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無事，卻扶額許久，神色復雜，剎那間竟似換了一個人。

半晌，謝意終于起身，問道，“現在如何了？”

明時沒反應過來，“什么如何？”

謝意嫌棄的斜看去一眼。

明八只覺得……哪里不一樣，他迷迷糊糊的，下意識道，“董大哥，正在攻打幽州城。”

“備馬，我們去一趟幽州。”

“是。”

明八就要去備馬，走了兩步突然福至心靈，又折了回來，訕訕問道，“世子……你好了”

謝意站起身，似乎并不像回答這個問題。

明八卻已明了，若是早上的世子，此刻定然會回答他，后來的世子，大多數都是沉默寡言居多，除非必要之事，必要之人。

明八跟著他往外走去，一邊又驚嘆：這大夫果真神了，說什么就真是什么，這都不需兩日，一早的功夫世子便好了。

昌州離幽州并不算遠，如今董羽已將兩城收下，二人通行無阻，早早出發，一步不停，黃昏時分便趕到了行軍大營。

已經有人去稟了董羽，二人還未到營帳內，董羽攜著部下，匆匆趕來。

董羽一見到他，關切掃視著，“世子。”他也知謝意昏迷數日未醒，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更加唾棄看不起西元的做派，才不顧帝令，執意攻城。

“辛苦了。”謝意掀簾入了營帳，“戰況如何？”

“不知為何，西元竟然兵敗如山”董羽語氣一頓。

案榻旁，謝意正翻著那兩道停戰帝令，見他停下，道，“繼續說。”

董羽便繼續道，“西元節節敗退，兵敗如山倒，我連破三城，連帶周遭的小縣城也一并取下，將整個戰場推到了湄水河幽州城下。”

謝意取過一張宣紙，執筆連揮而下。

董羽走至他身旁，便見紙上字跡龍飛鳳舞：戰事緊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待吾歸，定細稟。

謝意落簽上自己的名字，遞給他，“加急，送回巒城。”

董羽喚來人吩咐下去。

謝意轉向沙盤圖，看著圖上標的紅點，道，“昌州主事的在哪？”

“被我禁起來了。”

底下人都心知肚明，董羽不聽調令私自行兵，事后朝廷怪罪下來，定是要受不輕的處罰。

劉聞欽哪里敢蹚這一趟渾水！

董羽為了控制軍勢，不得已將他禁了起來。

謝意聞言，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問道，“人馬。”

“分成兩邊，一邊服從，一邊不服從，說我師出無名。”

師出無名

謝意隨意的在圖上標了一處，道，“傳我令，誰敢不從，以軍令處。”

董羽頓時眉心大跳，他隱約猜測著，“世子……”

謝意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滿眼震驚，似乎是不可置信般的望著自己，輕道，“怎么許久未見，竟連這點默契也沒了”

董羽感覺自己整個人熱血沸騰起來，一絲無可抑制的喜色顯于面上，須刻，他垂首恭敬道，“屬下領命！”

謝意心思微動。

三年了，元國分裂至此，已經有三年了，既然如此，不若就趁此勢收回，元國一統，他也算盡心了。

董羽正要出去傳令，身后謝意又道，“丁修焱怎么回事？”

董羽駐足，回道，“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日松原城破后，丁修焱似乎就銷聲匿跡了，守城的并不是他，若是他的話，我也不能如此順利。”

沉吟片刻，謝意才道，“去吧。”

銷聲匿跡嗎

謝意有些不愿去細想，可是有些念頭，他越是不愿深思，內心深處越是壓制不住。

巨大的失落與猜測如洶涌浪潮席卷而來，攪得人心神不寧，有些念頭一旦瘋長，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他想起來今早顧蓉的話，她唇邊染笑，說道，“我走了，怕你纏著我，就走不掉了。”

怕他纏她嗎？

或許確實如此吧，他總是纏著她，想要跟著她，跟了這么久，還是沒跟上。

須臾他又眉頭緊蹙，像是在深思、不解、疑慮……各種情緒皆有，到最后全都化成一句最深的執念。

他到底，哪里比不過丁修焱！

夜幕很快降臨。

謝意軍令所傳至處，邊境瞬間沸騰了起來，既是謝世子之令，天塌下來，自然有他頂著！

春風拂面，湄水河吹來潮濕的空氣，北元十三萬大軍集結在了幽州城下。

謝意正立于陣前，他來的匆忙，此時依舊是一身月白錦衣，一手執劍，身旁跟隨董羽與剛剛被放出來的劉聞欽。

衣訣蕭瑟。

他振臂一揮，長劍指天，軍中立刻就有鼓點密密，咚咚咚的敲響。

謝意向來氣勢逼人，他少年成名，戰功赫赫，此刻立于陣前，于北元士兵而言，就如同最強的一劑定心丸。

“攻城！”

干凈利落又殺伐果決的二字，破開了僵持多日的局面。

“攻城！”

“殺！”

密如雨聲的鼓點敲在每一個人心底，箭羽如雨，厲射而去，滿天箭雨落在幽州城墻上。

兩軍交戰，狼煙四起！

“投降不殺！絕不言和！”

我將為北元，收回原本失地，從此以后，不再讓這片土地，再有什么西北之分！

“兒郎們，隨我踏碎城門，踏平這萬里西元土地！”

“殺！”

箭火轟鳴，硝煙彌漫，遮云蔽月，慘不忍睹！

有士兵終于挨近了城墻，搭著云梯個個不畏死，揮舞著大刀浴血奮戰，不要命的往上爬，有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就替上去，弓箭手在身后瞄準城墻上露頭的人，一旦有露頭想要作為的人，利箭便飛射而去，為云梯隊伍打著掩護。

城門下攻城用的木樁不停的在撞擊，士兵們齊心協力，不知多久后，城門門板終于被撞翻，士兵們擁蜂而入，高喊道，“世子有令，降者不殺！”

兵鋒所指，所向披靡，幽州守兵被迫降。

一片烽火后，士兵們打掃戰場。

夜正深沉，幽州城內，萬簌寂靜。

其實并不算寂靜，只是營帳內只有謝意一人，帳外腳步聲陣陣，他負手而立，于桌旁凝目。

“世子！世子……”

帳外劉聞欽掩不住喜色而入，見到他，稟道，“西元送來了言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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