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司馬景文與顧榮在柴市上的各門頭鋪面走動著,不時進去打聽詢問價格,也偶爾與店家搭訕幾句,各家米鋪的生意大多一般,偶有散客前來買米換糧。
二人最后來到了這柴市上最大的鋪面,高大的門頭牌匾上寫著查記米鋪。
偌大的米鋪內并無其他買糧的客人,一個小伙計百無聊賴的望著街上來往的行人,店里的掌柜正打著算盤。
見有客人來了,且氣質不俗,伙計機靈的換上一副笑臉,迎了上來:“二位貴客,有何吩咐?”
顧榮打量了一下伙計,來到裝著稻米的谷缸前,用木鏟將米鏟起看了看,問道:“店家,一石米的價錢多少?”
伙計俯首道:“回先生,今日的米價為一百五十錢。”
“一百五十錢?往年江南各縣豐年一石米八十錢左右,當下是豐年,這江都的米價堪比洛陽了。”顧榮用正宗的下江話驚訝的說道。
“聽閣下口音,是建鄴人士,怎的不解這眼下行情。”伙計回道。
這時一身量中等,看著非常精明的中年人走過來,施禮道:“在下許琛,是這里的掌柜。”
顧榮見掌柜的過來,展顏拱手道:“許掌柜有禮。”
“看閣下的裝束,想必是哪個府上的貴人?”聽到伙計與顧榮的對話,許掌柜便上前揣度著探問。
這許掌柜眼毒得很,自司馬景文和顧榮一進門,便看出二人非尋常的生意人,更非一般黑白商販,便一直在關注著。
“敝人確是建鄴人士,而我家主人卻是京城人士。我們從洛陽過來。”
聽到顧榮說是從京都洛陽來的,許掌柜的笑意更深了:“恕在下眼拙,貴人是做鹽糧生意的?”
顧榮:“我家主人本是只給洛陽的門閥貴人們提供玉器、珊瑚、蜀錦、絹帛等,因長安附近各縣災害嚴重,這米價日漸上漲,故此我們前來這江南魚米之地,瞧瞧這行情!”
掌柜聽聞,馬上轉向司馬景文拱手深揖,滿臉堆笑道:“失敬、失敬,閣下既然專做貴人們的生意,想必也是貴人,貴人有何需求但請吩咐。”
司馬景文淡淡的回個禮,并未搭話。
顧榮繼續道:“許掌柜的客氣,我們且先看看這米價如何,再相定奪。”
掌柜聽聞趕緊說道:“兩位貴人,不是在下自夸,無論是米價,或是這米的供應量,整個江左,如果我們查記做不了,別家幾無可能。”
司馬景文聽掌柜這樣說來,面露一絲笑意,頗有興致的問道:“掌柜何出此言,看你這店鋪也不過比一般的鋪頭大一些罷了。”
掌柜不禁有些得意:“貴人,我們東家在這江左各城均有分號,就看貴人的需求了。”
“許掌柜最大可滿足多少石呢?司馬景文問道。
“尋常的鋪面生意也就五百石,大不過一千石,我們查記可做三千石,如果從分號調拔的話,可十日內上船一萬石。”掌柜自信的答到。
“價錢如何?”
“五千石一百三十錢一石。一萬石一百二十錢。”掌柜滿臉笑意。
“現在洛陽的米價也就一百五十錢,按店家的價錢,那我們運到洛陽,并無余算,這生意不值得做了。”顧榮說道。
“先生,如今已過霜降馬上立冬,不足三月便是元辰大節,這米價會越來越高的,到了明年三月青黃不濟之時,估計還要翻上一、兩番嘍。”
顧榮故作為難道:“在下不是不相信許掌柜所言,只是我們初到貴地,還需到各處探詢一番才是。”
“這是自然,兩位貴人如有需求,盡管吩咐便是。”許掌柜謙卑的拱手躬身,也不強求。
“那在下與我家主人就先行告辭。”顧榮拱手做禮道別。
而司馬景文則昂頭走出查記,許掌柜和伙計則一前一后的送到了鋪外。
“這兩個人看樣子是個大買主,掌柜的為何不留住他們?”伙計問道。
許掌柜看著司馬景文遠去的背影笑道:“放心吧,他們還會回來的。”
從查記米鋪出來,司馬景文和顧榮在街上轉了轉,又問了幾家看上去不錯的門面,價格也盡是與查記相差無已,供量最多不超過一千石,三五百石是平常,看來這許掌柜所言非虛。
二人見時辰差不多,便來到盛家老酒。
此時慕容迦還未回來,司馬景文便叫店家換到樓上的雅間,重新上了酒菜,幾個人便將各自見聞閑談了一番,邊吃邊等慕容迦。
眼看午時,店里熱鬧起來,慕容迦與青鶻回來了,還帶了一個人。
此人年約二十五六,身穿藍白窄袖短衫麻布衣、下著袴褲,腰間束著穗帶,甚是面善。
顧榮驚訝,指著青年道:“這位,不是我們在建鄴酒樓里遇見的那位..........”
