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適之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得逞后的欣喜,隨后在寧修之嚴肅的表情下慢慢變得成了驚訝,最后一切盡數隱去,波瀾不驚地看向寧修之,像是在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寧修之將他剛才那些細小的神色變化盡收入眼底,心里的猜測落實的同時,也一陣陣叫苦。
果然被他猜著了,與這小子還真有關系!
這整件事義父和瑛姐兒他們會把注意力放到蘇二和藥王谷的人身上,甚至懷疑柴四,卻沒仔細往堵路和驚馬上深查,是只那他們覺得這兩件事的巧合程度太高了,難以控制得這么巧妙。
像誰也不知道王妃會提前從振威侯府返回,柴四未必就撞上她。
若王妃的車駕再晚到達一點兒,摔在街面上的貨物被搬走,就不會再堵塞通行了,哪怕有馬發狂,寬闊的街道也不至于沒有避讓的余地。
而且當他們查到,那些貨物以及酒樓背后的大主家都與適哥兒有關系時,也不會再查下去了。終究馬車里還坐著瑛姐兒。在他們看來,哪怕適哥兒再不喜歡王妃,也不至于做出傷害瑛姐兒的事。
可是他們沒想過,若是適哥兒做的,只要他愿意,不管是早一個時辰,還是晚三個時辰,今天一整天,那個街上都可以不停的出現撞車、摔貨、甚至打架等鬧事,堵塞了街道。發狂的馬不會是柴四公子的,也會是其它人的,因為問題不是在自出馬的主人,而是在當時牽馬的人身上。
旁人肯定想不到,無怨無仇的路人,商家,跑堂會連成一線條,成為這個局中不可缺失的重要一環,從而疑心到適哥兒頭上,
以前,他也是這么想的。可剛剛聽到瑛姐兒說了事發的經過后,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卻漸漸重了起來,于是才起了心思過來詢問。
看到楚適之的眼睛里失去了溫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直接責怪,還是該委婉轉導,重重的嘆了一口,還是問了:“為什么要這么做?”
明明從木姨和離之后,他就反復的跟他們強調過了,暫時最好保持“王妃退一步,他們讓三分的局面”,來個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要輕易打碎這個平衡。
他還很直白的跟他們說,王妃就算要跟他們翻臉,至少要在王府站穩腳,有子依身才可能的。就算不考慮義父和王妃的身體狀況,王妃有孕,產子,還要得男,至少要一年的時間,拖拖扯扯,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而三五年后,哪怕琳姐兒還沒出嫁,婚事應該都訂下來了,那個時候他們根本就不必在意王妃是真心還是假意。
當然,這些都是他的推脫之詞。
從那招魂失敗那天起,他的心里就一直存下了個疑團;后來木姨的態度大變,雖然木姨含糊其詞,但他從那些蛛絲馬跡里就知道,自己的猜測九成九是真的。
但他的猜測實在是太玄虛了,實在是不敢告訴他們,只能一個人私下偷偷的去查明那些真相。
也許,哪天真相查清楚了,他也是不能說的!
但他相信以他們的警覺以及機敏,三五年下來不可能看不透一個人心的,也許不用三五年,他們也能猜到真相。
哪怕猜不中,三五年后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們知道不知道,也許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沒想到,他的苦口婆心逸哥兒和瑛姐兒都聽進去了,適哥兒這里卻給他來了個陽奉陰違,還鬧了這么一出。
楚適之咧嘴輕笑,目光里帶著一抹挑釁地沖他眨了下,似乎在說:你猜!
“適之!”寧修之快步過去,一把將他的棋盤弄亂:“我認為,我之前與你已經把話說得非常的清楚了!”
“那是你以為。”楚適之慢悠悠的打著手語,表達自己的……不在意。
“我以為,呵……”寧修之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模樣,真恨不得伸手過去揍他一頓。
哎,這事兒要是逸之做的,他就真上去噼里啪啦一頓胖揍了。打完之后還一句解釋也不用,逸之也不會問什么,以后就會乖乖的按他的吩咐去做的。
但適之看著溫溫柔柔,平日也沒什么脾氣,但卻是一個認死理的人,只要認定了,他絕不動搖地一條道走到黑!,也沒有什么不敢的!
