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寧香蓮眼神中有幾分欣喜,楚月瑛覺著她是在幸災樂禍,心里非常的不痛快。然而說穿這件事情,是他們兄妹商量好的,而且也非常的清楚,若是沒有寧香蓮相助,木香想要和離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兒。
她只得按下自己的脾氣道:“上次點心的事,讓木姨心寒了。瞧瞧這些日子,木姨在王府里養病,胡參將雖然天天來,但根本就沒替他家人向木姨認過錯,也沒有在父王面前幫木姨澄清一句。”
胡家這樣的做法,怎么能不讓人寒心?
寧香蓮深有同感,她也早就查覺胡家很有問題,只是礙于現在的身份,她無法直接去詢問木香,更沒辦法插手過問。可眼下這事兒直接送到了她面前,她哪會往外推。
“胡夫人的病現在可好了?”她問。
楚月瑛遲疑了一下,眼睛掃過旁邊的兄弟們才點了點頭。
寧香蓮由這個小細節,也確定了他們的想法,直接道:“青蘋,你去一趟清水院,替我請胡夫人過來喝茶。”
和離這件事很大,木香是想清楚了,還只是一時氣憤下做的決定?
真要和離,那怎么個離法,孩子們將來要怎么安置?這些問題她都需要向木香好好的問清楚才行。
要不然,她有心幫忙未必能幫到點子上。
青蘋爽利的應了一句,親自去了。
大概一個刻鐘,外頭小丫頭的稟報聲傳了進來:“王妃,胡夫人到了。”
寧香蓮帶著一抹笑,托著下馬瞅著一直賴著沒走的寧修之他們。寧修之打了個寒顫,馬上知趣的起身:“父王布置下的功課還有些沒有完成,那我們就不陪王妃了。”
“大哥……”楚逸之有些摸不著頭腦,父王布置的那些操練功課他們若是沒練完,哪里敢離開小操場?
寧修之瞪了他一眼:“你還不去練練騎獵?還等著父王哪天想起來考教,才發現你是一團糟?”
楚逸之張大了嘴,想到自己頭一天跟著父王操練,被父王一腳踹出去兩丈遠,然后被揍成豬頭的事兒,當下不敢再多說半句,屁股著火般往外竄:“我這就去練,就去……”
楚適之也聽話的起身,安安靜靜向寧香蓮行禮,才隨著寧修之離開。
楚月瑛姐妹兩,倒是厚著臉皮沒挪窩兒。寧香蓮存了心思要留下她們聽個一二的,也沒趕人。
木香進屋后,大大方方的給寧香蓮見禮,雖說她身上沒有大家夫人的那種通體氣派,但進退都有度。
寧香蓮指了下自己的對面,“坐吧,別客氣。”
木香客氣的推遲了對面的位置,坐到了寧香蓮的右下方的大交椅上,正好與楚月瑛面對面。只是她的目光毫不避諱的落在了寧香蓮的面上,還帶上了幾分探究。
她雖不是頭一回見小寧氏,只是因為心里的那股不甘愿,并沒有認真在意過,今兒她倒是看看,這小寧氏說擁有夫人的記憶,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寧香蓮一看她銳利的眼神,就明白肯定是瑛姐兒他們把楚長錚那套言論說給木香聽了,木香對自己起了質疑之心。
但想到風香都能拿自己入夢來設局,自己又何必再縮頭露尾,給人可趁之機。她干脆也不想隱藏真性格,開門見山,指了下屋內僅留下伺候的青蘋和劉嫂,問木香:“可需要我讓她們退下?”
木香想也沒想,搖頭拒絕:“不必了。不過是我要和離之事,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
若是屋子里沒有下人,那等會兒小寧氏出了什么事,她和瑛姐兒她們可說不清楚。
且不說小寧氏是不是真的受了夫人所托,哪怕是真的,她也不敢完全相信這小寧氏的。
她可不相信世上有人會無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
小寧氏哪怕真見過夫人的魂魄,只怕也不像她說的那般簡單,怕是受了夫人的大恩惠,比如助落水的她還魂。
而人心都是善變的,誰又敢確定,小寧氏能記得夫人這分恩情多久,又不會因為其它的利益而改變初心呢?
