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盛記老酒出來,司馬景文與顧榮先是在柴市上兜轉了兩圈,方才轉回查記米鋪。
查記的伙計見司馬景文和顧榮又來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計,換了一副笑臉迎了上來。
“喲,兩位貴人,中午可吃好了?我們這江東的菜肴還吃得慣吧?”伙計搭著話。
“呵呵,還好!”顧榮笑著答道。
司馬景文依然冷著面:“你們掌柜呢?”。
“掌柜的在里面小憩呢,二位貴人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喚他出來。”
伙計應著,轉身進了內堂。
許掌柜聽到上午的那兩位貴客又回來了,從內堂迎了出來。
慣常的滿臉堆笑:“兩位貴人走了一圈,對這柴市的行情可清了?”
“是呀,還是查記的鋪面大,只是這價格.......”顧榮故意把價格二字拉得長一些,沒有完全表達出來,卻又讓掌柜聽得明白。
許掌柜當然明白顧榮想說什么,笑著道:“生意嘛,是要慢慢談的,兩位貴人,若不嫌棄,先里邊吃杯茶可好?”
司馬景文點了點頭。
“貴人,請!”許掌柜謙讓著。
說著沖著伙計道:“烹壺上好的茶來。”
“好嘞!”伙計高聲應道。
進了內堂,眾人落座,司馬景文環視了內堂,與其他商家不同的,這內堂寫著:恩義相和。
只是這筆法平實沒有特點,甚至有些粗陋,一看便是主人自己所題。
伙計上茶,三人客氣了一番,不必細說。
顧榮很快將話題引入正題:“敢問掌柜的,你們查房目前最多可以提供多少石,多少上船?”
“一萬石,十天之內可上船。”
“三萬石。”司馬景文手里啜著茶,漫不經心的說道。
“三萬石!”許掌柜聽聞不禁吃了一驚,剛提起的茶差點因為手抖而灑出。
許掌柜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馬上滿臉堆笑道:“貴人,當真大手筆呀。開口便是三萬石。”
“怎么?那店家是做不了了。”司馬景文面無表情的說道。
“貴人誤會了,不是我們做不了,這么大的數目,需要些許時日調拔才可。”
“大約需要多久?”顧榮問道。
“貴人的生意著實讓我這小小的掌柜做不得主,這筆生意確有為難之處,還請貴人見諒。”掌柜說完站起身來,深鞠一躬。
“哦?有何為難之處,許掌柜便說無妨”。
“貴人想必也清楚,朝廷為賑濟災民,一直在民間征糧,前些日子剛運走的兩萬石征糧,卻又莫名在淮水上失了蹤,所以這征糧攤派更重了,民間的存糧也是越來越少。貴人需求如此大批量的糧食,不是一時就籌集的,所以還需稟報東家才是。”
聽到許掌柜所言,也的確如此,顧榮不禁反問道:“既然如此,你們查記的東家如何調拔籌集?”
“這個在下就不甚清楚,不過以我們東家的能力,定會滿足貴人的需求。”
“既然如此,掌柜知曉我家主人皆是大手筆,在價格上是否可以再通融一些?”
許掌柜沉思一片刻,一番思量后,給出了價錢:“一百錢二十錢一石如何?”
顧榮以一副管家的態度,不置可否的看著司馬景文。
司馬景文心下思忖:這查鏞一定是和陰兵借糧案脫不了干系,一定要借機見到查鏞。如果給得高了,掌柜即會答應,只有給低了,他才做不得主。
于是冷言說道:“一百錢一石!”
“貴人,米市上早已沒有一百錢一石的價錢。貴人這個價錢恐怕難成呀!”
于是司馬景文面上浮出一絲淺笑:“既然許掌柜做不了東家的主,多說無益,且等見了你們東家再說吧。”
“貴人所言極是,且等我回復了東家,待東家的意見吧。”
“不,是我們要見你們東家!”
聽到要見東家,掌柜的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回貴人,我們東家向來不見恩客,這個恐怕難辦呀?”
顧榮聽聞,笑道:“別的客人也許不行,可是我們主人,你們東家恐怕一定會見的。“
說著顧榮拿出一個做工精美的木制名刺,遞給了許掌柜。
掌柜的雙手恭敬的接過名刺,看了一眼,頓時變了臉色,趕緊畢恭畢敬的將名刺雙手奉還。
笑意更深了,小心翼翼的探問道:“貴人竟然是瑯琊王氏公子。那當今的尚書大人是?”
