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西北侯入宮的是已經是三日前了,皇帝看了這兩日由后宮擬訂的賞賜單子,只蹙眉便打了回去。
宮闈局的人都慌亂神。尚服帶著司衣,尚膳帶著司藥,尚寢帶著司設、司苑,還有尚功帶著司珍、司計,共二十人站在宣徽殿的階下等著發落。
皇后咬牙的看著被退回來單子,半晌后才定神問道:“陛下究竟對何處賞賜有所不滿?”
送還帖子的宦者,將身子放得更加的低了,“奴只是交還單子,別的不清楚,望殿下恕罪。”
“退出去吧!”
華兒將宦者送出宣徽殿,待她再踏入,皇后已經沒好氣的訓斥起宮闈局的人了。
“這衣服的式樣是當下時興,興和縣君尚武,她會喜歡這個?”
“這都是什么的藥?吾要的是金創傷藥!”
“這些擺設,俗不可耐!”
“還有花草,顏色艷麗俗氣十足!”
“珍玩也不過是些小巧的玩意兒,尚武之人豈會喜歡!”
一一數落之后,宮闈局眾人就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
皇后咬牙,容兒趕緊扶著皇后落座,“殿下莫要生氣。”
見宮闈局眾人還伏在地上,皇后又厲聲呵斥著,“恕罪!陛下既然不滿,還不想法子?”
容兒便溫柔的轉達,“諸位都起來說話吧!”
宮闈局的人提著十二分的精神,頷首站在原地。
“你們都是在宮中伺候多年的女官,該怎么做還需我來教?”陳氏的目光緩緩掃過,便落在尚服身上。
尚服即刻上前一步回稟:“婢子提議將衣衫換做長安鮮有的娘子胡服。”
皇后冷冷的應了一聲,尚服才松了口氣。饒者緊跟著說出了新的安排,皇后的神情也緩了過來。
“宮中收著一副西北上貢的一副棋子,羊脂玉做的白棋子,而黑棋子是用黑曜石,這兩種石料都是難得一見的。”
皇后微微抬眼,尚功便不敢再言。
“你們宮闈局重新擬訂了單子,先讓我過目,再呈給陛下。”
說完她揮了揮手,宮闈局的人才離開了宣徽殿。
容兒正準備將之前的單子拿走,皇后突然開口,低聲呵斥:“放下!”
容兒不再拿起,只跪在地上。
皇后冷笑的看著那張單子,“陛下這是在等著我去見他。”
容兒伏下,皇后不由得嘆息,“那日十六,是陛下來宣徽殿的日子,可陛下沒來。”
“殿下莫要擔心,無論如何陛下都會顧忌諴國公府,殿下裝作不知才好。”容兒低聲說著。
皇后扯了扯嘴角,陛下也是從奪位之爭里一路走來的人,怎么會瞧不出諴國公府這點作為。
若非看在太皇太后陳氏對陛下的養育扶持之恩,是諴國公府出身,只怕諴國公府早就灰飛煙滅了。
宮闈局的人因得了訓斥不出一個時辰就擬訂了新的單子,由司計呈上。
皇后略看了一眼,容兒即刻遞了眼神著人準備轎輦去金鑾殿。
“大家,皇后殿下到了。”李元一邊說一邊試探的看了一眼,皇帝的眉心微微蹙起,又即刻解開。
“請皇后進來。”待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神情便變得晦暗不明。
皇后進殿依禮下拜,此刻她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緒。
“皇后突然來此,為什么事?”皇帝明知故問,并未讓皇后落座,李元即刻讓人將茶水遞給皇帝。
“給皇后看茶。”
這一舉動將二人之間那緊張的氣氛有所緩和。
皇后落座,華兒趁著李元親自上茶就將宮闈局擬訂的單子遞出,皇后便跟著開口,“妾讓宮闈局再次擬訂了單子,請陛下過目。”
李元遞上,皇帝很快的掃過去,并不言語。
殿中安靜了好一會,皇后只得先開口,“陛下看了,可還有什么不妥,妾再去準備。”
“沒什么不妥,”皇帝淡淡道,“你這個皇后這些年一直中規中矩的沒什么不妥。”
皇后聽了這話并不敢松一口氣,頷首應答,“妾多謝陛下夸贊。”
“呵,”下一刻皇帝的口中迸發出一聲冷笑,皇后只得咬唇,眼睫顫抖,“陛下,妾是問單子有何不妥。”
“朕知道。”
皇帝冷聲的說著,“這些東西不過是個情分,可朕為什么突然要為興和縣君賞賜,皇后不想知道?”
“陛下有陛下的道理,妾不問。”
“是不問還是不敢問?”皇帝的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她。
皇后的手扣在幾案的角上更加用力,像是在給自己支撐,“妾掌管后庭,該過問的是宮闈局的疏漏。正因陛下幾次不滿,所以妾親自前來。”
皇帝嘴角似乎又揚了起來,像是一笑,“這么說,倒是辛苦皇后了。”
皇后沉默,皇帝又將李元手中的冊子拿起,細細的讀了幾個來回,“皇后想得很周到,還讓司藥準備金創傷藥。”
“興和縣君習武,妾擔心她會受傷,一并備下了。”
“正好,”皇帝點頭似有似無的笑著,“縣君受傷了,可以用這賜下的藥。”
皇后很是緊張,此刻便點了點頭附和:“陛下所言極是。”
待她回過神來,抬眸便撞見皇帝嚴肅深邃的瞳孔,像極了她即刻就要掉下去的深淵,她咬牙穩住自己。
“皇后不驚訝,縣君怎么受傷了。”
“想是練武的時候受傷的吧……”
皇帝起身緩緩走到她的身前,每一個步子都邁得沉,皇后的心跳也隨著每一步開始跳動。
“陛下……”她起身迎接。
誰知皇帝握住了她的手臂,皇后眼中霎時露出驚恐,張開嘴卻說不出話。
“皇后究竟是你的人在西北侯府,還是某些人在西北侯府?”
皇帝將她丟出去,容兒趕緊上前來攙扶,皇后便跪在了地上,“妾不知陛下所言!”
“皇后坐鎮后宮,每每都作不知,朕不是昏君。”
“妾……”皇后說不出話來,只好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
“不知道就好好的回宣徽殿想!”
皇帝這話是要趕皇后離開,皇后也只得再拜一次,由容兒攙扶著離開。
其實她和皇帝之間,這樣的夫妻之道她早已習慣。
可眼下她的心無法再安定,陛下這次真的怒了。從前還會信她“不知”二字,就此罷了。可今天陛下沒有這樣做。
“傳消息出去……”她看著宮墻上驚飛的雀鳥,沉沉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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