旁的不說,就說風香,夫人救她出風塵,待她如親妹,她卻惦記上了王爺,還想拿著夫人做踏板。
想到風香,她心里原本憋著的火旺了些,說話也更加直接起來,甚至連個彎也不屑轉一下了。
“原本我要和離之事,與王府沒什么關系的。只是前兒我借住在王府之事還被他人拿來做了文章,告王妃私自扣下他人女眷之罪。我怕與胡家一攤牌,又成為他們拿來攻擊王妃的把柄,才先來與王妃吱會一聲。”
順便試探一下,看看小寧氏面對她又會使些什么手段。
見寧香蓮只是微微擰了下眉,她又有些故意般提道,“若是王妃覺著不妥,那也沒事兒,我這就與王妃道個別,回自己的宅子里去解決這些事兒,保證不給王妃再添半分麻煩。”
寧香蓮抬手,阻止她繼續說那些對付外人的那套虛頭巴腦:“我只是想問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見一屋子人都驚訝地看著她,她干脆問得更加直白一些:“和離之后,你的嫁妝如何處置?是你盡數帶走,還是留下一部分在胡家給你的兩個孩子?陪嫁的下人是全部隨你離開,還是留下一兩房人手給孩子?”
見她的這一連這幾個問題,把木香問得一楞一楞的,心里更加疑心木香并沒有真的考慮過后果,有些氣惱地一拍小幾,喝道:“和離之后,你是真想和胡家一刀兩斷,以后老死不相往來;還是要瞧在孩子的份上,留些余地?”
這點,可是很重要的,而且……也是很關鍵的事兒。
“你……”楚月瑛也懵了,和離還這么麻煩?
不對,這是木姨要和離,還是小寧氏要和離,她怎么考慮得這么周全,甚至都把木姨給問楞了?
楚月琳撓了撓頭,傻乎乎地道:“和離還這么麻煩?”
“那當然是。”寧香蓮輕嘆了一聲。
當初,剛成親那幾年,她氣狠了的時候,就琢磨著如何與楚長錚和離,自然是把各種細節都想到了的,只是楚長錚最后也沒讓她逮到機會把“和離”兩個字說出口。
瞧著木香發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等得有些著急,伸出手隔空沖著木香的額頭虛點了兩下,語氣也重了幾分,恨鐵不成鋼地道:“可別告訴我,這些你都沒有想過?你真當和離就是這輕飄飄的兩個字,說了就行了的?”
被她訓斥的口吻激得有些不悅的木香,挑眉正想懟,看著她虛指向自己的手指,整個人又是一楞。這個場面,她好像以前見過的。
隨后,她的耳邊又傳來了寧香蓮一堆的數落:“我們且不說你將來有沒有打算過再嫁,你難道就沒想過胡志將來會不會再娶?你的孩子將來要如何自處?若是現在不想透,將來肯定是一團糊涂帳,有得你哭的時候。”
木香鬼使神差的頂了一句:“要哭,也是我自己的事。”
這硬梆梆的話戳得寧香蓮肺都疼,罵得也更順嘴:“是,你行,你最本事!”
她氣呼呼的抓了茶杯,剛想喝卻發現里面早就沒了茶水,又把茶杯往桌上一磕:“添水。”
青蘋忙持壺過來給她續滿,她一口飲盡,又輕點了一下杯身,青蘋忙又給她續上一杯,她持續喝完后,扯了帕子沾了沾嘴角,又氣得將帕子揉成一團,重重地甩在榻上。
熟悉,再熟悉不過的場面。
木香甚至覺得眼前這個面目完全不一樣的人與她記憶深處的某人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怪不得修哥兒他們都說,在小寧氏身上看到了夫人的影子。
她是在夫人身邊最久的人,比起修哥兒他們,對夫人也更熟悉,自然心底的振憾更大。
她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寧香蓮持杯的手上,腦海里又浮上了另一重疑惑。
若說,小寧氏真的在跳井失魂的時候見過夫人,從夫人的嘴里知曉了那些往事,這都大致上是說得通的。
但是夫人在與親近之人生氣的時候,恨不得用手指戳著親近之人的額頭數落、氣恨了就要喝茶、還常用指尖輕點茶杯示意要添茶……之類的那些日常習慣性的小動作,除了夫人身邊的人,只怕連夫人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那小寧氏又是如何知曉的?
