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端起床邊的空碗聞了聞,眉頭接著皺了起來。
“全是些霉壞藥材,毫無功效。主子,我需要重新開方抓藥。”
伏荏染擰著眉頭,沉默片刻,讓芙顏把人松開。
小黃門肺里的空氣越漸稀薄,視線慢慢變得混沌。
就在他以為自己快死了,即將失去知覺前,身體突然一輕,像羽毛般飄落到地上。
還不及慶幸自己死里逃生就聽見縣主命令的聲音。
“帶我去太醫院。”
小黃門的腳步沉重而艱難,輕飄飄地似踩在云端,望著前面即將到達的太醫院,突然一下停住了腳。
小黃門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縣主和那個暴力侍女的神情,顫巍巍地道,“前面一百步就是太醫院,小人就送您到這了。”
伏荏染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害怕,也沒有為難。
請太醫給內侍抓藥,在小黃門看來簡直是匪夷所思,驚世駭俗。
太醫到時若發了火,免不了殃及魚池,他可不想上去送人頭。
皇上和太后不在宮中,太醫院比往日清閑,其他太醫都去給各宮主子們請脈了,只有一個太醫值守。
伏荏染說了來意,果真引得太醫大怒,像是遭了大辱,臉氣得又紅又紫。
“本官乃陛下欽點太醫,專門伺候太后玉體,兩個內侍也配本官給他們診治。你分明是在故意羞辱我。”
“沒讓你診治,我們自己有方子,請你幫我們抓藥便可。”
月牙的醫術極好,或許都能與這些太醫相比,有他在哪兒還需要別人。
太醫臉色稍緩和,卻依舊寫滿不悅,“太醫院藥材都是有數的,豈能隨便外拿。哪個宮里的人生病,就找哪個宮里的管事拿手令抓藥,這是規矩。”
月牙懇求道,“我家主子是云桑縣主,我們昨日剛入宮,宮中規矩并不知。煩請你先幫我們拿藥,救人要緊。”
太醫狐疑地瞥了瞥伏荏染,似在確認她是否是云桑縣主。
是聽聞昨日云桑縣主入宮,長得倒是挺漂亮,不過她似是開罪了皇后……
“規矩便是規矩,你們還是拿了手令來再說吧。”
“這兩人對我很重要,我不能看著他們這么等死。勞煩你通融一回,他日必定重謝。”
伏荏染好話說盡,態度誠懇迫切,那太醫卻固守著規矩和傲慢,就是不愿意。
伏荏染沒了耐性,朝芙顏使個眼色,芙顏心領神會的點了下頭,找了根繩子把他的手綁了起來。
“我看太醫大人居高位太久,冷眼生死,已經忘了醫者本心。你既不通融,我也只能跟你來硬的。”
“豈有此理,你快放開我,即便你是縣主也不能這樣折辱我!”
太醫惱羞成怒,臉羞得通紅,想掙開繩子卻束手無策。
伏荏染根本不理他,丟了儀態和規矩,直接在在太醫院橫沖直撞起來。
太醫院的小藥童們個個避閃不及,井然有序的太醫院頓時被攪亂了。
等抓齊所需的藥材,離開時伏荏染指了指面色羞惱的太醫。
“把他帶上,給月牙打個下手,也讓滿宮的人瞧瞧他的熱鬧。”
太醫大喊著反抗,七尺男兒卻敵不過芙顏一個女子,被狼狽的扛在肩上,進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蠶室。
面對武力攻擊,文質彬彬的斯文人根本無從招架。
月牙和太醫在里面給弗諼和田廣豐醫治,伏荏染等在外面。
陰沉沉的光線下如瀑的青絲如同主人一樣,顯得暗沉。
她關切地不時朝里面探頭,回想著自昨日宮門起發生的事,心情越發煩躁、惱怒起來。
皇后的為難,弗諼的病容,無助的求救,一下子全部涌入腦海。
心越來越沉,有一股火從丹田匯集,慢慢充盈,旺盛……
空氣中隱隱約約有一股香氣彌漫開來,越來越濃郁。
芙顏率先發現伏荏染顏色漸淺的頭發,目光陡然凌銳起來。
“主子,刮風了,婢子先帶您回永寧殿,月牙在這守著就行。”
芙顏脫下自己的斗篷蓋在伏荏染頭上,將她從頭到尾遮得一絲不漏,只露出一張巴掌臉。
“無事,他們出來了……”
芙顏想帶伏荏染走,可月牙幾人剛好從里面出來。
伏荏染迎上去,順手將礙事的斗篷扯下來,如桔梗花般神秘輕靈的色彩落入幾人眼眶。
發絲隨著寒風飛舞,越來越淡。
那不知來源的香氣直往鼻孔鉆,蠶室里憋悶、渾濁的氣息瞬間被取代,如同置身繽紛仙景,賞心悅目。
太醫和小黃門都呆住了,直勾勾地盯著她,目不轉睛。
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細看時,芙顏又將斗篷蓋在了她頭上。
“人怎么樣?”
