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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霧,燕遲覺得自己走在一處園中,熟悉而又陌生。沿著一處楊柳湖堤,他一邊走,一邊四顧著,總覺得是要找什么,卻又不知道要找的是何人,還是何物。
應該是秋時了,湖堤上的楊柳葉已經開始轉黃,與邊上開得灼灼艷艷的芙蓉花行成了鮮明的對比。
突然,周遭的薄霧好似慢慢消散了開來,一抹身影闖入了眼簾之中。
那是個少女,一頭鴉青的發絲半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獨簪了一支翠玉步搖,那步搖輕輕晃蕩在她的鬢邊,掩映著那細致的耳廓,小巧的耳垂,余下的發絲盡數垂下來,好似一匹上好的綢緞一般直蕩到腰間,隨著她的動作款擺。
身上穿的一件墨藍色的斗篷。真奇怪!好似甚少見姑娘家穿這個顏色,他迷迷糊糊想著,見她踮著腳尖要去夠頭頂枝頭那一朵開得最好的芙蓉花,他本不是那等多事的人,卻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地一步步靠了過去,立在她身后,抬起手,幫她摘下了那一朵芙蓉。
她身形微微一頓,驀地在他身前,幾乎是單臂環抱的姿勢中緩緩回過頭來。
燕遲突然覺得心口砰跳起來,定睛想要去看她長得什么樣,誰知她回過頭來的一瞬間,已經退散了的霧氣突然又蜂擁而至,眨眼便將她的臉,還有她的人都一并吞沒其中。
恍惚間,燕遲只隱隱瞧見了那一雙眼,葉兒形狀,眼尾長長,蘊著天生的風情,勾人魂魄。
霧氣涌上,又退散,下一瞬,換了場景,燕遲好似被封在自己的身體里,經歷著這不曾經歷的一切,卻又身不由己。
“你不是酒量很好啊?這回是喝了多少?怎么醉得這么厲害?”那是個女子,一身的紅衣,裙擺上精繡著栩栩如生的芙蓉花,大朵大朵的,或紅、或粉、或白,開了滿滿一裙子。可是真奇怪,那裙子上的花都看得那么清楚,偏偏那女子的面容卻籠在一層薄霧之中,瞧不真切。
只隱約可以瞧見梳著婦人的發髻,可腰肢款擺之間,不盈一握,身姿楚楚,勾人魂魄,還有那把嗓音,也是奇怪的熟悉。
熟悉得讓人心悸,可卻透著一股子從未聽過的清冷疏離。
燕遲聽見自己笑軟了嗓音,帶著幾許撒嬌的意味,“是啊!我醉得厲害,都沒人照顧我......”死乞白賴地要去抓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間,指尖都好似觸碰到了那一抹香軟,卻被她生生拂了開去,人也跟著站起,一邊往外走,一邊冷冷吩咐道,“爺喝多了,讓廚房送碗醒酒湯來,你們好生照看著。”話聲落時,人已在屋外。
他探出的手,抓了一個寂寞,緩緩虛握在了一處,掌與心,好似都一并空了。
畫面再一轉,這回,卻是一把匕首急刺而來,他想也沒想,便推開了身后的那個人,以身相擋。
匕首刺穿皮肉的“刺啦”聲都清晰可聞,但或許是在夢中,他感覺不到半點兒的痛。只是“嘭”一聲倒了地,眼看著那個身影撲了上來,泣聲喊他“燕遲!”
他的血濺在她的裙擺上,開出了一裙的芙蓉花。
一滴眼淚墜在他臉上,真是奇怪!不是在夢中嗎?尚且感覺不到痛,如何能感覺到眼淚的灼燙?他奇怪地凝眸去望那張應該還是隱在霧中,瞧不真切的臉,卻發現那薄霧居然不知何時慢慢消退了,那張臉,一寸寸展現于眼前。
看清的一瞬間,燕遲卻是驟然瞠圓了一雙眼,怎么會是她?
緊接著一個激靈,他的意識便已是從那混沌不清的夢境之中抽離開來,幾乎是同時,便感覺到了疼痛。好似渾身上下都酸疼,可最疼的卻是后背和肩膀,疼痛絲絲縷縷,鉆心刺骨。隨著疼痛,意識漸漸清醒,便聽得了耳邊的人語聲聲。
他不堪其擾地皺起眉來,身形一動,卻扯到了傷處,下意識地便是“嘶”倒抽了一口冷氣。
然而這一聲雖細弱,卻讓耳邊的人聲陡然一寂,下一瞬,身畔便是響起了一記輕喚,帶著藏不住的歡喜和淡淡的小心翼翼,“遲哥兒,醒了?”
是母親的聲音。燕遲終于是徹底清醒過來,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母親!”
昭陽長公主“欸”了一聲,眼底卻閃爍著歡喜的淚花,“太醫!快過來瞧瞧!”
兩刻鐘后,燕遲被重新處理了傷處,換上了干凈的中衣,眼神清明了許多,臉上瞧著也有了兩分喜色。
昭陽長公主看著他,臉上帶著笑,從身后丫鬟捧著的托盤上端過一只汝窯白瓷碗,一邊在床沿坐了下來,一邊用勺子舀起里頭的藥湯,吹了吹,送到了燕遲嘴邊。
“我自己來。”燕遲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便是端過那只碗,仰起頭將里頭的藥湯一飲而盡了。
昭陽長公主見他這般,眼底一閃而沒的失落,在他放下碗時,卻已經自眼底抹了個干干凈凈,翹起唇角道,“陳太醫最擅長治這類傷,這幾日你便安心住下,讓他給你好好調養調養。”
“母親,只是皮外傷而已......”燕遲嘆了一聲。
“什么皮外傷?傷筋動骨還要養一百天呢,你可別仗著自個兒年輕底子好,就不放在心上。侯府那頭我已經差人去知會他們了,總不至于在我這兒住上幾日,你就不姓燕了。”昭陽長公主的語調帶了兩分淡冷。
余下的話燕遲不敢再多說,只怕又引得昭陽長公主想起了心結。
就這么兩句話,卻讓母子二人之間的溫情消失了泰半,只剩了三分尷尬,四分沉默。
正在這時,外頭隱約傳來窸窣的聲響,一個丫鬟在簾外探了探頭,單嬤嬤會意,走到門外,聽了幾句低語,才又揭簾入了屋。走回昭陽長公主身后時,面上卻多了兩分躊躇。
“什么事兒?”昭陽長公主低聲問道。
單嬤嬤卻是抬眼望了望燕遲,燕遲略有些奇怪,納罕著與他有關?便聽得單嬤嬤略帶猶豫地道,“門房來報,楚大姑娘......還等在府門外頭!”
燕遲目下閃了兩閃,驟然間,眼前又浮現了他暈倒之前,她那雙與夢中人交錯的淚眼。還有方才混沌間那些光怪陸離的夢。
昭陽長公主卻已經一皺眉道,“不見!讓她回去!”
小劇場:
作者君:小侯爺別慫啊!
燕遲(怒起):這不是慫!有的時候,逃避也是愛情必經的過程!
作者君:你還文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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