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位于京城的東大街,位置不算是偏僻。但因為這一片都屬于官衙,平頭百姓們若是沒事,基本上都是繞道走。古樹蔥翠,除了偶爾有氣無力的蟬鳴以外,顯得格外的靜謐。
六扇門的門頭顯得莊嚴而又肅穆,兩只威武的石獅子怒目而視,不怒自威。沿著石板往里面走去,門口站著幾個值班的衙役,腰板挺直,不茍言笑,目不斜視。很有幾分氣勢,若是心里有鬼的人,見到這樣子的場景,估計早就已經心跳如雷了。
幾個捕快在前面帶著隊伍,張家人跟在后面,面上雖然還算是鎮定,但是心里面已經思慮良多了。張夫人平時跋扈就算了,仗著別人不會對她動真格的,如今別人真的把她一家子都告上了,她心中是又氣又怒,卻還要顧及自己的身份。只不自覺的往自己男人身邊挪了挪。
張苒被抬在擔架上面,跟在后頭,一路顛簸,好不容易固定好的木板,也是磨得手腳疼痛,嗓子哭啞了,一雙眼睛也是哭的又紅又腫的。
張尚書一路走,一邊在心里面思索對策,臨進衙門了,張尚書低低的對自己的妻兒說道:“眼下,你們要是想要家里面平平安安的話,只有讓王爺和白姑娘消氣才行,你們一會姿態放低一些,記得好好的和對方賠禮道歉,否則,我們一家的好日子真的是要到頭了。”
張夫人瞪大了眼睛,被自己丈夫明里暗里的一頓威脅,咬著腮幫子,不甘不愿的,想要罵幾句,又想到自己是為什么到這里來的,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進了衙門,官衙里面的正堂不算明亮,帶著一股陰冷的氣息,讓人只覺得脊背發寒,想要遠離這個地方。張夫人倒是聽過,像這樣子的地方,那都是天生帶了一種煞氣的氣場在的,感覺到不適應也是很正常的情況。
六扇門的頭,劉大人坐在高堂之上,安南王一身白衣不染纖塵,側身坐在正堂左側的酸棗木圈椅上。樊輝木著臉站在他的身后,雖然沒說話,但是也讓人不能忽視。
兩排衙役手中拿著棍子站在兩旁的邊緣,整個正堂內自有一種威嚴的氣勢。
“張尚書,安南王狀告您養子不教,修身不正,縱容妻兒當街辱罵他人,甚至還想藥訛人,您怎么說?”劉大人覺得自己這廟小,在座的卻個個都是大佛。三品大員和大楚朝最年輕得寵的王爺之間的糾紛,為什么要牽扯上他這么個小人物啊?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被放在了烈火上面,無論朝著哪一面,那都是被煎熬著。誰都是輕易得罪不起的存在。要說這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他倒是驚堂木一拍,干脆利落的就能夠斷案了。可這......說到底就是嘴賤惹的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只覺得自己這會腦門脹的慌,頭疼!
“回劉大人,安南王爺,這都是內人和白姑娘之間的一些誤會,我回去之后,已經好好的教訓過他們了。還請王爺給內人和犬子一個機會,讓他們好好的給白姑娘賠禮道歉。”張尚書的姿態放得很低,態度很是的誠懇。
劉大人忙將目光投到楚景呈這邊,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楚景呈唇角揚起一抹笑,笑意卻不達到眼底。“我看你們在大街上的時候,態度可是和現在半點都不同,怎么,這是想通還是怎么的?”