伏荏染注意力都在兩個病人身上,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頭發,也沒察覺到他們的異樣。
太醫傻了半晌,啊喔了半天也回不過神來。
月牙對上芙顏凝重的視線,快速反映當前的情況,扯出一個放心的笑容。
“主子放心吧,傷口重新處理過了,兩天內應該就能退熱。”
伏荏染暗慶幸運。
月牙接替芙顏的位置,不經意地瞥了太醫和小黃門一眼,對芙顏道,“我守著主子,你送太醫回去。”
芙顏低應了一聲,一眨不眨的盯著太醫和小黃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太醫和小黃門對上她鋒利如刀的眼神時,皆是眼皮一跳。
他們似乎撞見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伏荏染看過弗諼和田廣豐,便被月牙匆匆帶回了永寧殿。
將所有宮人打發,緊閉房門,同時在門窗上掛起厚厚的擋光黑布。
“主子,您休息會吧,累了一天了。”
月牙伺候她脫了鞋襪和外衣,安置她睡下。
毯子太薄,便將幾件厚實的長襖給她當被子蓋。
伏荏染確實累了,此時精神放松下來,疲憊瞬間襲涌全身,眼皮子上下打架,不一會就睡著了。
而在永寧殿外,華詹事帶著一串隨從傲然闊步的來傳旨,皇后要見伏荏染。
芙顏負手站在門前,身姿秀挺,紋絲不動。
“主子正在休息,等主子醒了,婢子自會告之。”
“放肆!皇后宣見還不速速通稟,居然敢讓皇后等,你是不想活了。”
華詹事一甩袖子,面容肅怒,微微仰頭望著踏道之上英氣不屈的身影,感覺矮了一大截,氣勢不足。
他提著前擺走上踏道,可剛邁出第一腳,上面的人便往下走了一步。
芙顏又下了兩梯,站在踏道正中間,斂著眸子俯視著他,清冷的目光透著一絲警告。
“主子身體疲倦,任何人不得打擾。”
芙顏冷傲的態度讓華詹事臉色大變,這人接連踩他的臉,簡直不可輕繞。
“剛進宮就擺這么大架子,當真以為自己金枝玉葉,目中無人。要知在這皇宮之中,尊貴之人多了去了,縣主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皇后乃國母,誰敢不從以抗旨論處。”
華詹事直言諷刺,想起昨夜宮門口被射穿冠子,就是一肚子氣。
他是皇后身邊的親信,協助皇后掌管后宮諸事,誰人不是阿諛奉承,還沒人這般折辱于他。
宮門口的事他記恨上了伏荏染和芙顏,此時抓著機會自是小事化大。
華詹事得意地冷笑,朝身后的宮人們下令,“進去請縣主。誰敢反抗,以抗旨罪名抓起來。”
一群唯命是從的宮人齊齊朝踏道上去,芙顏攥緊負在身后的拳頭,正準備動手,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阻止了。
“這么熱鬧呢,永寧殿平日冷冷清清的,今兒倒是人多。華詹事也來請云桑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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