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大街上一片寂靜,雨還在下,暮色漸暗,黑夜籠罩著雨水,街道兩旁只余屋檐下的燈籠點著微弱的燈光。
路上傳來了馬蹄聲,有車夫冒雨駕著車正在趕路,車很快在望春閣門口停了下來,有人下了馬車。
上官婉兒著一襲明黃紗裙,飛云入鬢,遠山眉黛,一下車,便映得空蕩蕩的樓熠熠生輝。
一樓正有戲女在彈琵琶,咿咿呀呀的,唱的是蒹葭。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戲女戲腔婉轉,一句柔柔的啊啊唱成三句,此時聽來,別有一番入骨的滋味。
上官婉兒上了二樓,見到謝意,微微行了禮,“世子......”
“坐,喝茶,這茶是我母親送給我的,味道很是不錯。”他意有所指,笑得有些奇怪。
有小廝上前倒了茶,她婉轉低笑,喝了一口。
上官婉兒懂茶,此刻微微皺眉,這個茶葉是估計連一般茶舍的茶葉都比不上。
謝意見她眉間有異樣,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歡?”
“喜歡。”
謝意笑容和煦,道,“這茶配你。”
上官婉兒聞言一僵,錯愕看去。
謝意端起茶杯,聞了聞茶香,目光嫌棄,“這若是蓉兒,她定然是不會喝的,她這個人挑剔得很,好像什么東西都可以將就,但是真挑剔起來,也很嬌氣。我呢,自然舍不得她受委屈,她想要什么我就給什么,什么好我就給她什么,可是......”他眸光一變,和煦的笑容一冷,“你千不該萬不該,把不該動的心思動到她身上去!”
上官婉兒怒目而起,只覺渾身一軟,驚道,“你!你做了什么?”
謝意搖搖頭,“你該問自己,今天早上你做了什么?”
上官婉兒驚惶的看向那一杯劣茶,“茶里......茶里......”
“自然是清合香。”
她不敢置信!謝意居然如此絕情!
謝意冷冷的看著她,眼中嫌棄萬分,“我不管你在帝都如何負盛名,如何才情四逸,對于我而言,你連蓉兒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外表賢淑有德的上官家嫡女,動起手來竟然又狠又辣。她未曾出言冒犯你一句,你竟然已想著要毀掉她!這偌大的望春閣,你安排了誰在這!又準備怎么對她!”
上官婉兒身子發軟,怨毒的瞪著他,原來白日種種,竟是迷象而已!
“來人!拖進去!”
“是!”
很快有兩個人來拖上官婉兒,她突然劇烈的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我爹不會放過你的,謝意!你放開我!”
“你爹?”謝意的笑容耐人尋味,目光冰涼,“你以為,謝家屹立不倒多年,會怕一個上官付?拖進去!”
“謝意!你放開我!放開我!”
下人堵住她的嘴,將她丟到隔壁的屋內,很快就傳來驚恐的哭喊聲,“畜生!畜生!放開我!你放開我!”
明八匆匆上樓,聽著隔壁漸漸弱下去的喊叫聲,面無表情道,“世子,找到了,世子妃回帝都了。”
“準備一下,我們也回巒城吧。”
明八有些猶豫,“那這?”
謝意已經上了馬車,聞言眼皮一抬,冷冷的看向二樓的燈火微弱,“好生看著,讓她永遠記得這一夜。”
“是!”
正月十三日夜晚,顧蓉終于抵達了巒城。
北方的寒讓人有些承受不住,顧蓉冷得直跺腳,一邊拍響王府大門。
夜很深了,守夜的小廝迷迷糊糊地,“誰啊?”這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敲什么門!擾人清夢!
“是我。”
門被拉開一條縫,門縫外顧蓉笑意盈盈的望著他,小廝瞬間清醒過來,驚喜道,“小姐回來了!”他慌忙將門拉開,“小姐回來了!”
“噓......”顧蓉制止他,“悄悄的,我先去睡一覺。”
“好!好!小姐快回屋吧,天冷。”
回到自己的園子,一片黑茫,靜悄悄的,只有廊下掛著幾個燈籠,四周窗門依稀可見紅貼。
新年就這樣過去了,顧嬸見到她,怕是要生氣了。
顧蓉一路勞累,實在疲憊,想著明天的事還是明天再說吧,她連臉也未洗,裹著被子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一亮,屋內被推開來,有人端著炭火走了進來,見她還在睡,上前拉下幔帳。
顧蓉迷迷糊糊叫了一聲,“嬸嬸。”
顧嬸見吵醒了她,只好坐了下來,見她完好無損,心中大定,忍不住斥責道,“你說你!出門之前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害我擔心了許久,你大哥說你去了南境,你去南境做什么?現在那里那么危險,你是不是想讓我擔心死!我在這世上,除了念平和你,我......”她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眼眶發紅,“你去哪好歹跟我說一聲!讓我知曉了,有個盼頭!”
顧蓉知道自己有錯,見她難過,撒著嬌去抱她,道,“嬸嬸......我錯了,下回......”
“還敢有下回!”
“不敢了不敢了!”
“既然醒了,起床吃些東西,明日就是元宵節,你有沒有什么想要采辦的東西?我讓丫環們去買,小廚房里熬著姜茶,女孩子家身子弱,巒城天氣冷得很,你要多注意。”
顧嬸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顧蓉靜靜的聽著,偶爾插兩句話,見她身旁不見小娃娃,忙問道,“念平呢?”
“正在習字呢,你大哥前幾日給他找了個啟蒙老師,他快三歲了,該識字了。”
顧蓉點點頭,“既然是大哥找的老師,該是靠譜的。”
二人正說著話,遠遠瞧見園王淹正匆匆而來,顧蓉放下碗,迎了上去,笑道,“大哥。”
王淹見她氣色甚好,開朗笑道,“平安歸來就好,南境的事我大概也知曉了,這一次北元大勝,東岳元氣大傷,十年之內,再無興風作浪的可能了。”
“消息傳得這么快。”
“兩國連夜談的判,昨天下午就傳回了巒城。”
“大哥聽說了什么?”
“割讓聊城,每年進貢三萬兩白銀,從今年起,東岳送一名皇子來北元常住。”
顧蓉吃驚,“東岳這樣的條件也答應?”
王淹喝了一碗粥,正在夾菜,見她驚訝,笑道,“你猜謝意怎么說?”
顧蓉好奇的問,“他怎么說?”
“他說他要揮兵南去,踏平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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