張尚書心中一個咯噔,這是不打算善了啊。張夫人原本以為王爺這樣子的人,根本就不會將白盼盼放在心上,畢竟白盼盼的名聲,可比屎糊起來的都還要惡臭。怎么就讓王爺這么護著了。張夫人脖子縮了縮,往自己男人身邊靠了靠,這會她是沒有膽子來和安南王在頂撞了。
張苒這會也老老實實的躺在擔架上面裝死,只想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
張尚書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婆娘,示意她開口說話。奈何這個婆娘窩里橫,這會怎么也不肯開口。張尚書只的硬著頭皮訕笑著說道:“王爺,我們這也是聽了別人的讒言,這段時間,嘉南縣主和我夫人走的比較近,您也知道的,她是個母親,愛子深切,嘉南縣主大約是不知道實情,所以因為縣主的幾句話,才產生了誤會,找上了白姑娘。”
“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們一家子不對,子不教父之過,我夫人的行為過分了一些,也是我沒有規勸好。明天我就去白府負荊請罪,還希望王爺能夠給我們一家子這個機會。”
張尚書這話,實際上也算是有些禍水東引,王爺那么聰明,不會從他的話里面聽不出來,這件事情里有嘉南縣主在其中攪渾水。嘉南縣主的心思,也是人盡皆知,王爺若是不傻,就知道他們一家子是被人當做槍使喚了。
楚景呈看著劉大人,“既然這件事情,有嘉南縣主牽扯其中,劉大人理應將人都傳喚過來對質。”
劉大人擦了擦額頭上面的汗水,嘉南縣主可是貴女,先撇開有沒有牽涉其中,單是走了這一趟的話,以后傳出去,對她的名聲還是會有影響的。王爺這是半點情面都沒有給嘉南縣主這個義妹留下的。
張夫人這會腦子倒是清楚了很多。忙不迭的說道:“哎呀,嘉南縣主大約也是不清楚事實,我也有些誤解,才會導致了今天的情況。大人,這件事情就這么算了吧,一會民婦就帶著自己兒子去白家。”
劉大人見楚景呈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話,擺手給自己手下的衙役說道:“去,傳喚嘉南縣主。”
嘉南縣主被六扇門的衙役找上門的時候,手上的茶杯都沒有握得住。“你說張家人當著我義兄說是我挑唆的?”
她氣息都粗了一些,鼓鼓囊囊的胸.脯起起伏伏的,沒想到她的義兄這么的無情無義。為了給那個女人討回公道,竟然這么的對待自己。她唇角下壓,神情苦澀。
這會不去的話,倒是顯得自己有些的心虛了。“走吧,我們這就過去,我要是不去的話,還不的任由別人往自己的身上潑臟水。”
嘉南縣主到了六扇門的時候,就看到自己放在心上的那個人端坐堂前,眉目清朗如同天邊那遙不可及的明月一般。她下意識的往前邁了一大步,想要靠他近一些。“景呈哥哥。”她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溫柔和端莊,巴掌大的團臉上一雙大眼睛流光瀲滟,一頭墨發梳成了雙丫髻,簪著精致的釵環,渾身溫雅。鵝黃色的襦裙外罩一件纏枝花的粉紅褙子,襯的腰細腿長,盈盈一立,惹人側目。蓮步輕移,帶起一股沁人心脾的甜蜜花香。
她的身上無一處不是細細的裝扮過的,就為了能夠讓他抬眼看著自己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的眼前一亮。
“這里是公堂。”楚景呈淡淡的開口,半晌才抬頭看了一眼嘉南縣主,只是他的目光淡淡的,無波無瀾,甚至還有些的冷。那種冷不像是往常對待任何人一樣的疏離,而是帶著冷漠。
嘉南縣主的腳步就被凍在了原地,義兄這是什么意思是和自己要劃分界限了嗎?連一個稱呼都要如此的計較了嗎?她心中有些苦澀,她倒是想要和楚景呈多說幾句話,但這個地方,她還得要顧及自己的身份,免得讓自己更加的難堪。
“不知劉大人請本縣主過來,是有何時?”她臉上的黯然一閃而逝,又恢復了往常那個有些驕矜的名門貴女的模樣。她在別人的面前,總是要維護好自己的那一份體面的。
劉大人腦門冒汗,心中叫苦不迭,一個個的大神,怎么都來折騰他這個老骨頭了呢?“是這樣的,今天在太皇太后娘娘資助辦的扶傷堂門前,張家的人當街辱罵未來的安南王妃。”他頓了頓,話說了一半,想要看看嘉南縣主是什么反應。
可沒想到嘉南縣主神色平靜,側頭看了一眼張家的人,語氣有些的咄咄逼人:“張家的人辱罵白姑娘,您依法判處就是了,把我叫到這里來做什么?我一個未出閣的閨秀,若是沒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的話,毀了我的名聲,你們六扇門拿什么來賠罪?”