司馬景文淡淡的說道:“許掌柜無需多問,你且安排就是。”
“是、是、是,小人這就安排。”
“如此就等許掌柜的消息,我們住在天成客棧,敝人姓顧,一有消息你即刻派人前來就是。”
原來司馬景文此次出行,從好友王導處拿了的幾個名刺,顧榮給掌柜看的是王導的名刺。
司馬景文與顧榮離開查記米鋪,許掌柜馬上修書一封,吩咐下人即刻快馬前往淮陰漕船十二堂的總舵。
司馬景文和顧榮先回來,晚飯的時候,慕容迦與青鶻也回來了。
眾人在客棧樓下吃過晚飯,易雪、慕容迦、顧榮一起跟著司馬景文回到天字號房間。青鶻、無際、周蓉繼續在樓下吃酒、望風。
易雪先說了與關老相見之事,并告之翌日巳時前往知鳳茶坊去見莊主龐清。
顧榮也談了司馬景文與查記米鋪的約定。
對于這一天的收獲,大家歡心鼓舞。
只有慕容迦認真的聽完,抱著胸低著頭似若有所思的站在門口。
“師兄,你跟那個龍四又得了什么消息?”
聽到易雪的問話,慕容迦抬起頭,定了定神道:“那龍四很是奇怪,他將我們引入一個僻靜的酒肆,我問他關于小兒諺謠之事,他沒答我,倒像篤定我們不是商人,建議我們去各收糧之地查看一番,見見時下征糧的現狀。”
提到征糧易雪也說道:“今日我們遇到的大嫂也提及征糧之事,還說那征糧官斛有問題,是要人命的。”
“龍四說,表面上各地官府還是奉行著朝廷的占田制,每畝繳納八升谷,實際上他們大斛進小斛出。”
“朝廷征糧,大斛進小斛出是慣用的伎倆,只是斛數各有不同,目的就是為了多征糧食。”顧榮做了這么多年的官,對這個還是有所聞的。
“這多征出來的,怕是進了李肇、石歷這些人的私囊了。”
易雪想起白天那位大嫂的話,恨恨的說道:“百姓所收的谷糧,除了繳納朝廷稅賦,田戶還要交佃租,如今奸商又囤積居奇,官府征糧作弊,號稱魚米之鄉的江南,百姓的日子卻也過得如此艱難,何況中原和北郡之地!”
眾人聽聞皆嘆息著。
“這龍四讓我們去各地看看征糧情況,想必就是想讓我們去調查此事。”一直未開口的司馬景文忽然說道。
“是呀,他是這么說的。”慕容迦回道。
“這龍四表面上好像討生活逐小利的牙客,但看他的有些行為,總覺得不像一個牙客。”穆易雪不解的說道。
“沒錯,牙客怎會如此關心征糧之事,如此在意百姓的生存?仔細想來,這龍四從建鄴相識,到這江都相遇,看來絕非偶然!”顧榮也贊同道。
易雪忽然想到了什么,從懷里拿出龍四所贈那個寫著落鳳山莊暗語的錦帕,“這可是上好的織錦,一個牙客怎會用這么好的錦帕?”易雪說著攤開織錦,前后認真的翻看著,并把錦帕遞給司馬景文。
司馬景文接過錦帕翻看著:“這錦帕的做工很講究,的確不是普通牙客用的。”
“這龍四到底是何方神圣呢?陰兵借糧告之邗溝有糧船出現,通過小兒諺謠引導我們去糧市,有意無意告之查鏞底細,就連知鳳茶坊的暗語他也知曉,如今又指引我們去查征糧。”易雪喃喃的說道。
“看來這龍四的確不簡單呀。”司馬景文也陷入了思索中。
這時慕容迦又說道:“這龍四還暗示我們要爭取查鏞!”
“哦,要爭取查鏞?”司馬景文聽聞抬頭看著慕容迦道。
“嗯,龍四說查鏞雖然是個豪強,但為人卻也仗義,依附于官府也是無奈之舉,查鏞對漕運碼頭的兄弟和各鋪面的伙計都不錯,這淮水兩岸不少百姓依靠著漕運碼頭過活,而且有查鏞在,過往淮水的商船被水匪搶劫的事件少了很多。”慕容迦說道。
顧榮也說道:“據我所知這查鏞的確不是大惡之人,人在江湖也是身不由已,不依附官府,也做不了這漕運十二堂的總舵主。”
司馬景文聽聞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慕容迦和顧榮的話:“這龍四怕是知道我們底細的,希望我們能查實征糧之事,又建議我們爭取查鏞,恐怕這其中大有蹊蹺。”
易雪、慕容迦、顧榮聽聞司馬景文的話,陷入沉思中,房間里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片刻之后,慕容迦見大家都不說話,露出他的大白牙笑道:“既然我們想不出來,那索性就等明天去落鳳山莊再說了。”
“那就等明天見過這落鳳山莊的莊主再說吧。那查記米鋪的許掌柜想必已經把消息送到了查鏞那邊,明日也應該有消息了。”司馬景文說道。
此時已經傳來二更天的更鑼聲,于是眾人回到各自房間,洗漱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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