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的風流俊美令楚絳心驚。雖然比不上他所見過的那些俊秀男子,但也十分不錯了。中年的歲數和閱歷更是增添他男性魅力。這可不像是林茜檀口中那個平平常常效忠主人的“老仆”角色。
就算說是哪個大富大貴之家的家主,也沒什么奇怪了。
其實楚絳的這種猜測,也不無道理。
林茜檀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母還給自己留下了一筆她難以想象的家業,同樣不可思議。
至于周逸,本來就不是什么池中物,若不是為了她母親,何至于只是在養生堂做一個小小管事。
周逸請他們入內,他們從善如流。周逸就看著楚絳把林茜檀扶持著下到地面,動作輕柔小心,會心一笑。他畢竟關心舊主的女兒,看到她嫁了一個懂得照顧她的人,怎么也是欣慰的。
早年時,是楚泠臨終千交代萬交代不讓他太早找上林茜檀,否則……
養生堂所在這城南,本來就是城中相對貧困的人們群聚的地方,然而還要走過去里面第一進院門,來客才能看見里頭別有的洞天。
雖說不至于裝潢得太過夸張,但相比附近街道的破舊,還是鶴立雞群。幾個被養起來的孩子,正在庭院里玩過家家。
林茜檀的來意周逸已經知道,也特意展示了一些金錢實力給楚絳看一眼,幾人進到屋子里坐下來,就連給他們上茶的小丫鬟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刻意打扮過了的。
林茜檀心道,這樣一來,楚絳心里也就有了一個過渡性的心理準備,回頭就算知道她手下在做的那些事,可能也不會太過驚訝了。
楚氏家勢遠不如全盛,林茜檀多次勸說舅舅順應時勢,將“世家”轉化做“大戶”,如今初見成效。
從周逸那里出來,林茜檀又選了一家經營情況還算不錯的門店,帶著楚絳過去看了看。
楚絳見了,便眼里眸光閃爍,門店的豪華程度的確超出他的想象。更甚至他自己還到店里消費過,而不知道這是表妹的產業。
招待的店小二顯然不知道東家的真實身份,只當他們是尋常的客人。用“老爺”、“夫人”來稱呼楚絳和林茜檀。林茜檀頭上梳著個婦人的頭飾,一看就是成親了。
二樓設有私人辦公的屋子,是林茜檀偶爾經過的時候,會上來坐一坐的。兩人上去去了那里,有店里小廝端來茶水,兩人對著窗戶坐了下來。
“我這店……怎么樣?”林茜檀一邊給楚絳斟茶,一邊試探地問道,語氣不乏玩笑之意。
林茜檀問完,便看到楚絳微笑著點了點頭,像是十分贊許的樣子。
楚絳道:“我還真不知道,我娶了一個小富婆。”
這家店的店面,地段優良,往來的客商說是熙熙攘攘也絕不夸張。看妻子的意思,這樣的店面,她似乎還有好幾家。
領現金紅包看書即可領現金!關注微信.公眾號書友大本營,現金/點幣等你拿!
林茜檀卻是在心里說道:不是還有好幾家,是僅僅這京城地方,就有好幾十家。
眼下生意不好做,都尚且日進斗金……
不過,也不好一下子就讓丈夫知道太多。
外面的風聲一點一點傳進京城,林茜檀也下了指示,叫專門的人第一時間就把賺來的銀子轉移到安全地方以便轉換成供應兵馬使用的糧草兵器。至于儲存貨物的倉庫,更是隱秘了再隱秘。
她也知道,底下的人一度頗有微詞,認為這“太平”世道,哪里需要那么夸張,但最近一年下來,底下嘮叨這些的人,少了大半。
比如上個月,開在東南沿海閩州的一家大糧食店,就被當地饑餓的百姓給劫掠了一通,損失慘重。
看著這些男掌柜被打臉,最高興的莫過于在她手下招募來的女下屬們:“看他們還敢不敢說什么‘娘們就是不會做事’的話了!”
想著,林茜檀道:“所以你如果哪天做不動了,我來養家,是完全不成問題的。”不說多么風光顯赫,起碼在物質上絕對是豐沛。
林茜檀其實意有所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眼下外面各地發作起來的反叛勢力,已經越來越多,就是天隆帝也不能完全堵住京城人的耳朵了。
這朝廷,還不知道能走到什么時候,戰事一起,什么世家名聲地位都是虛的,還不如糧倉里頭幾袋糧食和護院手里鋒利的武器。
楚絳所說的“過幾天會忙碌”,應該就是和外頭那些動亂有些關系吧。
楚絳心里知道外面的一些情況,卻并沒有把林茜檀的話想到那里去。他伸手捏了捏林茜檀的臉頰,笑意盈盈的:“家里多的是錢,怎么就要你來養了。”他希望能為她遮風擋雨,那些心煩的事,就不讓她知道了。至于她自己賺錢,正好拿來花銷,于是又補了一句,“那這銀子你可得藏好了,叫母親知道,看她啰嗦不啰嗦!”
