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陳都統站起身,微微蒼白了臉兒,有些凄然惶然的笑道:
“諸位,實在是抱歉,在下,在下怕是不能陪各位安生吃飯了。剛剛家里有人來報,說家里有些事急需處理,半點都耽擱不得。各位請慢用,翠芝,你趕緊去把帳給結了,咱們這就走。”
“一起吃頓飯而己,能有多大的事呀?”
翠芝絕美的臉上,寫著十二分的不情愿不買帳。坐在那邊也沒動彈,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嬌聲說道:
“翠芝己經很久都沒見到家鄉人了。好不容易遇上幾位老鄉,一起吃點喝點,又犯了哪家的王法了?!咱們早間出來,府里不都還是好好的么,又能出什么大事件了。官人啊,你也忒草木皆兵了一點了。一兩句閑話,都能把你給急成這樣。來,趕緊的坐下來,喝杯酒,壓壓驚。”
滿是嗔怪的說完,見陳都統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翠芝干脆伸出一只絕美的玉手,用力的去拽他。
陳統領還是僵僵的站在那邊,一動不動,一臉的生無可戀心若死灰的模樣。
老半天,他才反握著翠芝的手,長嘆一聲道:
“翠芝,你不懂。你不曉得她……”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道尖利高亢火爆爆的女聲在身后響了起來:
“哎喲喂,在家里丟人現眼辣眼睛不說,這勾勾搭搭拖手**的竟然跑到大庭廣眾眼皮子底下來了!個老淫才老不修!青天白日下,你們兩個做戲預備是給誰看呀?!姓陳的一家子的臉,都給你一腳踩到臭水溝里去了!個老不要臉的!”
陳都統頓時打了個哆嗦。
一把甩掉翠芝的綿軟玉手,他即刻滿面堆歡的轉過身來:
“唉呀,原來是夫人來了呀。早間,你不是說進宮陪太后老人家說話解悶去了么,怎么才這么一會子就回來了呢。回來了好,回來了好,來,一起吃飯,一起吃飯……”
“吃甚么飯呀,吃你個死人頭!”
那婦人打扮得倒是齊整,只是橫眉立目的,破壞掉了整個人所有的美感。只見她先是尖銳嘹亮的罵出一句后,雙手把臉一捂,又嗚嗚嗚大聲的哭罵了起來:
“老不修啊,老殺才!虧你還曉得你家婆娘一大早就出了門一大早就在忙呀,這還沒有轉身,你就搭上個狐貍精相好的了!老娘為你掏心掏肺忙前忙后你看不見,你眼里就單看見人家狐貍精的那張狐媚子臉了!老不修,今兒老娘與你拚了!”
放下手中巾帕,那婆娘的神情開始變得益發的彪悍兇狠了起來:
“來呀,給我掀了這桌子,砸了這館子,活活打死這狐猸子!”
“是!”
很響的一聲答應之后,她身后的一撥黑衣人開始了整齊劃一的集體行動,整個酒館里頓時尖叫聲碗碟落地聲打砸聲四起。
上官瓊也有些坐不住了。
上官瓊也有些怒了。
這婆娘管自家的老公也就罷了,可她不該叫人掀了她們的桌子,那么多菜,一口都還沒來得及吃的桌子。
掀了桌子也就罷了,她不該叫人又去打翠芝,那個他們一路辛辛苦苦護送到這邊的美人兒翠芝。雖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可是,有時候,這池魚也是有思想有個性不容欺侮的。
上官瓊一抬手,先是放出在袖中躍躍欲試一看見打架就十分亢奮的藍寶:
“藍寶,給我上!”
嚶嚶嚶嚶的歡叫了一聲,藍寶像一道閃電飛奔而去,一舉咬住了一名舉刀欲砍翠芝的黑衣人的手指頭。
黑衣人吃痛,把手重重的一甩,直接把小小的藍寶給甩飛了出去。
在藍寶的聲聲悲鳴中,上官瓊悍然出手:
“哪里來的野蜂子,居然敢打我家藍寶!”
那些個黑衣人,若是只叫他們在酒樓里摔碗砸筷,自然是動作迅速行動力超強的。
可是,要是遇上了上官瓊這樣的狠角色,其戰斗力還真就是不夠瞧的。
乒乒乓乓一通狠揍之后,整個大廳里頭,滿是折胳膊斷腿大聲呼痛的黑衣人。也就是上官瓊手底下稍稍的留了點情,盡量的沒搞出什么要人命的大招。
瞪了那婦人一眼,上官瓊抱回藍寶,扶那位戰栗個不住的美人兒翠芝坐好,這才尋了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砸了人家酒館,賠!”