“顧先生切莫驚訝,不止是那位,還是我們要找的那位。”慕容迦一臉的得意。
“還是哪位?”周蓉問道。
“就是.........”慕容迦胡作口渴狀,拿起了茶喝了起來。
“慕容公子就不要賣關子啦,快說!”
“嗯,就是碩鼠碩鼠,毋食我谷......明白啦?”慕容迦壓低聲音道。
“哦?”周蓉睜大了眼睛,眾人也是一臉的意外。
“在下龍四,見過各位。”龍四拱手行了個見面禮。
“這位龍公子,當真是山水有相逢呀。”顧榮想起在建鄴酒肆時龍四所說的話,笑著說道。
“龍四本就是這江都人士,庶人一個,稱不得什么公子。前些日子去建鄴辦事,與各位酒肆遇見純屬巧合,也算是緣份。”
“敢問龍四郎,你做這打油詩是何.......?”顧榮問道。
這時店家伙計敲門進來。
龍四干咳了兩聲,打斷了顧榮的問話:“誒.......,在下在這東市街做牙儈糊口,各位有何需求盡管找我。”
這伙計見龍四帶了兩個人,以為慕容迦和青鶻是龍四的客人,便過來問道:“各位客官,還需要加點酒肉吃食嗎?”
“小二哥倒是機靈,會做生意,把你們店內招牌的吃食挑幾樣都上來,再上兩壺酒。”司馬景文笑著吩咐。
“好嘞,客官稍等。”說著伙計沖龍四眨了眨眼。
“龍四郎既然是做牙儈生意,想必是各方消息靈通了?”顧榮探問道。
“要說消息嘛,看你是想做什么,這市井之事我消息還算靈通,江湖之事也略知一二。”龍四自豪的說道。
“哦,即然龍四郎也是江都人,那可知這落鳳山莊?”聽到龍四說自己是江都人,也知曉江湖之事,穆易雪直接了當的問道。
聽到“落鳳山莊”四個字,龍四的表情微微動了下。
“這個不能隨便說,難道你們要找落鳳山莊?”龍四說到落鳳山莊時故意壓低了聲音。
“是的,我們有事想求得落鳳山莊的幫助,不知龍四郎可有消息?”
“這個落鳳山莊我確是略知一二,只是.......”龍四面露為難之色。
這時伙計提酒上來,聽到伙計的敲門聲。
龍四趁機轉換了話題,故意提高聲音道:“不知你們想做多大生意,這糧市上的各店,我均熟悉得很。”
“那你就說說這查記米鋪”見龍四暫時不愿意說,司馬景文便換了個話題。
“這查記米鋪是這江左一帶最大的糧商,老板名叫查鏞,也是那淮水漕運十二堂的總舵主。
聽聞這里,眾人略有一驚,顧榮想起在山陽王墓時,那群襲擊他們的黑衣人,就是漕運十二堂口之一慶恩堂的人。
“那這查鏞看來是頗有來頭了?”慕容迦問道。
“那是自然,每年這漕運碼頭上,各路商賈、客船、官船甚至兵船都要在人家的地盤上行走,沒有來頭的,怎么能震得住呀。”
龍四說完,指了指查記方向繼續道:“你們瞧見沒?這就查記米鋪,再缺糧的年頭,他們的糧食你們也是要多少有多少。整個糧市的定價,人家說了算。”
“那如果價格與他們不一樣呢,或者有其他渠道呢?”易雪問道。
“價格不一樣?哪敢呀,除非不想在這江左一帶混了。”
“如何講?”
“你想呀,漕運被人家控制著,陸路人家也是手眼通天,就連這糧食的來源......,總之不經過他們,你是既運不進來,也運不出去,何談其他渠道?”
“你這說這糧食的來源也由他們控制?”易雪聽聞,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唉,這個就不便說了,總之整個江左,都是淮漕十二堂的勢力。”
“那他們背后是何來?”司馬景文問道。
“說出來嚇你們一跳!”
“說來聽聽,我倒好奇他們背后是什么來頭!”司馬景文笑了。
龍四又一次的壓低聲音:“揚州刺史府。”
“你是說他們是官商勾結?”顧榮說道。
“唉,這年頭哪個大商賈背后沒有官家。”龍四不以為然道。
顧榮哈哈笑道:“說得也是,我們也是生意人,大家各有來頭。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你對查記這樣熟悉,下午你陪我們走一趟可好?”
“普通商戶幾百石上千石,可選擇就多,不一定非查記不可。就看你們需要多少糧食?”
“這還真不好說,當然越多越好。”
“三五千石肯定沒問題。”龍四見來了大生意,整個人都精神了。
“三萬石呢?”司馬景文輕描淡寫的說道。
龍四驚訝的眼珠都快飛出去了:“公子,你確定要這么多?”
“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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