退一萬步講,小寧氏即使有某些手段,可以知曉夫人有這些小習慣,哪怕是存了心思模仿,又怎么可能做得那么自然,甚至連她都沒瞧出一分端疑。
還有,王爺為何對小寧氏一見傾心,并且毫無底線的袒護,真的只是小寧氏的八字能旺到他嗎?
也許,真相并不如表面上的這么簡單。
也許……
一個念頭閃過,她劇烈跳動的心幾乎就要竄出,平靜的眼睛里漸漸起了漣漪。
瞬間她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在自己后悔之前,直接起身走到寧香蓮面前,突然就壓低了聲音低語:“三月初三桃花香?”
寧香蓮地抬頭,在木香那雙充滿了期盼和驚慌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揀到木香的時候,木香根本就不愿說自己的名字,于是她就以“三月初三桃花香”這句詩意,給她取名為木香。
現在木香突然來這一句,是想要試探自己?
也是,她沒能瞞得過楚長錚,又如何能瞞得住與她相依為命了數年的木香呢?
看著木香因自己的遲疑,眼睛里那激動的漣漪漸漸平復了下去,還慢慢結上了冰,她心頭一動,在木香準備抽身退回去之時,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輕聲應道:“正月十八月上梢!”
木香的名字來由,只要用心一點兒,都可以打聽得到;但是她揀到木香的準確時間,只怕沒有幾人可以查到準確的時辰。
不過她還覺得有些不夠,干脆不一做二不休,拽住木香往自己面前一拖,用只有她們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又道:“三斤六,前五,右二。”
這七個字一出,隱藏在木香記憶深處的某個片刻瞬間清晰了起來,她的臉色猛然一變,雙眼死死盯在寧香蓮的臉上,追問:“你怎么會知曉的?”
那不該是她和夫人才知道的秘密嗎?
這是當年揀到修哥兒的時候,她與夫人說笑,問要不要給修哥兒準備一壇子狀元紅。夫人就從家用中擠出了一半的銀兩買回三斤六兩的花雕酒,用個青花小壇子裝著,讓她埋到院子里,說是等將來修哥兒中了科舉,再挖出來給修哥兒慶賀。
她就以院中桂花樹為起點,數著前五右二的位置,埋下了那壇酒。后來王爺派人來接她們,匆匆搬離了那個小院,就忘了帶走那壇酒。
再后來,她都忘記了還有那么一回事。
為什么小寧氏會知道?
難不成真相并非王爺所說,而是她剛剛所猜測的那般?
若她猜的是真的……
她迅速的壓下心頭的激動,也收回看向了寧香蓮火熱的眼神,不停的在心中對自己道,冷靜,冷靜……
她剛剛的猜測太大膽了,也太難讓世人接受了,哪怕只有一分為真,若是透露出去都是會惹來危險。
也許,她繼續觀察就好……
就算哪天證實了,保持現在這種狀況,更好……
她強迫自己板著臉,漠然地道:“看來,王妃可沒少在我身上用心思。”
要不是瞅到她的指尖都在發顫,寧香蓮還真差點被她給騙過了,真是一個防備心重的丫頭,到現在還硬撐著。
不過,也好,有些事兒不說穿,比說穿好。
寧香蓮意有所指的回應:“總得用幾分心思,才能做到面面俱道。”
木香瞅了她一眼,心思沉重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楚月琳好奇的盯著木香看了幾眼,又瞅著寧香蓮:“母妃,什么三月三、正月十八,三斤六的?你和木姨在打什么啞謎呢,我怎么聽不懂?”
“王妃在替我算嫁妝可取回的成數。”木香含糊的打了個馬虎眼,氣得楚月琳兩腮脹鼓鼓的,“木姨盡哄我玩。”
她感覺得出來木姨看母妃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好像跟姐姐上回在寒山寺找到她時的眼神一樣。
不過,木姨跟母妃?
難不成,木姨試母妃,確實母妃說的都是真的,所以木姨一時才難以接受?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她看寧香蓮的眼神也火熱了起來,連聲音都嬌柔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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