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只剩下她極盡平緩的解釋聲。望著她張張合合的小嘴,不斷說著如此血腥驚恐的事情,沈如叁半響都找不回屬于自己的聲音。
他的腦海里下意識中不停地涌現出她所形容出的場景,那個畫面讓他終是突破了喉間無形的勒索大聲喊出了句,“我不做到!”
什么拿匕首破開她的肚子,還得注意層數?小心別傷了孩子!孩子倒是能得救了,那她呢?
他的妹妹怎么辦?人能跟衣服一樣嗎,那是縫起來就沒事了的事嗎?
她,她這是想以自己的命換孩子們的命啊!
他做不到,做不到成全,沈如叁不斷地搖頭拒絕,如果非得選擇…原諒他,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保她的命才是!
“三哥!”用力攢緊他的手,如久看著他眼中泛起的水光,心底不由也跟著一陣難過,“三哥你相信我,只有這樣我們才會都平安。”
“我的醫術你還不相信嗎?況且我還想看著孩子們慢慢長大,還想著能回家見祖父祖母爹娘他們又怎么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晃了晃他僵直的手臂,她再次輕喚道,“三哥…”
“你的醫術我當然相信,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可是,三哥難道忘了?”如久瞇起雙眼,笑顏如花,”我最相信你啊。”
自那日過后,沈如叁將自己憋悶了好些天,終還是被打敗,怕她喪命在自己的手中,卻更怕真到了生死關頭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想通了后,每天天不亮沈如叁便早早地進了深山捕獵各種動物用來做破腹實驗,再將剩下完整的肉還有掏到的鳥蛋,尋到的野果子等等都給帶回來腌制儲存好。
又聽從妹妹的吩咐,備齊需要的東西:磨成的竹針打孔,烘曬剪裁清洗消毒后的小腸。
還有孩子們用的衣物用品,新的木碗木盆小馬桶等。
忙碌中的日子總過得飛快。
七月末的這段時日以來沈如叁已經不再輕易的進深山中去,而是選擇留下時時的陪在她的身邊。
這天是這月的最后一天。
正依著九兒她畫的樣子,在院中做著小木馬的沈如叁,突然聽見屋內傳來一陣異常的響動聲,心頭猛跳后立馬快速地起身飛跑奔至竹屋里。
“九兒!”
“三哥,我…我肚子好像開始陣痛了。”
站立在竹床邊上的長桌前,如久用兩只手緊緊的摳著桌面,力道大到指甲不斷發出咔咔刺耳的嗶咔聲響。
等這一陣陣痛消失,她才抬起滿頭冷汗的臉望向扶住自己的三哥,語氣稍顯虛弱地說道,“按著我們之前說好的,三哥…”
“嗯,好,好,三哥知道。”
用力咬了口舌尖刺痛讓他瞬間保持了清醒。沈如叁在心底默默將當初商量好的步驟再次從頭到尾的過一遍。
若是九兒她能自主生產,不要在意男女有別這套不能慌張腿軟,要幫忙她順利生產。
若當真不能順產,拿匕首的手一定要穩要快要注意層數,取孩子,止血縫傷口…
面對再多繁瑣復雜的庶務他都可以心平氣和,有條不紊的著手。獨獨到了九兒她這件事上真到了要緊關頭,他卻心慌意亂手抖得厲害。
“呼氣…吸氣…冷靜,冷靜。”
或許是九兒交的這種暗示辦法起了作用,又或是擔心她的安危戰勝了一切。沈如叁心底逐漸平穩下來,恢復了些以往的從容不迫。
將他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里的如久也跟著松了一口氣,希望等會兒到了生產的時候三哥還能繼續保持住這樣才好。
上世看多了不在少數的準爸爸跟著進產房腿軟昏厥的新聞報道,也不知準舅舅會不會也這般?