“壞了我們的酒菜,賠!”
“傷了我家的藍寶,賠!”
話還沒說完,那婦人驚駭初定后恢復了幾分元氣,又開始聲音尖利的高聲叫罵道:
“你又是哪里冒出來的野小子,小雜種!莫不是那狐貍精養在外面的小姘頭么!敢跳出來替她出頭,你莫不是找死么!”
如此的污言穢語,令上官瓊動了幾分真怒。
上官瓊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盯看了正尷尬站在一邊的陳統領一眼。
陳統領即刻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伸手狠命的抽了那婦人一對耳括子:
“找死的是你!一天到晚無法無天信口黃慣了,將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說說看,你得罪我也就算了,怎么又去找人家小公子的麻煩?!人家小公子若不是跟我有點交情,弄死你,也就是分分鐘的事!不知好歹的東西,還敢在這里胡說八道!今兒若是不想死在這里的話,趕緊的照人家說的去做!”
那婦人見著陳統領,正待繼續的撒潑,可是,那兩記重重的耳括子,也把她打清醒了不少。看著上官瓊那對幾欲噴火滿是煞氣的眸子,不由得矮了幾分的氣焰,低下頭,像蚊子般哼哼著說道:“砸了人家東西,自當是要賠的。可是他爹,你以后就再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陳統領又是一聲長嘆:
“想我陳某人一世英名,今兒全給你這婆娘給毀得差不多了!你說,你到底是何苦來哉!”
想了想,他又伸手擦掉那婦人眼角的一點淚痕,在她耳邊悄悄說道:“你還有心思惦記這個!惹了這個煞神,保命要緊,可懂?!處理好這攤子事,我是自然跟你回去的。眼下,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自己抬手擦干凈腮邊的淚痕,那婦人依舊是倔犟的說道:
“只要官人還肯跟奴家回去,不跟著這狐貍精跑了,那野小子縱使是叫奴家給她叩頭,奴家也愿意的。”
整了整衣裙,那婦人頂著張滿是掌痕的臉,昂昂然的過來給上官瓊叩頭:
“小婦人一時情急,冒犯少俠了,小婦人這里給少俠賠罪了。無論多少,少俠只管開口,小婦人盡數賠給少俠便是。只求少俠放過小婦人和……我家官人。”
搞事件搞成這樣,居然還會主動開口為她家官人求情,對這婦人,上官瓊不禁有了一點點的刮目相看了。
世間的情分,無論是以哪種形式存在,只要是夠真,夠純,總會讓人生出一點的憐惜。上官瓊自然也不例外。
正在沉吟間,身側的金鐘意和聲說道:
“這位夫人,今兒這事,無論如何,總是你行事不對在先,處事也太過粗暴偏激了,也就休怪我家這位小弟發脾氣了。至于錢么……”
看了看正瞪圓一對杏眼鼓著腮幫子的上官瓊,金鐘意伸出一根手指,敲了幾下面前的桌子,這才不緊不慢的對她說道:
“我們這邊沒有太大的損失,你也就用不著賠了。你只需把店家的損失賠足了就可以走了。只不過,翠芝你必須帶回家。她是我們的朋友,你以后必須善待她,不能欺負她。要是有什么不好的風聲讓我這個脾氣火爆的小弟給聽到了……”
說到這里,金鐘意居然又很可惡的停了下來,扭過頭來,看了上官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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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上官瓊,原本是坐在一邊,像是看大戲一般,正聽得津津有味,猛一下的,忽又看見黑面判官停了下來,還轉頭看了她一眼,當下心領神會,趕緊的將手中茶盞住幾案上重重一頓,喉間還尾音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臨時群演的表演水平顯然還是很高的,至少效果很是不錯。
那婦人雖是很不甘心,但好歹還是應了下來:
“少俠吩咐,小婦人不敢不從。只是這翠芝姑娘……”
這一回,臨時群演又添上了一個。坐在一旁的秦榮亦是晃了晃手中的雪亮的寶刀,嘴里冷哼道:
“你這婦人,咱們大哥己經對你萬分客氣了,你還要啰嗦,就休怪咱們哥幾個對你不客氣了。怎么解決是你自己家的家事,休要自誤了!”