劉大人愣了一下,強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又看向了張家的人。意思是讓張家的人自己來說。
張夫人聽了嘉南縣主的話,頓時都愣住了,“嘉南啊,你前兩天可是和伯母說的呀,這白姑娘不會醫術,是為了在外面掙個好名聲,我聽信了你的話,這才去找他麻煩的啊。”她語氣里面帶著期盼,想要讓嘉南縣主給她說兩句好話。
“張夫人,我也是小道消息,您也知道的,有些傳言是當不得真的,說過了也就過了,不過是茶余飯后的一種閑談罷了。您自己不去求證,就把責任甩到了我的身上。我可不會同意。”
“我可是聽說了,張公子的腿,連御醫都沒有看好,白姑娘年輕,沒能給您治好,您也不能怪罪人家啊。”
“我倒是聽說了,您還要求白姑娘的師父趙神醫給您看診,不知道張夫人是不是一早的就打著這個主意去找白姑娘鬧騰的。”嘉南縣主的語氣也冷冰冰的。仿佛兩人之間并沒有之前的那種親密,如今開口閉口的都是張夫人了,她都恍惚之間,以為之前叫她伯母的那個人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好啊,你這是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是吧。要不是......”張夫人到了現在,哪里還不知道自己這是被人利用了,氣的眼眶都紅了。恨不得沖過去撓花了嘉南縣主的那張臉。
張尚書臉色黑沉,知道自己一家子被人算計了,還的要打落牙齒活血吞,沒辦法啊。嘉南縣主現在也是太皇太后身邊的紅人呢。“好了,你不要胡言亂語了。”這個虧還必須要吃了,不然自己媳婦在胡言亂語的,到時候還是要得罪人。
楚景呈這是要鐵了心的給他們一個教訓了。“王爺,這件事情和嘉南縣主無關。您要怎么給未來王妃出氣,我們都沒有怨言。”
楚景呈挑了挑眉,笑的如沐春風一般。開口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說道:“我要讓你辭官,帶著你們一家子離開京城,你也愿意?”
張尚書一雙眼睛里面裝滿了不可置信。張夫人也是氣的不管不顧了,張嘴就來:“憑什么?不過是一個侯爺的女兒,哪里就這么的金貴了,我還不信罵兩句她就少了兩塊肉。我們一家子又不是沒有和她道歉過。為什么您還要這樣不依不饒?”
“嘉南縣主,我就不說您唆使我的事情了,您是個明眼人,您倒是替我說幾句公道話。”
嘉南縣主心中暗罵了張氏一句蠢貨,這個時候了都還看不清楚情況。自己這個義兄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他們還這樣子的態度,這不是嫌自己命長了嗎?
“景呈哥哥,張夫人也是愛子心切,才會犯了糊涂,姐姐也沒有什么損失,我聽說您已經派人教訓了張公子一頓了。您就小懲大誡一番,饒了他們一家子吧。”
“張尚書大人能力出眾,是皇上的得力能手,為了百姓們也是嘔心瀝血,兢兢業業的。您一句話就讓他辭官離開,這是在斷送朝廷的人才啊。傳揚出去,百姓們的言論也會對您又影響的。”嘉南縣主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
楚景呈眼皮微微的垂下,掩蓋住了眸子里面的深寒,這個義妹,在他沒有看見的地方,已經如此的圓滑老練了。“天下攘攘,大楚泱泱,我還不信找不到幾個比張尚書能干的。至于皇上那里,我自會交代。我的名聲也用不著你操心。”
嘉南縣主原本以為自己能勸得動安南王的。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子的頑固。那個白盼盼有什么好的?德才不配,容貌是還不錯,但脾氣秉性哪一樣能夠比的上自己的?
她心中是又嫉妒又憤恨,為什么義兄的眼睛里面從來都沒有她呢,若是義兄能夠將這樣子無條件的寵愛和呵護給自己,她怎么也不會做出像白盼盼那樣囂張的事情來。更不會讓景呈哥哥陷入到了這樣子棘手的事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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