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難道她要去告狀?
眾人意識到這一點,眼睛biubiu亮了起來。
有熱鬧可瞧了啊!
這兩三年里,佟家大爺寵妾滅妻的事兒一直在坊間流傳。
許是郝姨娘太過張狂,又許是佟家大爺太過縱容,佟家的種種故事,不只是上層都知道了,就是尋常百姓也有所耳聞。
有人說佟府果然是土鱉暴發戶,沒規沒矩;
也有人說李家勢利、冷血,為了巴結權貴,竟是連自家骨肉都不管;
還有人對李氏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說她好歹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就算婆家沒規矩也該拿出正室該有的款兒……
眾人背地里不知把佟家的故事討論了多少遍,對于李氏的“隱忍”,那些做了母親的婦人,倒也能理解幾分。
可理解歸理解,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說起話來就多了幾分“想當然”。
如今,大家眼中的受氣包,居然不再忍了,還疑似要去京兆府,你說眾人興不興奮?
更有伶俐的下人,趕忙跑回府里報信。
所以,等李素婉搖搖晃晃的來到京兆府的時候,她身后跟了烏泱泱的一群人。
就是京兆府門口,也圍了一堆人。
好熱鬧啊,說句人山人海都不夸張!
看到這陣仗,徐嬤嬤心里直打鼓,她一個沒忍住,拉住一個婆子,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看情況不太對勁啊,你趕緊回去稟告姨娘!”
“是!”那婆子答應一聲,趕忙擠出人群,一溜煙兒的跑回了佟府。
“呵,徐婆子怕了,要回去請示郝氏呢。”魔珠察覺到徐嬤嬤的小動作,在識海深處提醒了李素婉一句。
“放心吧,郝氏那賤婢自負得很,她自持拿捏住了佟承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李素婉跟郝姨娘相爭數年,對她的秉性最是了解,她淡淡的對魔珠說:“我這邊陣勢再大,她也不怕。因為她篤定就算我告了官府,官府也不敢輕易受理!”
因為郝姨娘認定,李素婉跑來京兆府是狀告佟承嗣。
可佟承嗣有什么罪?
寵妾滅妻而已。
這頂多是道德上的瑕疵,算不得違法亂紀。
就算沒有宮里的至尊母子,京兆府尹也不會輕易裁判。
“只可惜,郝姨娘想錯了!”魔珠已經知道了李素婉的全部計劃,自然知道她來京兆府的真正目的。
魔珠狀似惋惜的嘆了口氣,話語里卻帶著些許躍躍欲試。
它真想看看,在沒有自己出手指點的情況下,單憑李素婉自己的籌謀,她的復仇之路能走到哪一步!
“是的,她想錯了!”
李素婉挺直腰桿,定定的在心里說了一句。
告佟承嗣?
呵呵,她才沒有那么傻!
在眾人的圍觀下,李素婉決然的走到京兆府大門外的鳴冤鼓前,拿起鼓槌,用力的敲了起來。
京兆府尹:……
老子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今生才會做這個倒霉的京兆府?
心里苦逼,京兆府尹還是官袍整齊的坐在了正堂之上,表情威嚴肅穆,絲毫看不出,他心里正在拼命的罵娘、罵老天!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如果可以,京兆府尹真的不想受理,可看看門外烏央烏央的人群——這特么是半個京城的人都跑來看熱鬧了吧。
京兆府尹暗自吐著槽,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硬著頭皮升堂。
“民婦李氏,夫家乃奉恩公府二房。”
李素婉搖搖晃晃的立在堂下,她身上沒有誥命,但也是豪門貴婦,上堂可以免除跪拜之禮。
她身體孱弱,滿身血污,一雙裸露在外的手更是傷痕累累。
京兆府尹也是審訊過犯人的專業人士,略一打眼,就能看出,李素婉的手剛剛經歷了一場酷刑。
還有她臉上、胳膊上的累累傷疤,唉,這哪里是一個貴婦該有的樣子,就是牢房里的女囚也沒有她凄慘啊!
京兆府尹能坐穩京城父母官的頭把交椅,自然人脈極廣、消息靈通。
他知道很多尋常人家不知道的內幕,比如佟家的種種荒唐事。
唉,一想到那些紛雜的資料,京兆府尹就忍不住嘆氣。
他看向李素婉的目光,更是充滿憐憫:可憐啊,所嫁非人,好好一個官宦小姐,弄得連最卑賤的奴婢都不如!
可憐李素婉的同時,京兆府尹又在暗自唾棄佟承嗣的肆意妄為。
京兆府尹是標準的傳統士大夫,他飽讀詩書、恪守禮法。
所以,哪怕同為男人,京兆府尹也不贊同佟承嗣寵妾滅妻的荒唐行徑。
因為這不只是偏寵小妾這般簡單,而是對禮法、對規矩的踐踏。
妻者,齊也!
妻子對于丈夫而言,不只是同床共枕的女人,而是伴侶,是一家之主母。
人家妻子出身高貴,又帶著豐厚的嫁妝嫁進門,丈夫哪怕不愛,也要敬著。這是規矩。
佟承嗣呢?居然抬舉一個賤妾而作踐自己的發妻,他如此行徑,得罪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妻族,而是全天下有女兒的人家。
試想一下,人家千嬌百寵的女兒,嫁到你家,你不說敬著愛著,居然還要作踐。
如果這種惡行不制止,那些有女兒的人家,以后還怎么敢輕易把女兒許人?
偏偏……當今皇帝英明果決,就是有些護短。
這些年來不是沒人彈劾佟承嗣以及佟家,卻都被皇帝壓了下來。
皇帝這般偏袒,寵妾滅妻又只是品性上的缺失,所以,哪怕京兆府尹再同情李素婉,也沒法幫她主持公道。
唉,更有甚者,嚴格按照律法,李素婉狀告佟承嗣的行為,還要被懲處。
一想到這些,京兆府尹都有些不忍心。
他看了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李素婉,不等她開口告狀,就搶先提醒道:“李氏,這里是京兆府公堂,有些話,你可要想清楚再說!以下犯上,可是大忌!”
最后一句話,京兆府尹刻意加重了語氣。
他想,只要李素婉不傻,應該能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李素婉當然聽得出來,她也能感受得到京兆府尹的善意。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沉聲道:“多謝大人提醒,民婦都省得。但,命婦還是要告狀——”
京兆府尹又是一記無聲的長嘆。
只是,還不等他嘆息完,就聽李素婉大聲說道,“大人,民婦狀告佟仲盛忤逆不孝,指使惡仆虐殺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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