥由你撫養。十阿哥住在阿哥所,成親后會出宮,你無需費太多心思,只需保護他不為人所害,遠離災禍。
十阿哥心性簡單,本宮不希望他被人利用,淪為他人的附庸,而你,本宮相信你。”
英珠終于明白了鈕祜祿氏的心思。
她緩緩跪下,“嬪妾一定照顧好十阿哥,待他如十五阿哥一般。”
鈕祜祿氏眉頭舒展開來,笑了下,“本宮謝謝你。”
笑容漸淡,道:“可惜,本宮終究先赫舍里氏一步而去,往后你要小心此人,不可與此人正面沖突,若將來有機會,你要設法扳倒此人,否則她會是你最大的阻力。
若她在一日,十阿哥便無法安枕,而你,也會成為她的眼中釘。”
英珠頷首,“嬪妾明白。”
走出永壽宮,英珠心里沉甸甸的。
不僅僅是鈕祜祿氏時日無多。
更是因為十阿哥。
如此沉重的托付,一個額娘的托付。
往后她要付出十倍的心力來照顧十阿哥,完成鈕祜祿氏的囑托。
翌日卯時,英珠還未起,就聽說貴妃薨了。
她一下子懵了。
沒想到會這么快。
英珠迅速換上素服,帶上十五阿哥,前往永壽宮吊唁。
七妃都到了,英珠跪在嬪位之間,眼前的一幕幕莫名有些熟悉。
前世的一切霎時涌入腦海,仿佛回到了孝懿皇后靈前那一幕。
眼前一個個嘴臉并無區別,與那時一般無二。
英珠心中忽然多了一抹悲涼。
對已逝者產生的悲涼。
其實鈕祜祿貴妃的一生與孝懿皇后沒什么區別。
都是未曾得到帝王的愛。
寂寞而終。
她們的離去有多少人會在意?
英珠見到了十阿哥,跪在眾皇子之前,小小的少年,眼眶通紅,脆弱不堪。
一抹明黃入眼,英珠垂下了眼睛。
整整一日一夜,十阿哥水米未進,愈發憔悴,只呆呆怔怔地跪在那兒,仿佛一尊失去生命的木偶。
跟在康熙身邊的太子胤礽朝貴妃躬身行禮,背著康熙時臉上流露出不耐和倨傲。
那是十阿哥在鈕祜祿貴妃薨逝后第一次流露出其他情緒,那是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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