這自然是玩笑話,有些話,楚絳這個做兒子的能說,不等于她做兒媳的,也能跟著說婆婆的“壞話”。
楚絳臉上笑是笑,但也被林茜檀提醒了一下,想起家里的確是時候多存進一些糧食,多招募幾個護衛了!否則像是之前京城里出了事……
林茜檀帶著楚絳過來這一趟,收獲不小,她心滿意足,和楚絳一起,干脆在店里吃了午膳方才折返,深秋天黑得也比之前早上一些,兩人回到府里的時候,已經是夜色黑透。
就像楚絳說的一樣,從第二天開始,他的確就忙碌得腳不沾地,林茜檀睡著的時候,他還沒回來。林茜檀醒來的時候,他又已經出門。兩人竟然是全然不能在清醒的時候碰上頭。
也虧得是還有個小廝在中間負責跑腿,傳遞消息,讓林茜檀知道知道楚絳是在哪里做著什么。
這么一晃,日子便悠悠蕩蕩進了九月多,平時里,事情一多,林茜檀倒是也沒有感覺到楚絳不在家里。楚絳不在,那張大床便只有她一個人用。
她反倒覺得,還是一個人用著大床,舒坦。
只除了偶爾會感覺到睡夢之中有人伏在自己身上蹭過來蹭過去,因為知道是誰,她也就沒有掙扎著非得醒來,把那登徒子打下床去。只是第二日脖頸處偶爾會有一些“罪證”被留下來。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總是覺得嗜睡了一些。”又是一個天氣昏重的早晨,秋風獵獵的,讓人舍不得離開被子里的溫暖。楚絳那個妾室又一大早照例是來請安,順便送來了一件說是縫給主母穿戴的衣裳。
林茜檀這個主母說了多少次讓她不必時時過來,擾她睡眠,她就是不聽。
別人家的通房妾室往往仗著和男主人有自小情分而囂張跋扈,林茜檀就沒見過有人給人做妾,老實本分成這樣的。
鐘嬤嬤笑說:“就這樣的天氣,我也是強撐著爬起來了。那些個小丫頭,比少夫人還懶呢。”
其實鐘嬤嬤從林茜檀成親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在默默觀察。她心里盼著林茜檀懷孕,也有一種猜測覺得林茜檀就是懷孕了,但林茜檀上個月還來了月事,她便很不敢肯定了。
鐘嬤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究什么也沒有說,只伺候著林茜檀爬了起來,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來。
林茜先是檀去了正房給父母請安,之后又拿了各處的對牌、鑰匙,到花廳主持府里庶務,忙得像是個陀螺一樣,匆匆吃一些中飯,到了下午,又看起來她自己的那些賬冊。
多日“不見”的小夫妻,到了這天晚上總算見到了。
身在“副丞相”的位置上,楚絳可謂是被公務硬生生扒下來一層皮了,短短半個多月不見,他就已經瘦了一圈。林茜檀被他嚇了一大跳。
“我年紀輕,不免有人背后說嘴,我不拿出一些成績來,也的確難以服眾。”楚絳眉宇之間是不容易掩飾的疲憊之色,林茜檀看著便覺得有些心疼。
兩人多日未曾親近,楚絳心里想要,林茜檀雖然身上十分不適,卻并沒有去拒絕。只忍耐著接受了。
林茜檀時刻叫人留心,唯恐陰韌沒安好心,可這一段觀察下來,陰韌似乎公私分明,并沒有對楚絳特意為難算計。
如今她老師顧屏終于如愿以償從丞相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也許眼下朝中事務眾多,陰韌也確實需要人手幫他分憂。尤其,是在天隆帝疏于朝政之后。
東想西想之間,兩人不知不覺完事,林茜檀身上被汗水弄得黏黏的,其實想去清洗清洗自己,然而楚絳實在忍不住在事后說起外面的部分的事,林茜檀只好安靜地聽著他說了。
一會兒說說這個,一會兒又說說那個。他只挑那些能說的說一說,又把不好的事說得有七分趣味,林茜檀也愛聽。
“真是不知道陛下怎么就那么喜歡那個蓮妃!”所謂的“從此君王不早朝”如今這么早就在大商上演了。
林茜檀聽過這事。
可她心里畢竟有數,只是不知道怎么和楚絳委婉提示。魏家人最近活躍得很,大概是從陳魏氏那里得到了提醒,采取了某種行動。而天隆帝,也滿意魏氏反應迅速,懂得私下和他接上頭!
