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歸想,楚月瑛心底的氣不平,嘴上也就不饒人,不僅不領寧香蓮的情,還直接對著頂了上去:“若是把那假貨剪開,下面也藏著這樣的記號,那我豈不是幫了仇人的忙,置自己于絕境?”
這小寧氏,該不會明面上打著對她好,私底下卻想坑她一把的主意吧。
此時,她心中所想,臉上皆一一表現了出來,寧香蓮一眼就看透了,心驚的同時,也冒出了薄怒。
她冷笑著,反問道:“你當我是讓你拿著它去外頭爭辯,來證明你的清白?”
難道不是嗎?
楚月瑛剛想說,又覺得有些不太妥,下意識的沒有開口。
寧香蓮只是虛虛一打量,大概也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一揚手,就直接將衣物直接就甩到了她的面前,那黑沉沉的臉色與不屑譏誚的眼神,明晃晃地嘲笑且責怪楚月瑛的蠢笨。
楚月瑛被瞧怒了,剛要發作,寧香蓮搶先一步罵道:“怪不得滿京都的人都說你是魯莽無腦,這點子事你也看不秀?那樣做,那與扒光了你的衣物,直接晾在眾人的眼中有什么區別?”
私物的衣物哪怕是證據,又如何能拿出來展示給外人看的?
而且面對流言,他們還能一家一家的去解釋,辯解?
瞧著楚月瑛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黑了下去,她又道:“把這記號展開于你看,不過是想安定你的心神,省得你壞了我的安排;同時也給你找尋內鬼指個方向而已。”
“你……”楚月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寧香蓮會用這樣的口氣來羞辱自己;抬眸對上寧香蓮冷淡的眼睛,到嘴邊的那句反駁就怎么也吐不出口了。
她現在可以確定,這小寧氏已經不在放軟身姿來討好他們了。
不過,她心里非常的不痛快,自然也不想讓寧香蓮如愿了,她將內衣抓在手中,揉成一團塞進了衣袖里,倨傲地一抬頭,冷笑道:“我的事我自會處理,何需要王妃的安排?”
這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意識到不對了,剛剛自己也因這個被小寧氏狠狠的懟了一回,這次只怕小寧氏會把話說得更難聽了。
果真如她所想,寧香蓮一聽就陰了臉,原本就沒想這么輕易的放過她的,這下語氣更加嚴厲了幾分,直接把那些個遮羞布全都給扯了下來,字字句句戳到她的心窩子里去了。
“對,就沖著你爹,沖著你兩個兄長,愿意娶你的人能從王府大門口排到城門外。可是你若是連旁人這點子小手段都對付不了,進了那高門大戶之后還能做什么?只怕不僅不會成為修哥兒和逸哥兒的助力,反而會成為旁人用來制約和傷害他們的利器!”
她很明白,有些事能有一有二,絕對不能有三有四。
瑛姐兒和琳姐兒成長的這十年,雖然沒有長輩的照顧,受了許多的委屈,但同樣她們這十年也因為府里的簡單環境,沒有經歷過后院女眷們爭斗陷害的的各種手段。
哪怕她們是王府嫡女,但出嫁后,哪怕王府做后盾,可以杜絕夫婿往房里拽人,避開妻妾之爭;但是她們也避不開與婆婆妯娌的日日相處,以及外頭的各家人情往來的。
到那時,她們若是再踩了他人的陷阱,一個不好就是萬劫不復。
所以,這次的事是她給瑛姐兒和琳姐兒的一次機會,若是她們還不能引以為戒,并且從中學到什么,那她就得真的換個方向去考慮她們的將來了。
“或者,你想著,不如就錯就錯嫁給馮小五,好歹這些年也熟識,瞧在修哥兒和逸哥兒的份上,他也不敢委屈了你?呵……那你有沒有問過,馮小五樂意不樂娶你這樣一個掌家不行、又平不了禍、處處還容易被人算計的娘子?”