雜亂無章的心緒,在重新開始的陣痛中被打散擾亂。
半個時辰里,從較長時間間斷的陣痛再到密集的劇烈痛感,一直咬著牙在他攙扶中緩慢邁步走期望宮口早些全開的如久,突然頓住抬起了頭望向旁邊的三哥帶著顫音的開口。
“三哥,你先去做準備吧。”
“怎么?”
“我,羊水,先破了。”
沈如叁這才低頭看見她腿腳邊的衣服已經被打濕,還在不斷往下滴答著淡黃泛著血絲的液體。
穩了穩心神,沈如叁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一定不能亂。
迅速地把人給打橫抱起放回床上,他這才扭頭跑向灶房先將之前準備好的午膳吃食端出來,然后再燒上足夠多的熱水。
“九兒,先吃點東西。”
遞過來的是一碗已經熬煮成肉糜的濃湯里面還窩著幾顆小鳥蛋。
沈如叁拿著小木勺子,吹了吹后一口接一口的很是熟練地喂她喝完。
“三哥,我怕是順產不了了。”
豆大的汗珠將她額邊的碎發盡數打濕,煞白的小臉上溢著一抹苦笑。羊水提前破掉過了許久也不見身下有任何發動的跡象,怕還真是擔心什么來什么。
為她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早在見她這么痛苦的樣子時那些慌張害怕多余的情緒,早都不知被他給丟去了哪兒,“放心,有三哥在,咱們九兒一直福大命大,一定會順利的。”
“嗯…一定會…會順利。”
疼得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如久搖搖頭晃下眼角浸出的淚珠用上牙死勁兒的咬住下嘴唇,承受著這一波又一波仿似沒有盡頭的疼痛。
回到灶房打來熱水,再陸續將之前準備好的工具拿出來,用妹妹說的消毒水做最后的消毒再將它們一一擺放齊整。
當沈如叁握著匕首的手懸空在她的腹部時,眼底已是猩紅一片。
“九兒,你確定自己真的能忍得住這破腹的疼痛嗎?”
“三哥…我,可以。”她一定可以,也必須可以。
“咬住這個。”拿過一塊軟木塞進她的嘴中,沈如叁別過頭不敢再看她一眼,只是死死盯著那還在翻騰滾動著的大肚皮。
匕首的尖端迅速的劃過,一條切割平整的傷痕快速的浮現鮮血瞬間流出,紅色溫熱的液體讓他心口劇烈的抽痛濕了雙眼。
將最后一個巴掌大小的孩子從腹部取出割掉臍帶,照舊翻轉過來輕拍待他發出貓叫般的啼哭才放置一旁,沈如叁瞧著氣息漸弱的人兒加快速度地開始清理傷口再縫合。
汗珠懸在眼簾他卻不敢輕易眨眼,只得用肩膀胡亂蹭掉,再埋頭繼續手中的動作。
經過他的手縫出來的傷口如同細長丑陋的多腳蟲,涂好最后一層藥膏和金瘡藥,又喂她服下丹藥沈如叁緊繃的那根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些。
起身將整個屋子的晦物血跡清理干凈,陸續從灶間把熱水全數搬進屋內。仔細的為妹妹擦拭,小心的為孩子們清洗。
等所有的事盡數忙完,沈如叁才驚覺外面不知何時已然天黑。
“哇”“啊哇…”
接二連三地響起孩子的嚶嚶哭泣聲。趕緊手忙腳亂的哄哄這個,抱抱那個,恨不得一個人掰開當兩個人使。
本死死沉睡的如久,當孩子的哭啼聲響起便使勁顫了顫睫毛,迷迷糊糊中腹部傷口與宮縮的小腹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下意識地覆手待摸到癟平的肚子瞬間被嚇得完全清醒。
“九兒,別急別急,小心碰著傷口,孩子們都在這兒呢,你看,他們都好好的呢。”
分了心神時刻注意著她的沈如叁還來不及高興妹妹的清醒,便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三步并成兩步的來到床前,將懷里的兩個正哭鬧的小家伙遞給她看好讓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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