但從不知內情的人眼睛里看來,天隆帝可不就是只沉迷女色而已。
林茜檀身上不適更重了一些,好不容易等到楚絳困意上涌,睡了過去,她自己也起身來,去了一趟梳洗。
當郎中告訴林茜檀說,她身上不適,是因為有了身孕的時候,林茜檀還很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她自己不是沒有過猜測,也自己給自己把脈過,但也許真是學藝不精,并不能摸出來。
郎中笑瞇瞇的:“夫人身上這脈象并不十分明顯,卻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老夫不會看錯的。”
林茜檀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這對她來說,毫無疑問是一件好事情。楚家血脈急需傳承,她也是為了這……
楚絳已經出門去,這會兒,府里就她和江寧娘姑侄,林茜檀也是熬不過鐘嬤嬤,這才姑且請了郎中。誰知道能有這樣一個結果。
又不免想起夜里楚絳一場動靜,不免又擔心。若是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一塊肉,她是不會任由楚絳胡來的。
郎中果然便道:“懷孕前三個月,胎盤未穩,房中事夫人還請節制,免得驚擾了腹中的小少爺,叫他待不住。”
這還是委婉的說法。意思就是,行房會滑胎!
林茜檀自己就是學過這些粗淺醫理的,哪里還用別人說這些。可這郎中真心實意的高興模樣,又讓林茜檀無奈。
她當然看不見,這被從府外請來的,據說是全京城有名的老郎中,出了楚家的門,轉頭就朝著隔壁的晏國公府去了。他是王家常客,新來的王家的二少,和他很是投緣。
二公子聽說楚家的少夫人最近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的地方,便特意請了他,“反正您看也要來給我家的人把平安脈,何不順帶去楚家看看!”
結果一看,就看出好事來了。
王元昭問了問,知道是懷孕,沉默了那么一下,隨即就在老頭子也沒來得及看清的時候,收拾了他眼中真正的情緒,嬉皮笑臉了起來。
老頭子和他是忘年之交,他并沒有因為他是個江湖郎中就像一般貴人那樣對他高高在上。
這老郎中只聽王元昭說,他和林茜檀是拜把子的結義兄妹。
老郎中一輩子見多識廣,從來不信什么干哥哥干妹妹的,居然也被他輕易忽悠了過去,把林茜檀的事跟他一說,見沒別的事,便走開去,他還要去給王家其他的人把脈。王家的二少夫人也請了他過去。
王元昭則是在書房躺椅上躺了下來,閉了眼嘀嘀咕咕,“真是,忘了問懷孕應該注意什么了。”
林茜檀身上有了好事,自然也要將這件事告訴給親近的人。錦荷、鐘嬤嬤親自跑腿,分別去了江寧娘和楚漸父子那里說了這件事,一時之間,府里的人便都陸續聽說了這個。
喜歡不喜歡林茜檀是一碼事,但江寧娘無論如何都不會不喜歡自己的親孫子的。
剛聽說,江寧娘就跑了來,難得和顏悅色叮囑傳授了一會兒,然后又興奮地跑了出門,說是去城里的某個知名道觀請教天師去了。之前別人跟她說林茜檀好生養,她還嗤之以鼻。
和真心盼望楚家子嗣的人們截然不同,林茜檀聽說江芷悅當場就掉了眼淚,竟是連這樣的情緒也掩飾不住……
鐘嬤嬤親自去了楚絳那邊,將這件事告訴給了楚絳,楚絳當時正在府衙里和同僚議事,不免有人窺探出門道,特地問了問,楚絳無法掩飾自己的喜色,也不愿意掩飾,打發走了鐘嬤嬤,進屋對著各位同僚說了句:“內子有孕了。”如果不是還有事,他都恨不能跟著鐘嬤嬤一起往回走。
眾位有些歲數的大人不免便有那么一點心思復雜。
這就是所謂的“春風得意”吧,金榜題名開了花,洞房花燭結了果!