楚月瑛只覺得自己的里子面子都被她給扯了出來了,還丟在地上狠狠的踩踏了幾下,她面上瞬間漲得紅,連眼睛里都泛上了血絲,要吃人般死死地盯著寧香蓮。
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真的詞窮了,也不知道該如何駁起;最主要的是她的心底都承認,小寧氏說的都是對的,做的也都是在為她好,以至于她都鼓不起勇氣跟小寧氏動手。
可是,讓她現在這樣跟小寧氏低頭,她的傲氣又放不下,不由得有些惱怒了起來。
之前被絨花下的印記給刺激了一把的楚月琳,還是心軟的瞧不得楚月瑛難堪,她摟住了楚月瑛的胳膊,軟軟的哀求道:“姐姐,你不能這樣,王妃是一片好心。”
見楚月瑛沒有說話,她頓了頓,松開手沖著寧香蓮福了下身;“母妃,姐姐是被今天這惡心事兒給被壞了,才會口不擇言的,我替她向您賠罪了。”
“不必你替我。”楚月瑛也沖著寧香蓮福下了身:“是我沖動了,還望王妃見諒。”
見她們兩人還知道分寸,寧香蓮也沒辦法與她們再強硬下去了,起身將她們兩人托起,“知錯就改是好事,但除了自家人,旁人受了你的委屈,未必就會因你認錯了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而前事不究的。”
楚月瑛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都不知道,明明才比她大不到兩歲的小寧氏,怎么能撐得起這張臉,當自己是長輩來教訓她。不過想到自己眼前碰上的破事,以及處理不好會給兄妹們帶來的傷害,還是咬著牙應了聲:“月瑛知曉。”
寧香蓮也沒太為難她們,見好就收,細細的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一些苗頭兒給她們聽:“眼下,馮小五去了黃家,只要他一鬧起來,黃家必定大亂,到時候我們也就知道是誰在后頭指使黃家了。”
“應該是承恩侯府。”楚月瑛冷靜下來后,也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能看清楚一些眼前的事實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懂:“哪怕黃家反咬,承恩侯府不承認,我們又能耐他們如何?”
寧香蓮陰著臉,冷笑:“那就直接把他們弄出來的狗屎,塞他們的嘴里,逼著他們咽下去。”
楚月瑛拍著桌子叫好,楚月琳則張大了嘴,不可置信。
從玉梧院出來后,楚月琳還是按捺不下心里的疑惑,瞧著左右無人,悄悄問楚月瑛:“姐姐,這小寧氏不是出自于江蘇寧家的嗎,她剛才說話和,怎么那么粗……粗俗?”
楚月瑛倒是不認為然:“她是養在嫡母身邊的庶女,你認為有幾家嫡母會把庶女當成親生女一般,仔細教養的?”
小寧氏言行上有些紕漏,她不覺著有什么不妥,反而覺得很對自己的胃口。
“那……”楚月琳捏緊了衣角,又問:“她受母親之托……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不然,小寧氏怎么就知道那朵絨花下隱藏的秘密?
想到這點,她心底不由泛上了一些酸澀,那是屬于姐姐和母親的回憶,那她的呢?母親有沒有叮囑過小寧氏,要如何對她?
楚月瑛一怔,看著楚月琳充滿了期盼的小臉,緩緩地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吧……”
聽哥哥說,大哥昨夜并沒有招來母親的魂魄。
小寧氏的話,無從證實。
但那朵絨花,卻讓她忍不住想要相信。
往后,她真的要換一種態度和心態來對待小寧氏了,哪怕是真看在……她受母親之托的份上。
屋內,訓完了楚月瑛,寧香蓮整個人如同與人打了一架,渾身無力的爬在桌上,額頭上滾落的汗珠把臉上的妝容都給弄花了。
教女……可真是一件辛苦活兒。
她把十年的份,全壓到今天來做,這難度提升的可不止數十倍。
還好,她的孩子底子不壞,倒也是知道好歹,也聽得進一二的。
進屋,見寧香蓮疲憊不堪的模樣,楚長錚快步進來,見她眼睛里透著欣喜,這才放心了幾分,隨手接過劉嫂送過來的帕子給她擦汗,心疼著道:“你啊,何苦呢。”
要他來說,他們不聽話,小子直接打一頓,姑娘直接關屋里,不給新衣和首飾。
一日不好,訓一日,不信掰不回來。
不過這話,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敢真說出來。
他怕一說出口,挨打挨罵挨罰的,就變成了他。
寧香蓮被他擦劍般糊了兩把臉,只覺得臉都要被他給擦掉了皮,忙伸手奪過帕子,自己仔細的抹了兩下,恨恨的瞪著他,低聲抱怨:“你不是說當初自己安排得怎么怎么妥當,你怎么就沒有想到,給她們備幾個教養嬤嬤呢?”
楚長錚扯了下嘴角,低聲道:“我不是怕她們年齡小,被人拿住了嗎?”
