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音臉上的失望之色也許太過明顯,王元昭有些于心不忍,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她。心想,不過是看個燈會。自己本就籌謀大事而沒有告訴給她,再怎么說也是名義上的妻子!
以前驕傲的魏家小姐面對自己的丈夫,現在是沒有一絲多余的高高在上,魏嘉音回憶起自己出嫁之前母親告訴自己的那些話,現在是深以為然。
當時魏夫人就說“這個年輕人并非池中之物,你看人不能短視!”
王元昭吃人嘴軟,擱下碗筷,像是轉移話題似的,道:“這是你親手做的吧?味道極好!”
事情既然說定了,一些閑雜的瑣事,自然便由魏嘉音去安排去了。他們和晏國公府貌合神離,實際上“各睡各的”,出去玩這樣的事,只考慮自己就好!
到了元宵這日,街上熱熱鬧鬧,家家戶戶用了節慶必吃的食物,等時辰差不多的時候,或者是關起門來自個兒鬧騰,或是去走親訪友,或者是到街上走走停停地游玩。
魏嘉音讓人收拾了幾樣路上使用的物品,在例行公事參加過王氏家宴之后,王元昭和魏嘉音一起,出了門。張穎如要回張家看看,兒女們反倒因此自由。
剛開年,張魯元就在驚懼之中撒手人寰,天隆帝正好缺個出氣筒,張家被奪了爵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鄭國公府了。
隔壁的楚家正好也有一些動靜。王元昭在門口碰上了同樣是出門看燈會的楚家一家人,和他們不同,楚家人口少,是一家子的人都出門。
魏嘉音露出羨慕的神色。做姑娘的時候她和家里人也是這么親密,不像現在,孤零零在王家,王家的那些妯娌,都不理她。
楚家人邀請他們一起。
王元昭看上去很是尊重楚漸,隨即安排了一下,騎著馬和楚漸父子并行。
魏嘉音自然和林茜檀她們坐到了一處,舍棄了她原本的那一輛馬車。江寧娘頻頻和魏嘉音搭話,魏嘉音人在屋檐下,于情于理都不好不搭理。
由于車子上有孕婦的緣故,車子開得十分得慢,一路上欣賞街景倒是十分有趣。楚絳時不時低頭和車子內部說一說話,時而問一問自己的母親、妻子、表妹都需要什么。
一如過去那樣溫柔。
江芷悅面色嬌艷,欲語還休的。楚絳最近經常穿紅衣,她今日便也穿了紅衣,錦荷便暗嘆,主子不聽她的勸,非要穿個湘妃色的里外搭配,好看是也好看,可給那么一對比,怎么看著跟個外人似的。
楚絳心里同樣正在不快著,王元昭雖然穿的和林茜檀不是同一個色系,但同樣偏淡。
要不是還有個魏嘉音在……
林茜檀覺得,楚絳的心情并不算好。是外面五光十色的燈火,暈染了他。
又或是,他心里的那些不肯說的煩惱,已經被他慢慢地淡化掉了。
因為肚子里有一個孩子的緣故,林茜檀的身形變胖了很多。比起本來略顯得清瘦,現在的她,反而很有一種楊玉環似的美感。
楚絳垂下眼眸。
女大十八變,妻子越來越漂亮了。
父親的聲音是時候地響起在他耳邊,楚漸看見路邊有一個攤子,攤子上面正在出售形態各異的插花,那些插花樣式新穎,他便起了心思,暗示兒子去買給兒媳。
“你看,那邊那攤位上的東西,好不好看?”楚漸笑道。
江寧娘聽見這話,心頭撲通,同樣的話,二十年前她和楚漸初婚那會兒,聽過。
楚絳笑著點頭,隨即就過去,買了幾樣帶回來,送給了妻子和表妹。
王元昭去的,則是另外一家。
他看了看時不時走神的楚絳一眼,心里奇怪。他印象中的楚絳做事細心,對待身邊的人更加是這樣,像是出門在外給妻女妹妹買小玩意這樣的事情,以前的他根本不用人去提醒的。
街道上人流眾多,一輛容納了好幾人的大馬車在人流里艱難地行走。兩個一般無二出色的男子并并駕齊驅,吸引了不知凡幾女子的目光。
大約到了街上開始有游街的廟會的時候,大伙兒商量了商量,選了一處地方坐下來,從二樓看下去,去看街道上面的行人景色。
活動熱鬧,有人舞獅子,有人踩高蹺,紅帶迎風飄揚,花香四處洋溢,形形色色的雜耍藝人表演著各自的節目,底下人擠人的,上面的包廂一片安靜。
