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氏屋里,兩口子正在說話,熱鬧一下,孩子們都攆回房了。把有訂單的事跟大閨女說了,至于老鐘當前苦惱的,倒是沒講。
預計兩千的桃脯訂單,那是必須做的,老鐘的信譽也不容有失,可要不要買老姚家的地呢?
“頭前賣杏脯賺兩百,可前后兩次買人買馬車都搭進去了,現如今有了德馨茶館的定金兩百,三個店能硬湊個一百兩,你手上還有多少?”
“不到兩百。”
“也就是說,要買老姚家的莊子,缺口就有三百。咱馬上就得收購鮮桃吧,還得安排制作的一應家伙什吧。嘖嘖,缺口太大了。”
“那要不還是別想著買了,咱就在橋南村自家里弄。啥煩惱沒有。”
“除非我住那,不然哪里放心。再說,縣郊的地難得有人賣,這個機會難得。”
“上哪弄那么多錢去?”
“跟官府借?”楊氏心里沒底。
老鐘不吱聲,跟官府搭個,他也怵得慌。
“岳父那能張羅多少?”
“這我真不知道,爹娘之前是有些存項,可你也知道,這些年家里一直在增口,剛剛又把大外甥女嫁出去,怕是也不富裕,要不明兒個去問問?”
“明早先去老姚家看看到底啥情況,保不齊相不中,就算相中了,還不能講個價么。”
“也只能這樣。”
次日一早,還沒等老鐘出門,門房老錢頭進來傳話,說縣西姚員外家有人來傳話。
老鐘心中一動,忙叫人進來。
來人是姚員外家一個大管事。
這人臉上別扭的擠出個笑來說明來意:“我家老爺聽說鐘老爺想要買地,正好,家里有塊地在縣東,離家太遠,不方便打理,問您要不要。”
管事心態老鐘看的透透的,這些縣里老財主的管事,一個個平時眼睛都長在腦瓜頂,對老鐘這種小地主小商戶,那也是不屑一顧的。
如今主家遭難,不得不收起高昂的頭,對曾經不屑一顧的小貨郎也需要折腰討好起來,難免心里不舒服。
不過這不是他關注的。
原來在縣東,老姚家在縣西,即便如此,這理由也有點扯,畢竟需要下地干活的,又不是這些老爺少爺們。
“哦,我確實想買點地,但也不急。你主家賣多少畝?作價幾何?”老鐘慢悠悠問道。
那管事回道:“五十畝地,主家說最低不能低于八百,地上現有作物產出也得自家留下。”
“八百?呵,什么地這么金貴。”
“這……雖說是中等地,但那地比一般中等地可肥多了。再者,地里還打有五口井,附近還有個大湖,要引水很容易,旱澇保收,價高點也正常。”
“再者,地中間還建有一溜房子,也方便著人管理。”
“呦,地里打那么多井干什么?”
“這我還真不知道。房子那有口井肯定是給做工的人用的。”
老鐘摸著茶碗,做皺眉沉思狀,讓那管事也猜不透心思。
要按這管事說,那這地,簡直就像是為他老鐘準備的。
有房子,就能開作坊,房子在地中間,味道大也不影響旁人,還能保守商業秘密。
就是特么的太貴。
當他不知道么?縣郊的地是貴些,可也不會離譜,畢竟縣郊的地也是土地,還能種出更好吃的米來?
更何況是中等田,一畝地十二兩已經是頂天。
五十畝地撐死了也就值六百兩,三口井加上一溜房子,自己花個一百兩,就能建個足足新的。
起碼報價虛高了一百兩。
老鐘搖搖頭,“價格太不實在了,老鐘我要是真買了,就情等著當冤大頭了。”
“呵呵,您吶,別急著下定論,到那地兒看看,保準您不覺著冤。”
老鐘還是想要的,也只這么拿捏一把,“好吧,既然趙管事如此說,我也相信姚員外,那要不,就去看看?”
這被人請著去和上趕著去,效果能一樣么。
“看,肯定得看,保您不后悔。”那管事臉上笑容,這回真心多了。
想去看,證明就有意愿,買不買的,多少錢買,那就是大爺的事了。
等老鐘到了縣東郊一看,有個滿臉喪的年輕公子,正在地頭等他。此人正是姚家的獨生子,姚寶玉。
管他是啥寶玉,都鐵定是個敗家子,雖然長得人模狗樣的,老鐘還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不過面上不露,雖然對人看不上,地看著倒是還行。
確實土質比中等地強,上面還種著粟谷和小麥等農作物,長勢倒還不錯。
房舍是在地中間,籬笆墻圍著,一共三間,一間大的是大通鋪,一個小廚房,還一個房間小點,也有一張床。
真要是當作坊,房舍不足,起碼得增加一個制白糖用的房間。
這倒是小事,地方有,簡單蓋個房子并不難,時間也花不了幾天。
這片地也確實是有井五個,附近不算遠的地方,的確有一片大湖。
老鐘心里是滿意的,就想挑點毛病砍砍價,眼睛掃到湖水和姚家地中間,還有一大片地,卻不知是誰家的。
他倒沒有一定要知道是誰家,只隨意的問了一口,那姚寶玉張口就回答說他不知道,轉頭問自家管事。
可那管事臉色卻有點不自然。
老鐘察覺到,這里面怕是有事。
追問之下,那管事頭前還不肯說,只他家少爺反倒先不耐煩了,“知道就痛快說,磨磨唧唧。
那管事臉一黑,心里暗罵一聲,豬隊友,呸,福窩里出來,怕是將來卻是要飯的貨。
這片地唯一的問題就在這,要不病榻上的姚員外,也不可能那么輕易的同意賣這塊地。
既然敗家子發話,也別怪他說了,這事也隱瞞不了這姓鐘的,便只得回道:“湖周邊的地都是郭典吏家的。”
郭典吏,右鄰,整個柳縣,聲名在外。
入住前,老鐘專門提著禮物拜訪過,郭典吏還真接見他了。只屁股還沒坐熱,人家就端茶了。
感覺么,實話講,以老鐘摸爬滾打多年的閱歷來看,明明對方是笑的,可那笑就是讓人感覺到脊背發涼。
其實他早就聽過一些傳聞,不,確切的說,是親身經歷。
他自己有地百畝,店鋪三間,除了衙門說的正常的稅賦,逢年過節,都得給不少孝敬,甚至每月,他們也要交不少保護費。
要不怎么跟那些捕快“關系”不錯呢,每月保護費及時上交,衣食父母,能不好么。官字兩張口,對商戶來說,那都只是無奈之舉。
雖然錢財是交給捕頭了,可所有商戶心照不宣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捕頭上面還有人。
這人就是郭典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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