而且他太清楚香蓮對這幾個孩子的在意了,他也不愿意有外人在他們幾個的心中,占據了本屬于香蓮的位置。
若那位置一直空著,只要花些心思,總有一天還能挪進去的。
取代,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不急,慢慢教,你我的種,不至于真出個笨的。”楚長錚瞧著寧香蓮的臉色也沒好看幾分,心頭一歪,冒出了個主意:“要不,我帶著你偷偷出門,去瞧瞧黃家的熱鬧?”
寧香蓮沖他翻了個白眼:“你當黃家是傻的,會由著馮小五在府外鬧?”
他們這個時候去,只怕也看不到什么。
“看不到也沒事,我們從那繞一圈,相信黃家今天晚上就要睡不著了。”楚長錚不惜余地勸著。
寧香蓮聽他說了這么幾句,還真心動了:“嗯,去就去。”
他們剛到前院,還沒上馬車,楚月瑛拎著裙子,拖著楚逸之就匆匆趕了過來。
一模一樣的臉,兩人四只眼睛,可憐巴巴的盯著自己,只是不說話。寧香蓮哪里不懂,他們只怕是聽到風聲,知道自己要去黃家,這才跟過來的。
她心頭一軟,點頭:“行,打狗親兄弟,順便把修之、適之和琳姐兒也一并給叫上。”
修之能說,逸之能打,女眷還能由瑛姐兒解決,齊齊妥妥。
至于兩個小的,一個口不能言,一個實在太小,上陣不行,但留在馬車里坐個陣,順便見識一下還是可以的。
楚長錚:“……”
他好不容易勸動的香蓮出門,原本還想著從黃府繞一圈后,他們兩還能順便往旁邊大街小巷拐一拐,與尋常夫妻般單獨相處一會兒。
結果這下好了,五個麻煩精要來跟他擠一車!
不過,寧香蓮都開口了,他憋著一肚子氣,也不好拒絕,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他們換了個大馬車,堂堂正正的掛上了武定王府的標記,由劉柱駕著車,由王府側門而出,直接就朝著黃府去了。
他們剛到黃府不久,只見馮五一身狼狽的從黃府的側門里沖出來,他披頭散發,衣服都被撕了幾塊,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只不過他的臉上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扯著嗓門高道:“我愿意遵守承諾,你們倒好為了攀高枝,甚至不惜……不惜……”
他的話還沒嚷嚷完,黃府里沖出幾個人來,七手八腳的將他按住,然后捂了嘴。
“他們……他們……”楚逸之急得如同火盆上的螞蟻,相信要不是旁邊還坐著楚長錚和寧香蓮,他肯定就跳下去了。
寧香蓮輕推了他一下:“你總不能看著自己兄弟吃虧吧。”
楚逸之怔了一下,見楚長錚沒有喝止,眼睛都亮了,一個疾沖就跳下了馬車,直接就朝著那些黃家人沖了過去,嘴里還罵道:“好啊,你們竟然敢當街欺負我兄弟……”說話間,幾拳下去,就把馮五給救了出來。
馮五一自由,就飛竄到楚逸之的身后,扯著嗓門大喊:“二哥,你可來了,我都快被人欺負死了……”
這小子,還真精明。
黃家的下人一看到楚逸之,哪怕他們不認得,聽到馮五叫二哥,也就知道來的是誰了。
跟馮五動手,他們沒覺著如何;但是讓他們跟楚逸之動手,多給十個膽子也不敢啊,一個個就抱著頭往地上一蹲,不反抗,也不敢逃,由著楚逸之踢。
追著馮五出來的黃大公子,心咔嚓就掉到了冰窟窿里。
自家父母和晴姐兒打著退親的主意,他一直是知道的,也知道他們瞧上了承恩侯府的那門親事,母親和晴姐兒動手做那些事得時候,他雖然有些不贊成,但也沒有真正的去反對。
在他看來,那不過是為了逼馮五退親的手段而已,只要馮五知趣,什么事都不會有。
再說,若馮五知曉舍一點點的名聲,就能退掉這門他也不甘愿的親事,肯定會配合他們的;反正馮五原本也沒什么名聲。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馮五一來,就說晴姐兒和宋言良有私情,并且他手上還有晴姐兒送給宋言良的肚兜,那肚兜上面還有晴姐兒親筆寫給宋言良的情詩。
他們用來威脅馮五退婚的手段,現在被馮五反手用到了他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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