楚漸拉了江寧娘一起,去了包廂里的一個小隔間,說是把空間留給年輕人。江寧娘求之不得,哪怕知道丈夫只是為了給兒子和兒媳騰空間,她也愿意配合。
另外一邊的空間里,五個年輕人則是分了兩撥,并不如楚漸期望,楚絳并沒有去和林茜檀湊了一對。
王元昭和楚絳像是事先約好了一樣,都對這元宵節的熱鬧不怎么感興趣的樣子。包廂里有棋,兩人繼續上次棋局,楚絳思路明顯紊亂,全沒有對得上他平時在京里棋神的名聲。
王元昭便刻意放水。可即使如此,棋盤之上仍然睥睨縱橫,殺氣四溢。
相比之下,另外一邊的幾個,則是幾乎都在看底下的熱鬧了。
下面的節目很精彩,江芷悅看得目不轉睛的,林茜檀和魏嘉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鄭國公府沒了,取而代之崛起的陸家,像一只橫空出世的猛獸一樣,將張家以往在朝廷各處的職位吞噬了過去。
陸家尋找失落嫡女的事,便也傳揚了開來。有人看陸家如今的夫人居然是陰韌的妹妹,不免加倍奉承討好。依林茜檀說,商人將就奇貨可居,聘人老珠黃又落魄的陰氏為妻,不可謂不是一筆劃算的投資。
林茜檀坐著不動,不知不覺就喝多了湯水,身上來了尿意,叫了丫頭們扶著她去凈室。
楚絳看了一眼,心想著反正也就是這么幾步路的工夫,身邊服侍的人也足夠多,便也放心。
“你便在這幫我看著。”
魏嘉音道:“看把你憋的,這些節目年年有,怎么就稀罕了。”
林茜檀在錦荷等人的服侍下踩出門去,去的時候倒是沒出什么事,只是回來的路上,碰上了一點點小小的麻煩。
她確實沒有想過,京城這么大,人這么多,會這么巧合地在這里碰上四皇子。
四皇子本來是約了一群大舅子小舅子的,在這里聚會。盡管,他也不全部知道哪個人的姐妹是他后院里的哪一個!
他雖然那方面有些不行,但不妨礙他利用后院的女人拉攏各家。
眼看著老二、老五各自高歌猛進的,他哪里能夠坐得住。
他也沒有料想到,不過是出來上個茅房也能碰上仇人。
林茜檀無疑是他的仇人沒錯。他不過是想和她春風一度,都還沒摸上一下,結果她那一腳,讓他幾乎從此生不出兒子來。虧得他如今日日辛勤,在她的妹妹身上結出了果子!
林茜檀看到他,眉頭一皺,暗叫不好。這大庭廣眾的,四皇子雖然不至于明目張膽做些什么,但要找茬也不是不能。
“這不是楚少夫人!”四皇子率先出聲,有些陰陽怪氣的。
那天晚上的事,對于四皇子自己也是個奇恥大辱,不好明著說出來的。他現在礙于身份,同樣不會說出什么有損身價的話。
林茜檀卻被他攔住了路,有那么一會兒沒有回得去。
霽月看著主子眼前不太可能有什么危險,便回轉了身子,繞了個路,翻身回到了包廂里,猶豫了一下,在王元昭這個舊主和楚絳這個姑爺中間二選一,趴到楚絳身邊,將這事說了說。
但她說話的聲音其實并不算太小,坐在楚絳面前的那一個距離,還是聽得到的。有些事情,楚絳不清楚,王元昭卻是知道。話說回來四皇子“養病”那會兒,他還惡趣味地去爬過墻頭,欣賞過四皇子是怎么請醫用藥的。
楚絳雖然并不清楚這其中事情經過,不過還是站了起來。林茜檀畢竟是“內”宅女眷,四皇子再怎么說也是外男,就那么站在走廊上說話,也不合適。
王元昭下意識動了動膝蓋腿,忍了忍,總算沒有起身來,看著楚絳走遠了,嘆了口氣。自己喜歡的人碰到麻煩,自己連光明正大站出去替她出頭也辦不到。
他沒注意魏嘉音正在看他。
慢慢褪去了少年氣質的人,將自己眉宇間本來的鋒芒一點一點露了出來。他分明就獨自一人坐在那里手上拿著一枚白子似乎是在垂首思考棋路,也不能說是多么正經的坐姿,卻讓魏嘉音不禁生出一些仰望的感覺。
另外一邊,楚絳已經快步走了出去,摸索著去了霽月所說的位置。四皇子果然還將林茜檀堵在那兒,林茜檀顧忌著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敢硬闖。又不希望自己和對方有身體上的接觸。
楚絳來,四皇子再沒有不放人的理由,這人嘴巴欠抽,臨分別之前,還要留下一句話來暗示林茜檀和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似的。
