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天微微亮的時候,鹽都衙門內的小灶內,小翠正忙得熱火朝天。
九冬匆匆忙忙走到院內,遠遠便看到小廚房內那道倩綠身影。
他不由得拐了個彎,走到了廚房門口,笑道,“我說瘋丫頭,你這一回來,怎么就想著進廚房呢?”
小翠正忙著把餡塞進面里做小籠包,聽得他的聲音頭也不抬,“你懂什么,這幾日小姐定是沒吃好,小姐身子不好,要變著花樣多吃些,哪像你……”說到他,小翠抬頭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嫌棄道,“就知道吃!”
九冬,“……”
很快他又問道,“小姐這幾日派去你鹽都的店鋪里看看,你可知有什么用意?”
用意?
小翠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很快就不在意道,“小姐派我去自然有小姐的道理,我只管聽就成了。”
九冬暗自發笑,“我真該慶幸小姐是個女子,若是個男的,怕也受不得你這樣的。”
“什么叫我這樣的?我這樣的怎么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小翠拿了搟面杖作勢要來打他,九冬閃了一下,小翠惱火,往前一追,被地上的南瓜絆住,哎呀一聲,人跟棍直往九冬懷里撲去。
九冬見她倒來,慌忙去扶,一把摟抱住她,只聽得一聲悶響,那根搟面杖也結結實實的敲在他額頭。
這一下可不得了,小翠掙扎著從他懷里鉆出來,她就是一時胡鬧,并沒想過真的要打他,忙丟了那搟面杖,急道,“我看看我看看……”
九冬的額頭很快就凸起了一塊小包。
小翠給他吹了一下,懊惱道,“我不是故意的,完了完了,破相了……”
連血都沒流,算什么破相?
九冬也不說破,任由她吹著,半晌才想起正事來,忙拂開她的手,道,“讓你一打岔,差點忘了正事了。”
他匆忙出了廚房,往主屋去了。自己也忘了,這打岔,一開始可是他先搭的話。
到了屋門口,顧蓉剛剛起床,正在洗漱穿衣,九冬站在門外,稟道,“小姐,都準備好了。”
顧蓉恩的一聲,自行挽了發,道,“按計劃行事吧。”
“是。”
九冬出了門,看見小翠正在廚房收拾東西,忙道,“別忙了,小姐讓你跟著老爺一塊回巒城。”
“啊?可是我這……”
“這什么這,趕緊收拾收拾,馬上就要上船了。”
風呼呼的吹著,渡口衣訣飛揚。
熱鬧的渡口擺著往來的船只,威宏氣派的玄紅色官船上,官兵層層把守。
王淹暗紅色官服加身,左右秋意春風在側,官兵押著一行疑犯,登上大船,揚帆啟程。
被押回京的路上,鹽都都總劉邕以待罪之身,遞上了一份彈劾的折子。
這份折子通行無阻,更或者說無人能阻,于抵達那夜入了御書房,將看似平靜的帝都,狠狠撕開了一個缺口。
鹽都的余火已熄,卻也止不住百姓悠悠眾口,這幾日發生的事,足夠大家茶余飯后閑談了。
鹽都郊外荒蕪。
秋日已過,冬月冷風吹來,伴著偶爾幾聲鳥叫,吹過一身白衣裙。
顧蓉獨自挎著籃子,也不知走了多久,那輾轉小路難行,她徒步緩行,不見絲毫不耐,直到荒蕪郊外,出現一塊小山坡,四周雜草橫生。
她早已料到會如此,放下籃子,拿了榔頭,開始清理雜草,待到一切清理完,顧蓉小心擦拭那已難辨字體的石碑,端端正正的叩拜。
這郊外實在靜的可怕,她一直漠然跪著,風吹得烈,吹翻了燃著的黃紙。
也不知到底跪了多久,顧蓉又磕了頭,這才動手倒酒,撒了一地。
“爹、娘,女兒來看你們了。”顧蓉眼中有洶涌的淚意,此刻無人,雙親在上,無法掩瞞,神色堅毅,“你們看著,我一定會替顧家討一個說法!”
這里,竟是顧長纓夫妻的墓,當年顧蓉親手埋葬雙親,從此遠走燕城,八年再未來看過一眼。
她一直按照父母最后的祈愿,平安的活下去。
直到顧平身死,所有的一切偏離了原來軌道,她無法說服自己安穩偷生,這世上有人做錯了事,沒有人管,那她就親自,去討個說法。
自從與大哥康城分離后,她拿著顧叔的印鑒,接手了顧平生前留給她的幾個錢莊,是他從未擺到明面上的東西,她大肆擴張酒樓、人手,一年多內,成功在各大地方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顧蓉也是在盤點錢莊的時候才知道,她的叔叔這些年,也一直記得當年的事。
叔叔從小就愛文墨,不習武藝,少年時為了顧嬸和爺爺決裂,脫離顧家遠離鹽都,卻永遠也不忘自己是顧家人,顧家出事,他暗地追查未果,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圍內不動聲色擴張,為了以后的萬一希望而準備。
顧蓉真的要感謝師父對她的疼愛,春豐六人,武功了得,各人都有一技之長,大大助力了她的成長。
她如今再也不是兩年前的顧蓉,她如今也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一次鹽都之行,收獲就很大。
一開始,她對劉邕還抱有懷疑,可那一封父親的親筆信,幾乎打消了她所有的懷疑,父親的字自成一派,端莊儒雅,遺留了顧家書香門第的風范,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得了的,信紙用的是幼年時顧家最講究的宣紙,書房內獨一份。
父親既然如此信任他,那他必然不是什么奸險之人!
劉邕說的八九不離十,所以方家,脫不了干系,天機閣云裕,都是幫兇,她若活著一日,絕不會放過一人!
顧蓉語氣平淡,可目光堅定的看著墓碑,眼中隱隱透著嗜血的光,又叩了三個頭,道,“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我,不論早晚,報仇雪恨!”
顧蓉跪了一會,終于起身,此刻斜陽拉長,四周風吹草動,她拍掉灰塵,夕陽拉長了身影,她準備返程。
身后,輕微的響動打破了這畫面,樹枝搖曳中透著不尋常的氣息。
四周的風還是呼呼的吹著,揚起她的衣裙一角,吹得三千發絲迎風而動。
本該返程的顧蓉停下腳步,側目冷眼望去。
片刻,便聽得樹后有男人低沉的笑聲傳來,“好厲害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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