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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林鈺猛地坐起身來,一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可下一刻,她即意識到了不對勁,她這胸口,不是已經被她那個混蛋夫君派來的兇惡侍女給一劍刺了個透心涼了嗎?
當時那種疼痛,簡直讓她畢生難忘。
可這會兒她怎么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疼了呢?
不僅如此,林鈺又仔細往心口處摸了摸,那里完好無損,壓根兒就沒有正在汨汨淌著血的血窟窿啊。
她又立馬低下頭想去看看,可直到這會兒,她才忽然反應過來,眼前和周圍的一切居然都是一片漆黑。
不對呀,現下不該是大白天嗎?
而且,她記得很清楚,她在閉眼之前,最后映入眼簾的一幕是一大片的正在熊熊燃燒著的烈火。
那個狠毒的女人,不但一劍刺死了她,還給這整間屋子放了一把火,想讓她尸骨無存。
可現在,她怎么不但沒死,反而還像是好生生地躺在了一張床上呢?
難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場噩夢?又或者,現在這一刻才是她在彌留之際最后的一場夢魘?
林鈺邊在心里思忖著,邊一把抬起手向前摸索著,直到她的指尖觸及到了掛在床上的幔帳,這才一把將帳子拉開。
有月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借著月光的清暉,林鈺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待適應了屋內的光線,也大致看清了這屋里的布局擺設,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她這是又做了那個夢了吧?
果然,哪怕是在臨死的這一刻,她都還是心心念念地想回到這一天……
既然如此,那么很快,那個人就該出現了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聽見了窗戶被人從外面悄悄打開了的聲音,緊跟著的,就是有人輕手輕腳地翻了進來,又悄然落地的聲音。
所有的這一切,都跟以往的夢境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她卻沒有像往前夢里時那般激動緊張。
可能是因為以往做夢時總當那一切都是真的,而今這一瞬,她卻是清清楚楚地知曉自己是在做夢吧。
不過,她還是按照以往夢境里那樣的,沒待那個人摸到她的床前來,她就自己先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可再怎么小心,這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里依舊十分明顯。
房里的另一人顯然也是聽見了,他的動作一滯,待停頓了片刻,林鈺已經下床走到了他的面前,沒待他出聲解釋,就聽眼前的小姑娘先試探性地低聲詢問了他一句,“你是誰?”
沒有預想中的因為驚嚇過度而失聲尖叫,僅僅只是這樣小心而又有些戒備地詢問了一句他的身份。
黑暗里的人顯然就愣住了。
可也不過一瞬,下一刻即聽到他開口低聲回答道:“大小姐,小人是太太身邊的隨身護衛,名叫常威,您應該是見過我的。”
待他說完,林鈺適時往前走了兩步,有幾縷月光正好打在了這人的臉上,她抬頭一看,只見眼前的男子身量高大,脊背筆直,氣勢內斂,看起來確實像是個常年習武的練家子。
且他瞧著也不過三十歲上下,方臉虎目,很是忠厚干練的模樣。
其實她早就記不得母親身邊這位最為信任的常護衛的面容了,這么多年哪怕是多次夢到了這晚的場景,此時也是她頭一次看清這名護衛的長相來。
又仔細打量了兩眼之后,她就點了點頭,接著又問了一句,“然后呢?我母親叫你來干什么?”
對方的回答果然還是印象里的那樣,聲音焦急中又透著一股難言的悲痛,他急急道:“大小姐,太太病重,怕是撐不下去了,是以吩咐小人,讓我一定要盡快趕過來找到您,然后護送您離開禹州去……”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眼前的小姑娘一句“那我們就快走吧”給打斷了。
然后她就飛快地轉過了身去,又繞到了床尾的大屏風后頭。
林鈺因為從小在莊子上長大,身邊只有照顧她的仆婦下人們,所以也就沒有人管教她。
小時候她就經常喜歡換了男孩子的衣服偷偷溜出莊子上玩,是以她的衣柜里悄悄藏了不少的男裝。
而此時的這個場景和她接下來的這一系列的動作,早已在她后來的夢境中演練過不知道多少遍了,做起來自然甚是熟練。
不過此時她心里也有些疑惑,往常夢里好像也沒有這般瑣碎細致的吧?反而總是朦朦朧朧像蒙了一層霧氣一般。
可方才從她下床與常威說話到轉到屏風后頭在衣柜里依著記憶找到自己以往偷藏的男裝和銀票,甚至再到她換上衣服,收拾好包裹,怎么這一切,這樣地具體而真實呢?
難道是臨死之前做的夢都跟以往的夢感覺不一樣嗎?
林鈺邊疑惑著邊收拾妥當了從屏風后頭走了出來。
等出來的時候,居然就是一身灰撲撲的男子裝扮,連長長的黑發都被包束進了網巾里,手上甚至還抱了個灰褐色的布包袱,然后就徑直來到了常威的面前,再次道了聲,“我已經收拾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常威看著眼前這個整裝待發的小主子,心頭的悲痛早已被驚駭給覆蓋住了,大小姐究竟是如何做到不哭不鬧,不疾不徐,鎮定自若地接受了他的突然出現以及由他帶來的這些驚天變故的呢?
她不僅接受了這些,甚至于還這么快就做好了準備?
難道是太太早就給大小姐透露過什么了?
可是之前太太叮囑他來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明明還是一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好好地事情突然就發展到了這一步,是以無可奈何只能把女兒安排著給送出去的架勢啊。
常威百思不得其解,可一想到臨走之前太太撐著病體的百般囑托,他一咬牙,便狠狠地點了點頭,對著眼前的大小姐道:“大小姐,事不宜遲,我們得盡快走,還得悄無聲息,所以一會兒,還請您恕我冒犯了!”
話一說完,林鈺還沒來得及點頭,面前這個身量又高又壯的男人就幾步上前,一把像抗麻袋似的把她抗在了肩頭。
她好險才沒驚叫出聲,之后兩人一路無言,他帶著她跳窗翻墻出院,就這樣把她給帶出了她住了近十二年的小莊子上……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常威一路帶著她來到了禹縣,歇腳在了縣城里的一家客棧里,林鈺才徹底地回過神來。
原來這一次,她竟不是做夢,而是真的重活了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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