林茜檀注意到,楚絳的身子明顯有那么一瞬的僵硬……
“走吧,”不過一瞬的工夫,林茜檀就只能從楚絳的身上看到“溫柔”二字了:“外頭還很冷,咱們進屋待著去。”
林茜檀“嗯”地答應了一聲,跟在楚絳的身后,回去了包廂里。楚絳用他眼角余光窺視身邊的人,飛快閃過一絲苦痛的顏色。
包廂當中,林茜檀去了多時,總算是回來了。
魏嘉音聰明地不去問林茜檀去了哪兒不回來。江芷悅則是不會當面問,只會直接讓人出去問別人。
四皇子料定這事林茜檀只能吃啞巴虧,所以并不擔心。殊不知他連這茶樓的大門都出不去,就遭了報復。
江芷悅派出去的人,還沒問到林茜檀怎么,就聽說四皇子被不知道什么人從后暗算,當面踹進了茅坑里。
任憑打掃得再干凈,高級的茅坑也是茅坑,聽說這位殿下被人弄上來的時候,褲子褪到膝蓋腿,身上都是不干凈的東西,那模樣,別提多么滑稽了。
包廂里的人聽說,都覺得這事也太古怪,四皇子私生活雖然有那么一點混亂,但不至于得罪誰……到非得用這種方式修理他。
楚絳心里怪異。他的確是想回敬回敬四皇子對他妻子的無禮,但并不是以這種方式,也還沒來得及動手。
他下意識看向王元昭,王元昭對他回之以一笑。林茜檀出去回來這一趟,樓下的擁擠慢慢也散了,他們打算啟程離開。王元昭正從座位上站起來。
這個事,還真不是他的手筆。
雖然要他來做,他也不是沒有可能采取這種方式。
他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林茜檀,只見林茜檀正和她身邊叫屏浪的丫頭對眼神。他如果沒記錯,屏浪剛剛……好像不在。
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候,屏浪沒有開口。只是打了一個奇怪的手勢讓林茜檀知道事情順利。
兩家人從樓上下去的時候,正好碰上渾身惡臭被人遮遮掩掩著去清洗的四皇子。盡管隔著一個長寬三四丈的大庭院,他身上的味道還是能讓人聞得到!
四皇子眼下狼狽,看見人也不多說,就那么走過去了。他手下的人已經叫掌柜的幫忙封了店,去把那個踹了他的男人給捉起來。
等走到了前后三步沒人的地方,林茜檀才蚊子咬似的問了問屏浪:“叫掌柜的交代東勝一句,這段日子都別回來了,先去泰和郡的分店待著。賞金也夠他自立門戶了,只一條,讓他管好自己的嘴巴。”
屏浪笑了笑,答應了。
林茜檀可以做到讓四皇子栽坑里,卻不愿意暴露自己是這店鋪店主的事。
估摸著,四皇子那一身香味,不洗它個七八遍,都弄不完。
東家離開,那叫東勝的店小二正被掌柜的安排到店里的一處暗室里待著,掌柜的好不容易打發了四皇子的人,進來給他交代:“你先在這待著,可不能出去了。”
這店小二不知道東家是誰,只知道他東家硬氣得,當朝皇子說整治就整治的。
“知道!”他應答了一聲,雖說還是有那么點后怕,但就算看在東家的給了他足足二十兩白銀的份上,這事也值得他干。
他想著,這事過了,看看要不要拿這他做店小二一輩子也存不下來的錢,也去開個店!
另外一邊,他嘴里的東家,已經走出去老遠了。
林茜檀依然還坐在她的馬車上,被人團團圍著照顧起來,聽著車子外面楚絳正和王元昭說一些朝廷上的事。
楚絳現在對待王元昭的態度實在有些微妙,雖然林茜檀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她叫王元昭帶著楚絳去了她店鋪里的緣故。
茶樓里的一番事,并沒有影響林茜檀逛街的樂趣,她依然高高興興地跟家人一起,玩了一晚上,可四皇子那兒,就不那么愉快了。
四皇子清理了身上的臟污,已經再沒有心思在外面逗留,他立刻回了家里,火冒三丈地立刻就去了林碧香那里。
林碧香剛剛被發現身孕,月份還不大,這幾天早就停了侍寢。四皇子突然過去,讓她有些沒有想到。
話沒說上兩句,四皇子就不管不顧地將她給扛了起來,再往床上一放,就努力起來。林碧香心里微慌,她還懷著身孕,怎么可以?