這些年他花了不少心思和時間在他身上,苦口婆心的話也說了不少,但這小子從來就聽不進去的。
何況這件事,他哪怕當頭當面說出個一三五七個理由來,只要瞞了一句半分,這小子都會逮著那一句半分,用他自己的法子去挖明那最后的一點真相。
楚適之眼睛微瞇,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輕拍出聲抓回寧修之的注意力后,又道:“或者,你愿意我一些真相?”打手勢的同時,他眼皮都不眨的盯著寧修之的眼睛。
頂著他的目光,寧修之不僅沒有流露出半分猶豫或者不安,反而放出了怒意:“真相,什么真相,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難不成,你要我發誓?”
好啊。楚適之點頭,遲疑了一下,他打手勢咄咄相逼:你要以母親的名義發誓嗎!
寧修之抬手,狠狠的一巴掌抽了過去。
只是他理智沒飛,最后一瞬的時候微微挪了些位置,一巴掌沒打在楚適之的臉上,而是擦著他的臉,直接拍在了他旁邊的琉璃花尊上,陽光下閃爍著精美光澤的花瓶摔落在地上成了一地碎晶,里頭的梅枝與水散了一地。
“看來,這些年我是太寵你了!”他失望的站了起來,“從明天起,你就乖乖的留在府里好好的調理身體,配合那些大夫,盡快醫好嗓子。”
說罷,他不再多言直接往外走。才走一步,胳膊被人拽住了,遲疑了一下,他才回頭,對上的依舊是楚適之堅定、半步也不退縮的眼神,其中還有一分得逞的精光!
這小子還是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他恨極,一把就將楚適之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扒了下來,然后再也沒有停留。
看著被狠狠拍上,然后彈開的門框,楚適之輕輕的笑了起來,無聲,但眼框里流下了兩行清淚。
從最近他們的轉變,他自然是猜得到原由的,自然是與那小寧氏相關。
母親十年沒有離開,卻十年也沒有入他們的夢,更不愿意應他們的招魂,而是把他們托付給了小寧氏,必定是母親對當年的事還有心結。
小寧氏身上有什么秘密,為什么會見到母親,為何會受母親之托,這些他都無心去探明,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被取代的。
他不能容許任何人取代母親的位置,哪怕那個母親并不在意的王妃之位,也不能容許小寧氏擁了母親沒有得到的東西——父王的重視。
同樣,也有些人是不能被原諒的,比如默許了小寧氏存在的大哥他們,把對母親的思念寄托在小寧氏身上的琳姐兒,當然,還有萬錯之源的他自己。
他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只要他找到害母親的兇手,替母親報了仇,他一定會去向母親賠罪,認錯。
而今天的這件事,只是他拋出去的一個警示,要不然,他也不會做得這般明顯,直接讓大哥發現端倪。至于大哥發現之后,想要如何,會不會告訴父王,告訴小寧氏,他們知道之后會怎么來對付他……
他看了眼地上琉璃花瓶的碎片,嘴角邊泛起了一絲冷漠:他不在乎,從來就不在乎!
他直接踩著一地的碎片,推開沒關緊的門,沖著院子里被嚇得不輕的小廝做了個手勢:我們去看看王妃!
小廝不敢抬頭,低聲道:“公子,剛剛大公子吩咐了,讓您這幾日留在院子里。”
楚適之充耳不聞,直接朝著院門走了過去,小廝遲疑了一下,最終也沒敢攔他。
寧修之氣沖沖的從墨韻院出來之后,身上的火氣也沒消,他氣呼呼的去尋了楚逸之。瞧著馮五也在,上去不分青紅皂白把馮五狠狠的揍了一頓。
“大哥,我錯了。”馮五除了這一句,什么也沒有。
當王妃氣走的消息傳到前院時,他都顧不上去看祖父的臉,一路飛奔著回來道歉,結果半路上就聽到王妃出了事……
看來自家那些長輩腦子絕對是被驢踢得不輕,要不然怎么會放著王府好端端的大腿不知道抱緊,還想分出手去抓其它的褲角,這下好了,兩邊不得靠,盡剩下埋怨了。回頭他回去就跟祖父說要分家,省得他們再傻事,拖累死他!
