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等著吧!也只能等著了!
楚意弦收回視線,在紫宸殿前的空地上低頭走了起來,可惜這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被清掃得干干凈凈,連顆小石子兒都沒有,好在磚縫里還偶爾冒出一兩叢青草,她便是百無聊賴地用足尖輕輕踢著那草叢。
好在今日天陰,沒有大日頭曬著,倒可以在這空地上逗留一會兒,也不至于憋悶。
蕭晟從紫宸殿的殿門出來時,一眼便瞧見了空地上低著頭的姑娘。她今日沒有穿那么打眼的顏色,一身中規中矩的藕粉色輕紗衣裙,比之平日的艷光四射收斂了不知凡幾。她低著頭,裙擺下的蓮足不時伸出,往她腳下一叢青草踢去,力道不大,就好似戲耍逗玩一般,遠遠看去,就能看出的無聊來。
蕭晟卻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徐步靠了過去。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她陡然驚醒,驀地扭頭看過來,瞧見他的一瞬,神色肉眼可見地一緊,緊接著便是略有些僵硬地朝著他福身行了個禮,站直身子便是要轉身而去。
“楚大姑娘如今是連與本王說句話也是不肯了嗎?”不及邁步便聽著蕭晟的嗓音不辨喜怒地徐徐滑過耳畔,楚意弦的腳步不由得一滯,面前的路就已經被人阻住了。
楚意弦在心底暗嘆一聲冤家路窄,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臣女在此處等著長公主殿下,倒是不想齊王殿下居然也在。”
“本王這些時日偶有侍疾,加之有不少政務要與父皇商議,所以多在御前。方才兩位姑母來了,看樣子是有話要與父皇說,本王不便在跟前,這才暫且避了出來。楚大姑娘既然要等著兩位姑母,不如到偏廳暫坐,用些茶點也好。”
楚意弦卻想也沒想就道,“不了。我在這里等著就好,屋子里有些悶,還不如這里涼爽宜人。”
“是嗎?”蕭晟望著她一直未曾抬起的頭,不置可否。
楚意弦卻有些不自在,“齊王殿下倒是不如去偏廳稍坐吧!”總之,別與她站在一處便是。這紫宸殿守衛的禁軍,還有來往的太監和宮女都看著呢,他不怕悠悠眾口,她還怕人說閑話。
想到這兒,她又默默往邊上退了一步,話語雖然算得禮貌,語調卻已冷了下來,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蕭晟卻恍若聽不懂,察覺到她又往邊上退得更開了,卻也沒有再逼近,只是淡淡道,“本王也還有事兒與父皇商量,楚大姑娘說得對,那偏廳里悶得厲害,倒比不上此處,涼意幽幽來得自在。本王便也在這里站一會兒便是,還可以與楚大姑娘閑話兩句解解悶兒,也不至于無聊。”
他說這話時,帶著笑的目光往著她腳邊兩叢青草望去,意有所指。
楚意弦卻沒有與他玩笑的心情,眉心蹙了起來。
“見過齊王殿下,楚大姑娘!”正在這時,茂公公卻是帶著兩個小太監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到得跟前,向兩人行禮。
閑話了兩句,茂公公也說請兩人去往偏廳稍坐,讓人伺候茶點,自然是被拒絕了,他便也閉了嘴。
蕭晟卻是順勢問道,“徐公公如何了?可清醒了?”
說起這個,茂公公的神色卻是一瞬間黯然下來,搖了搖頭道,“還是老樣子,多謝皇后娘娘體恤,讓太醫來看過,都說傷了根本,即便真醒了,怕也是不中用了。”
“徐公公對陛下忠心耿耿,操勞半生,若有什么需要,盡管去內務處支取便是!”蕭晟道。
“多謝齊王殿下寬恩。”茂公公忙打了個千兒,“奴才是來給陛下送藥的,即便兩位殿下在里頭也顧不得了,就暫且不與二位多言了,先告辭。”說著,便又是打了個千兒,帶著那兩個端著托盤的小太監朝著殿門走了過去。
楚意弦眼中有些迷惑,“徐公公怎么了?”
“前些時日當差時也不知是不是被曬昏了頭,竟是從那臺階頂上滾了下來,當時便昏迷不醒了,如今也不過存著一口氣,鎮日里都是神志不清的,瞧著也就是熬日子了。”蕭晟淡淡答道。
楚意弦聽罷,卻是眉心一蹙,“所以,眼下紫宸殿里的掌事太監是茂公公了?”
“是啊!”蕭晟應道,“徐茂是徐公公的義子,從前便有意栽培他,這些年也都是在御前伺候慣了的,徐公公一出事,他便順理成章頂了徐公公的缺,成了紫宸殿的內侍大總管!”
“真巧啊!”楚意弦斂下眸子,似是自語一般喃喃了一句。
可蕭晟本就關注她,自然將她這話聽在了耳里,眉心跟著一攢道,“楚大姑娘說什么真巧?”
“沒什么!”楚意弦回以一抹輕笑,“我只是想著徐公公自幼便伺候陛下,數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這陛下病倒了,徐公公盡心盡力地伺候,怕是一時不察才從石階上滾下來。他怕是最最放心不下陛下的,如今倒好,自己先倒下,倒也是一樁巧宗。”
這話說起來沒什么問題,可蕭晟卻總覺得她這話里好似還別有一些深意一般,目光深深將她凝著,奈何,她卻恍若不知一般,只是垂目不語。
正好,有一隊禁軍從外而來,蕭晟便也息了聲,不便再追問。
楚意弦悄悄松了一口氣,抬起眼不經意朝著那隊禁軍瞥去,這么一望,雙瞳卻是驟然一縮。
禁軍的服制都是一樣,又是這么一隊禁軍從面前走過,按理,她不該注意到任何人。可是,當中有一個人走路的姿勢,還有那身形,卻是熟悉得讓她心悸,讓她的目光克制不住地,只能直直鎖在他身上。
蕭晟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這隊禁軍走過身邊,朝著他抱拳躬身行禮,他卻是皺著眉攔住了他們,“這個時候還不到換班的時辰吧?”
換言之,你們來有何事?蕭晟打量著那些禁軍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楚意弦心口一緊,腳下微微一動,就要走過去時,卻聽著一道嗓音不高不低地響起,“卑職本是有事要請見陛下,既然撞上了齊王殿下……如今齊王殿下代行監國之職,想一想,與齊王殿下說,也是一樣的。”
蕭晟只覺得那嗓音耳熟非常,下一瞬陡然反應過來,又驚又疑地定睛望了過去。
隊伍中有一人抬起臉來,神采飛揚,嘴角輕勾間,似笑非笑,透著兩分刁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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