慌忙掙扎之中,四皇子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讓她下意識皺眉。還沒來得及多想,身上的衣裳已經被人“嘶嘶”幾聲,拉扯開一道兩道的口子……
林碧香自己大概也不想承認,她和林茜檀,骨子里長得還是有那么一二分相似的,喝醉了酒又摔了茅坑的男人,神志不清之間,喊的名字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人。
林茜檀也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就涌現出來一股高興的情緒來。同一個時候的她,已經看遍了四周景色,跟家人一起往回走了。
她無意看了一眼正在騎馬護送的王元昭,那一抹笑容落在楚絳的眼里,卻成了有意的舉動。
楚絳袖管底下的手關節握緊了起來,一會兒,又不甘地松開,于是干脆眼不見為凈地扭開頭去,裝作沒有看見了。
將近半個時辰之后,他們回到了府邸門前,楚家人先和王家人分開,楚絳又將楚漸和江寧娘送回屋子里,然后楚絳自己才將林茜檀往回送。
江芷悅不甘,卻也只有自己獨自一人回去。
兩人在屋子里待了有一會兒,等著林茜檀準備歇下,楚絳才一副要往外走的樣子。
外面的燈節沒有結束,元宵這天本來就是通宵的,楚絳說他在外面還和別人有約,林茜檀也沒有多想,只當是哪里的朋友。
楚絳苦笑:“是啊,一個朋友。”
將林茜檀看著歇下,楚絳悄然離開,又一路出了府邸的門,卻并不是像林茜檀所想的,是去找他的所謂朋友。
他趁無人注意,七彎八拐地去了一處醫館,半晌也沒有再出來。
京城之中歡慶元宵,沒人注意人流之中有一匹快馬從城門樓進來,朝著皇宮徑直奔馳而去。馬上的男人一臉滄桑胡渣,像是策馬行走了很久,連儀容姿態都顧不上。
曾經一度在京城里鬧出一通大亂的夏朝皇孫,又在桐州現身了。
這事是大事,朝廷上連夜開會,不用多議論,就決定出兵,唯獨在出兵的將領人選上,有所爭議。
大臣們爭來爭去,最后二皇子和五皇子這對親兄弟誰也沒把這差事掙下來,反而叫四皇子漁翁得利。
四皇子自己也有一點恍然如夢的感覺,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他想要兵權很久了。
雖說行軍打仗另有專業能人,他只是去掛名,但不管怎么說,這是好事。只要去了軍中,還怕沒機會渾水摸魚?
事發地點距離京城有些距離,當地就有兵馬可以現行應付,這可是一份穩賺不賠又輕松的肥差。
他匆匆回府一趟就打算走了,就像沒看見有那么幾個婆子大老遠的領著個郎中往里去似的。
前一天晚上,他不顧林碧香身上還有懷孕,強行和她敦倫,接到宮里宣召的時候,他剛剛從林碧香屋子里出來。
他既然在林碧香身上證明自己還能生,當然也就不怕林碧香這個孩子掉了。他還要出發,沒有空管林碧香舒服不舒服。那邊屋子里,林碧香早就血流成河。
四皇子府的姬妾們都聽說自家殿下得到好差事紛紛去恭送,他和一群姬妾好一番你儂我儂的,門口的甲士催促得緊,四皇子出發了。
林碧香在那兒疼得死去活來的,到了中午方才好了一些。等她緩過神來,四皇子早就已經走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被這么折騰一番,肚子里那點血自然是沒了,林碧香咒罵四皇子這個只敢對女人粗暴的軟腳蝦的同時,也叫人去問了問,怎么回事!
夜里她被四皇子折騰的時候,昏重之間四皇子一度泄恨似的嚷嚷過幾句話,林碧香不管是真是假,只知道她憑白遭罪,多半和林茜檀有關,剛緩過來一點,自然就叫人馬上去查。
她沒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四皇子因為什么那么大火氣,要問出來也并不難,想到自己被一個掉進糞坑里的人折騰了一晚上,林碧香那一口剛下去的氣,就又上來了。
林碧香掉了孩子的事,不多時便流到了林茜檀的耳朵里,碧書怕那邊那位又把這賬算到她們頭上。
林茜檀道:“不用理會這些。”
碧書不知內幕,當然會這么說,可實際上,這件事情,的確和她有關。這口鍋本來就是她的,不過是沒想到買家秀和賣家秀差別那么大罷了。
“夫君醒來了沒有?”林茜檀轉而問起楚絳來,楚絳在外面待了一個晚上回來。回來的時候滿身的酒氣。還不讓人近身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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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書回答道:“還睡著呢。”
林茜檀想了想,站了起來:“我過去看看。”聽說。楚絳心情不好,回來的時候,難得對丫頭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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