現在挨這頓揍,他心里也要舒服得多。
“大哥,那府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能全怪他……”楚逸之上來勸,寧修之氣極,抬手就要也給他一拳,門外小廝匆匆進來:“公子,三公子去玉梧院了。”
“什么,那小子!”寧修之顧不上楚逸之和馮五了,飛快的離開。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躺在地上動一動胳膊腿就疼的馮五,哭喪著臉捶地:“二哥,你覺不覺得,大哥剛剛表情有些怪……”尤其是聽到適哥兒出門后。
楚逸之將他扶起來,心有戚戚:“我敢保證,大哥最初是沖著我來的。”
只是大哥看到了馮五,然后拳頭就落到了馮五身上。相信要不是小廝來得及時,他幾記老拳絕對是逃不了。
“這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該不會是怪我沒去玉梧院嗎?”楚逸之把馮五丟在軟椅上,疼得馮五呲牙咧齒,但疼痛卻讓他的腦子比什么時候都要清晰:“有可能啊。不過,剛才下人說適哥兒去玉梧院了,大哥又為什么那么著急,好像……好像……”
好像很擔心!
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楚逸之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把馮五丟下就跑出去詢問,沒一刻鐘,他眉頭皺得死緊的回來了:“大哥回來的時候去了玉梧院,然后去找了適哥兒,最后才到我這里來……呃,肯定是怪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去玉梧院探望王妃,他才生的氣。”
他知道這次是王妃第二次護住了瑛姐兒,甚至為了瑛姐兒吃了大苦頭。他心里也感激王妃,也想去關切關切。但男女有別,他去了又也幫不上什么。再說,他已經派了丫頭過去詢問了,該說禮數已要到位了,大哥不該這么生氣才對。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內情在?
等等,如果他是怪他們沒去,那適哥兒去了,大哥為什么又那么急?
越想,他越有些不安了起來:“你在這呆著,我去玉梧院瞧瞧狀況。”
不管那邊有什么,他去了,總比不去了好,若是真有什么,說不定還能幫一把。
寧香蓮聽到丫頭說楚適之來了,沒想太多,直接就讓人把楚適之給請了進來。
楚適之跟平日沒兩樣,客客氣氣的行禮,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只是打了個手勢詢問:王妃傷得重嗎?
“還好王妃福大,沒傷筋動骨。”楚月瑛說起這個,也是滿心的慶幸。
楚月琳更是一個勁的點頭,附和:“肯定是母妃保佑。”
她還說:“我已吩咐廚房煮豬腳面線了,給王妃和大姐姐去去霉運,晚點兒我去祠堂燒香還愿,謝謝母妃。”
楚適之的眼神暗了暗,從懷里掏出了一盒子藥膏,然后遞給了楚月瑛,打手勢道:“這是我以前得到的雪蓮冰膚膏,它能讓傷處不留下一絲疤痕。”
楚月瑛翻譯給寧香蓮聽,寧香蓮忙讓青蘋接了下來,并且向他道謝:“謝謝適哥兒關心了。一會兒我換藥的時候,就用它。”
“等一下……”寧修之氣喘吁吁的匆匆闖了進來,眼睛直接就盯在了青蘋手中的藥盒子上頭。
“怎么了?”寧香蓮看著他臉色不對,忙問道。
楚月瑛也起身迎了上去:“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寧修之看了眼楚適之,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想把事情說破,然后鬧得太難看。他快步走到青蘋面前,一把就將藥盒奪了過來,緊緊的捏在手心里,道:“王妃,適哥兒說這藥好,我才想拿來瞧瞧,然后照樣子給王妃多買幾盒,慢慢用。”
楚適之松手,由著手里的茶杯落地,待大家都看向他,他才抬起雙手:“大哥,你是懷疑我在這藥膏里面下了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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