一旁的陳都統趕緊過來拉那婦人:
“夫人啊,你聽話,就別再這邊擰巴了,丟咱陳府的面子事小,萬一把命都給玩沒了,多不值當啊。咱就留個人在這里處理事件,趕緊的一起回吧,可好?”
見她自己的夫君低頭這樣求她,那婦人臉上的戾氣盡去,臉上頓時淚流滿面:
“好的,官人。咱這就留府里的陳辛在這里善后,咱們幾個,一起都回吧。官人,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亂生氣了,只要咱們幾個人守在一處,也不爭什么不圖什么,咱們只是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比什么都要強的。”
陳都統的臉上亦是有了幾分動容:
“傻婆娘,你要是能早點這么想,咱們家……唉,走吧。”
扶起那婦人,陳都統也不理會緊緊的跟在他身后的翠芝,牽著他的夫人,慢慢的往外走去。這情形,惹得一直在安靜看戲的上官瓊,忍不住的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阿英啊,今兒這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么,你又在那里嘆什么氣呀。”
坐在另一個精致包廂里的金鐘意,轉了轉手中剛倒滿美酒的小銀杯,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
揉了揉自家的太陽穴,上官瓊也有些興致不高的答道:
“我自然也不會問你,這美人兒翠芝,到底是怎么來的,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在嘆息,嘆息剛剛這婦人的光棍性子。”
“哦?阿英居然會同情這種人?”
金鐘意饒有興味的問道。
“她那么個潑辣性子,逢人就亂咬一氣的瘋狗作派,但凡是個人,大概沒有人會喜歡。阿英自然也不例外。”
飲了一口淡酒,上官瓊的面色益發的有些漠然:
“只不過,她那個光棍性子,卻深得吾心。俗話說,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便如她與她家官人之間的情義,若是肯給,給就要給得完整,不要欺,不要瞞,不要躲。若是不肯給,那就干脆脆的一拍兩散,不拖泥帶水,不誤人誤己。是謂光棍性子。”
金鐘意眼中的探究之意,越發的深了起來:
“哦?原來,阿英對于情義,是這么想的?果然是標新立異,別有一番的與眾不同。”
“瓊兒啊,你個小娃兒家家的,都在那邊亂說什么啊,也不嫌害臊!”
敲了敲桌子,秦榮低聲的笑罵道:“你這話,真要是傳出去,可不會讓人給笑死!我就奇怪了,怎么你年紀輕輕的,怎么能說出這等老氣橫秋奇奇怪怪的話!好了,都不說了,大家也都餓了,趕緊的喝酒,喝酒!”
對著秦榮金鐘意一舉杯子,上官瓊將手中銀杯里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她的話,真的很奇怪么?
在前世,她雖年輕,也卻也見慣了許多人的分分合合。
合則聚,不合則分。
這當中,雖然有很多人愛惜羽毛,不肯像剛剛那婦人一樣興風作浪留人許多口舌,但總體的內在的精神,基本上都是相同的。
她并不覺得,這當中有什么奇怪之處啊。
“阿英果然爽直。全不似外面那些裝腔作勢拿腔作調的家伙,很難得,很少見。讓人見了,有種毫無壓力的清新干靜清爽,這感覺真好。”
瞇了瞇眼睛,金不換又舉了舉手里的杯子:“來,敬清新爽直一杯!”
仰脖一氣喝下了一杯,秦榮嘆道:“我發現,你們兩個,都是個怪胎。這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都讓滿腦子暈乎乎的,看不懂,也聽不懂。喂,喂,能不能都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讓我安生吃點飯行不?再不吃,這菜可又要涼了。總之,還是阿笙好,阿笙從就不對人說這些奇奇怪怪的的話,還會照顧到別人,決不會讓別人干坐著餓著聽他說廢話。”
原來,自家那個溫柔可人的阿笙,是如此的深得人心啊?也難怪,這秦榮對她是如此的念念不忘了。
振作了一下精神,上官瓊展顏笑道:
“表哥說得極是,是瓊兒不對,在這里大放厥詞影響表哥食欲了,瓊兒給你賠不是了。來來來,難得的美酒美食,咱們可千萬別再辜負了,趕緊吃,趕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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