楚絳也知道見好就收,免得刺激得他們一個不爽快給自己下絆子就不好了。隨即,又和他們說起了再正經不過的公務來……
也因為楚絳如此這般的把事情給一說,不用人特意打聽,這消息就自己長了翅膀,飛進了陰韌的耳朵里。陰韌現在是楚絳直屬的上司,底下那幾個人有什么動靜,他又怎么不知道。
聽說的時候,他便勾唇笑了起來,“有孩子了?恭喜啊……”
他分明是一邊自言自語地在跟前公文上寫著字,但把這事告訴給他的人,卻不寒而栗。還沒多想,陰韌便叫他走了。
東山侯府那邊,卻是最后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陰薇聽了便惱怒,暗罵林茜檀的運氣實在太好,她的女兒如今去了四皇子府,四皇子日日去她屋子里,可也沒見肚皮有動靜。如果能生下兒子,那就是長子……
屏浪走了一趟地道,打探打探林家是個什么風聲,林家的那些“親人”也確實沒叫林茜檀失望。
意思意思送來的禮品敷衍得不能再敷衍,還不如隔壁的晏國公府出于禮貌送來的東西。
也就是沈氏這個纏綿病榻的老人還記得將她壓箱底的好東西拿出來,送過來,林茜檀一看,是一陰一陽的一對玉佩。
老太太的原話說的是:“如果是兒子,便用陽佩,若是女兒,便用陰佩……”
林茜檀感念祖母和大伯母心意,隨即也讓人回送了一些禮物回去,禮物人人有份,就是陰薇,都得了一件南方的珍貴布料,說是可以做一件衣裳。這樣的表面功夫,再怎么也要做好。
沈氏的身子越發不好,東山侯府的形勢也越發微妙,林棟和林權為了爭奪世子的位置,競爭激烈。來送禮物的,還是沈寧的人,趁機便問林茜檀討銀子,像是生怕林茜檀嫁出去就反悔似的。
林茜檀叫綠玉跟著婆子走這一趟,親自給林棟送了三十萬兩銀票。
綠玉一是監督這筆錢能夠順利到達沈寧手中,二也是為了傳話:“主子說了,二老爺和她拿銀子,可得用到實處。若是再叫她發現他拿著這銀子私下置辦生意,給自己留后路,她可不做這冤大頭。她要看到二老爺拿到世子之位,或是二老爺名下產業的店鋪入股書!”
這話說得十分直白,沈寧當時臉上就全是火辣辣的尷尬,綠玉回來告訴林茜檀說:“二夫人很是惱怒,可偏偏還不敢和奴婢發火,那模樣又怒又笑的,可滑稽了。”
林茜檀笑,有錢就是任性,換了以往,她二伯母可不是這樣,又說:“我這二伯,雖說貪財了一點,但比起我那親爹,也還是孝順了不知多少。他不是祖母親生,甚至于他的生母還留了臨終遺言要他跟祖母過不去,但祖母終究是用真心誠意水滴石穿,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由此可見,有血緣的親人,也未必就一定是親人不可。她舅舅和表哥的父子感情,也是一個例子。
正說著話,外面有一個小丫頭跑進來急匆匆地跟林茜檀說,外面丞相府叫人送了禮物過來,說是“舅舅”給的祝賀禮,這樣,林茜檀和綠玉的對話,自然而然也就被打斷了。
林茜檀聽了就神色古怪,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外甥女,他又哪根筋不對勁,跑到她親舅舅跟前找不痛快?!可心里怎么想另說,表面上也還是淡定吩咐,將禮品收下。
倒不是她想收,而是丞相府都說了,這是舅舅給外甥女的,她如果不收,無論對她自己,還是對楚家,都會有一個名聲上的憑白拖累。
林茜檀想的不錯,到了晚上楚漸從外頭回來,臉色果然黑得像鍋底。隨即,像是跟陰韌打擂臺似的,各種好東西不要錢地給,林茜檀發了大財。
看著一箱子一箱子的珠光寶氣往林茜檀屋子里搬運,有些人眼睛紅得都要滴血了。
只是,陰府送來的某些東西,很是古怪。
底下清點入庫的人不認識好些好東西,請了錦荷等人去看,錦荷也不認識,就把物件送到了林茜檀跟前,林茜檀看了一眼,那是北洋上傳來的一種武器,兩頭圓柱,中間以鐵鏈藕斷絲連,就是林茜檀也只清楚它的名稱叫做“燕葛”,而不知道具體的用法。
不過是個用來打發時間的小物件,林茜檀當然不會多想,“收起來吧,壓到箱底去。”估計也是用不上,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熔化成鐵水,重新鑄造,也算廢物利用。
楚絳回來看見整整堆了三個院子的好東西,也稍微愣了一下,還故意裝作吃醋一樣,親了親林茜檀:“都說做公公的疼兒媳婦,這話以前我還不信,現在可算服氣了!這些東西,我娘跟父親討,他也不給的,如今倒是眉頭也不皺一下,就全給了你了!”
林茜檀也笑。疼兒媳婦是真的,不過楚漸這舉動,其實也是順水推舟,說起來也算是將楚家最值錢的東西,過一趟明路,交到她這個真正擁有楚氏血脈的人手上。以免將來他萬一不在之后,楚絳難違孝道,受江寧娘掣肘。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