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醫常年在宮中行走，多少還有些臣服，能夠按捺住囂張的本性。姚靈兒嬌生慣養很少吃虧，又被吹捧慣了，一緊張就更容易藏不住事。

見林止風頗為自信，似乎真能解除東海秘術中下的蠱蟲，姚靈兒忍不住故意譏諷出聲。

“這么多太醫都沒瞧出蠱蟲，偏你一個小孩子家瞧出來了，真是稀奇！你知道蠱蟲有多難養么？宮里就只有中元殿能拿得出九只，莫非你這是想攀咬皇后娘娘？”

姚靈兒說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指著林止風一驚一乍的叫著。

“哎呀，你該不會是受人指使，故意跑進宮來給娘娘潑臟水的吧？”

這大帽子一扣下來，許多心思深沉的宮人都開始琢磨，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當前三個皇子和一個親王正在明爭暗斗，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宮人看得清楚得很。所以有人買通進宮的名醫，給皇后潑一盆臟水的可能性確實不小。

宜妃是宮中最不愛爭搶的人，從進宮就是妃位，但一直不受寵，膝下無子，常年禮佛，身邊的人都跟她一樣溫和無害，存在感極低。

除非有人要故意攀咬皇后，否則誰會給宮里的透明人下蠱？

林止風聽到有大膽的宮人小聲交頭接耳，不得不說這群人心機深重，倒是想得有幾分貼近事實。

給秀姑姑下蠱確實是為拉皇后下水，但最終目的不在意害皇后，而是害她這個醫者。

“秀姑姑身上的蠱蟲叫金線蟲，色澤如黃金，小指長，與發絲一般粗細。”林止風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只覺得她在找死。

金線蟲是出了名的致命蠱蟲，豢養方式復雜，一只值千金，在這深宮中只有皇后娘娘能有這么大手筆，一出手就是九只。

斷定秀姑姑中了金線蟲蠱，相當于側面咬定是皇后下手，這簡直是找死。

正在眾人驚異不定時，林止風再次開了口。

“秀姑姑體內的九只蠱蟲養得極差，可以說是營養不良的失敗品，原本一只就能致命，偏偏用上了九只，正是因為每一只的致命度都不高。”

皇后作為養蠱愛好者，對每一只蠱蟲都耗費甚多，她不在乎成本，不可能養出這么差的金線蟲。眾人很快想通了這一點，心中又生出新的疑惑。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通報，皇后和三皇子聽聞紫云殿熱鬧，親自前來觀看交流會。

林止風適時住了口，打算等人到齊了再說，省得姚太醫和姚靈兒想出逃命的法子。這父女倆給她送人頭，她怎么能不抓住這大好機會？

原本打算在這場交流會上崩壞姚靈兒的劇情線，降低了翻盤幾率，很快就能對她出手。

沒想到機會來得比預料還快，構陷皇后死路一條，能讓姚家瞬間從天上跌落塵埃。姚靈兒自以為的主角路線被破壞，天道的這一環計劃就徹底失敗了。

“皇后娘娘駕到——”

“三皇子殿下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跪迎，唯有林止風還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穩如山岳。

衣著華貴的皇后端著架子走來，看到她未行禮，眼神都未變化過。“都起來吧，不必多禮。”她目不斜視走上正位，坐在剛剛姚太醫坐的位置上。

鮮昭一路都擺著冷臉，主要是針對林止風和榮詩詩。一個像土匪一樣搶了他兩萬兩，一個在背后玩陰招背叛他，都是他恨入骨髓的人。

“剛剛聽說你們這里有爭執，姚太醫，你給本宮說說是怎么回事。”皇后生得端莊大氣，言行舉止都有正宮風范，哪怕早知事情經過，依然沉穩得不露聲色。

姚太醫只好硬著頭皮把剛剛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當著各宮宮人的面，他不敢撒謊，也不敢隱瞞，說得十分詳盡。

“哦？秀姑姑竟中了金線蟲？”皇后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而后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姚太醫道，“你認為這診斷是否有誤？”

姚太醫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說服自己，世間沒有人能把金線蟲逼出體外，所以誰都找不出證據。

“臣認為顧神醫的判斷有誤，秀姑姑是得了毒血癥，這一點從她手臂上的膿瘡就能看出。”

皇后沉吟片刻，未置可否，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轉眼看向林止風。

“顧小神醫，你又有何看法？”

林止風等的就是她詢問，一點兒不帶猶豫，回答得大膽且冒犯。

“我看是有人拿養壞的金線蟲給她下蠱，用來誣陷我被人收買，進宮來給你潑臟水。想來想去，多半是姚太醫干的吧。”

林止風輕飄飄的語氣令人心肝都在發顫，沒有人敢在宮中這般說話，特別是當著皇后和皇子，眾人心中不由得想到那句“初生牛犢不怕虎”。

皇后仍是沒有任何變化，端著雍容華貴的架子，接著問道：“那你可拿得出證據？”

“逼出金線蟲就能找到下蠱源。”林止風回頭沖著姚太醫再次微笑，笑得他渾身不適。“姚太醫不知道吧，東海蠱術都能溯源，蠱的主人是誰，蠱就會往誰身邊爬。”

姚太醫渾身僵硬，口中咕噥著“荒唐”等詞，試圖當眾狡辯，其實腦子里一片迷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豢養蠱蟲需得主人血液，否則蟲子不會聽令。恰好我略懂一二，諸位請看清楚了，不要到時候又說我胡亂攀咬。”

林止風朝春見招了招手，讓她取出金針，在火上一一燒過一遍，再讓白蔻將早就癱軟的秀姑姑制住。

“我說了，你想死可以，但絕不會死在我手中。”林止風雙手持針，在她頭部和前胸背后扎入九十九根長針。

待一套針全部扎進穴位，秀姑姑臉上開始冒汗，口中溢出一絲黑血，在眾目睽睽之下，第一只發絲粗細的金色蟲子從她耳部鉆了出來。

“真是金線蟲！”

“難道真如她所說，是姚......”

“快別說了！”

宮人們很快噤聲，看著一條接一條金線蟲，從秀姑姑口中、鼻腔、手指和額心鉆出，再也不敢懷疑林止風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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