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燕小侯爺從來都是混不吝的主,想說什么便說,可不管合不合宜,或是合不合乎身份。
關山冷硬的面皮微不可察地抽了兩抽,到底不敢再猶豫,“屬下只是想到,今日爺與婁三爺有約……”
“照舊就是。你自去查你的,查到了再來報。晚上赴約,你便不必去了,換關河來吧!”燕遲一揮手,正好,今日那場合,帶關山這悶葫蘆可不合適!
夜色四合,華燈初上。待得夜幕籠罩著整個燕京城時,煙柳街、胭脂巷的熱鬧才將將開始。
各色彩燈漸次亮起,將整條大街,以及周圍縱橫交錯的十來條胡同映得恍如白晝,五彩繽紛。
夜空之中漂浮著滿滿的胭脂味和鶯聲燕語,脂粉香,迷人醉,美人枕,勾人腸。
這是整個燕京城男人們最向往,也最讓他們流連忘返的人間天堂。不比那些上不得臺面的私寮,煙柳街、胭脂巷中的青樓都是在戶部正式落了戶,掛牌的姑娘無論賣皮子還是賣藝的,那都是合法的。
雖然都處于煙柳街、胭脂巷,可這些什么樓什么園的也分個三六九等。
燕小侯爺自來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要請客自然也是在煙柳街中最頂尖的牽心樓。這牽心樓也真正是牽心,整個樓里的布置,用的家具、擺設、焚香、酒菜都是最上等的,自然這樓里的姑娘,在整個煙柳街中也都是出類拔萃的。不管是賣色還是賣藝的,個個都識文斷字,或溫柔解語,或千嬌百媚,都是各有千秋,更都有一樣或是兩樣拿得出手的技藝,每每總勾得進了樓來的恩客牽腸掛肚,去而復返。
既然什么都是燕京城中最上等的,這價錢自然也就不便宜了。
婁京墨是見過世面的,一路看上來,等到入席時,一邊與燕遲對飲,一邊嘖嘖贊道,“這牽心樓應該叫千金樓才是,這背后的東家真正是日進斗金啊!不知道燕兄可知是何方神圣?”婁京墨話語間滿是好奇,隱隱透出了結交之意。
做生意嘛,人脈就是財路。何況,能在燕京城開起這么一處銷金窟的,那可絕不是小人物。
燕遲淡淡笑道,“恐怕要讓婁兄失望了。這牽心樓開在燕京城已經好幾年了,不過這幕后的東家卻是甚為神秘,我倒是不知到底是何人。不過,應該也不會是普通人。”
婁京墨恍然,是了,剛才他可是瞧得清楚,來來往往的人都是錦緞加身,富貴逼人,不過想想也是,這牽心樓也不是普通人能進的。朝廷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官員不得狎妓,不過,總要避忌許多。可方才進出的,婁京墨雖然來京不久,卻也應酬過幾回,當中還真有那么兩個眼熟的,不過都是心照不宣地當作不認識,便各自進了各自的包間罷了。
像燕遲這般正大光明的,倒是少數。這樣的牽心樓,在燕京城立得住腳,后頭自然是有人。
既然不知道,婁京墨便也索性拋開不想了,端起酒盞朝著燕遲一敬道,“上一次表妹他們去云夢山,我正忙著,若是早知道能與燕兄在云夢山巧遇,我當時真該排除萬難也跟著去一趟的。聽張家六郎說,那日你們還很是飽了一回口福?說到這個,真的是有些羨慕燕兄,我吧,雖然占著個表哥的名頭,可真要吃上一回我表妹親手做的菜,還真是難得很。”
不過......想到那個手藝與表妹不相伯仲的廚娘,婁京墨目下閃閃,心里總算要寬慰了兩分。眼下表妹雖是將人藏得緊,可等到酒樓真正開張的那日,他不信還不能常常吃到。
燕遲不等婁京墨敬酒,已經自飲了一杯,見他敬酒,便隨手將空了的酒盞往邊上一遞,卻不想執盞的手碰到了邊上倒酒的姑娘衣袖,那姑娘登時激靈了一般,竟是反應極大地往邊上一竄。
燕遲皺眉望過去時,那姑娘才垂下眼皮,趕忙幫著倒了個酒,卻也是勾著身子,與燕遲中間隔著足以能夠塞下一個人的距離。
燕遲不動聲色地左右瞥了瞥,原本離他就不近的兩個姑娘又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挪,燕遲一雙黑眸半瞇,瞥了一眼婁京墨身邊那兩個挨得緊的軟玉溫香,薄唇輕輕一勾,“正好問問婁兄,那一日楚大姑娘他們是臨時決定去云夢山的?居然那么巧就遇上了?”
婁京墨人精樣兒的人,聽這話音兒立刻明白了燕遲的言下之意,不由笑著道,“燕兄這怕是誤會了,那回還真不是。一早表妹便與表弟他們約好了,等到表弟休沐那日,只要天氣好,他們就相約一道出城跑馬,去云夢山卻是表弟提議的。”
燕遲恍然,是了,那一日確實是國子監的休沐日。
難道......還真是誤會她了?
不過,就算那次是誤會她了,她在廣聚軒后街胡同里置辦宅子,還那么剛好,廚房就對著廣聚軒后廚總不能還只是巧合吧?他不信那么多的巧合。何況,那日她已經明明白白對他說出了她對他的企圖,那么直白的,半點兒不知矜持。
想到那一聲趕一聲的喜歡,燕遲自認臉皮厚都覺得心間又憋悶地發熱起來,咳咳了兩聲,與婁京墨對飲了一番,兩人一邊閑話,一邊夾菜。
過程中,邊上那幾個姑娘倒是識趣得很,一直小意溫柔地服侍著,時不時才會插嘴上一兩句。可話語間卻極有分寸,并不惹人生厭,反倒如同盛夏一杯涼水,讓人舒服熨帖。
可燕遲一雙眼卻一點點沉了下來。
等到夜深,酒酣耳熱,婁京墨卻并不留宿樓中,反倒辭別了燕遲,先行離去了。說是客居在楚大將軍府中,總不好太過恣意妄為。
燕遲回道了解,親自將人送出了牽心樓去。
看著載著婁京墨的馬車踢踢踏踏駛入那千燈萬影,燈火闌珊之中,他才背過手,轉身回了牽心樓。
一刻鐘后,牽心樓的老鴇一改在外時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笑模樣,恭敬肅穆地站在了燕遲的跟前,蹲身喚道,“爺!”
燕遲正坐在方才招待婁京墨的那處雅間之中,那些杯盞卻已經收拾了個干凈,姑娘也都被遣了出去,屋內燃著奇楠香的味道,香味飄蕩,古樸悠遠,滌蕩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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